第11頁
可他毫不在意,一雙漂亮的眼睛里雜糅著惶恐與興奮。 他目色水亮,睫似脆弱蝶翅,上下輕振,盯著小蘇南說: “阿姐,粥有了?!彼o她搶回來了。 不管用什么方式。 蘇南心口毫無征兆地一痛,待她明白過來這句話是什么意思,背后又發生了什么事情后,清凌凌的眼瞳驀地放大,她愣了許久后眼眶紅了,一下抱住了他。 她抱著他開始哭,眼淚全流進了他脖子里。 “這不重要啊,粥不重要的……以后,以后別做這樣的事情了,不要再被她們打了,我很…很心疼……” 她嗚嗚哭著,哭得喘不上氣,哭得眸子里盛了晃晃悠悠的水,一抽一噎間晃著搖著,一下全流了下來,啪嗒啪嗒砸下—— 寧白頸間水光暈開,潮濕一片,這淚水粘膩,像鮮艷且充滿誘惑的毒蛇,尖牙張著,直直咬透皮膚,滲進他的血液,深入他的骨髓。 與他融為一體。 至此,他再也無法逃出這關系的桎梏。 她為我哭了嗎。 阿姐為我哭了。 小孩垂眸,目光幽深且黑暗,這樣想著時,他心里竟涌出一股難以言說的愉悅和歡喜,下一刻,帶血的唇彎起,笑了。 他被她抱著,她為他在哭,哭得傷心極了,他卻笑得愈發開心,僵硬的手抬起,輕輕撫摸著蘇南的頭發,染了血的指尖一勾,纏上了她發絲上的紅色緞帶。 他面上乖巧天真,是她聽話溫順的好弟弟,是被人欺負的可憐小孩。 但其實,今日之事,全是他這個小孩有意為之。 他看到了蘇南被那些人欺負。 在他阿姐走后,他聽到那些人在說,說這粥多得不得了,但大夫人交代了不能給那下|賤放|蕩的母女,就算是倒掉喂豬喂雞,都不能給她們。 他沉默地聽著,后進了廚房。 他故意當著她們的面去端粥,故意激怒她們,讓她們打他,故意被她們打得一身是傷,渾身是血。 他也是故意倒在雪里,讓紅色在白雪里流淌蔓延…… 他讓這事情越鬧越大,全府皆知,自然就引來他阿姐的祖母。 他知道這樣還不夠,祖母還不會完全站他和阿姐這邊。 他便故意咬破舌頭,讓血從嘴角流出,瘸著腿搖搖晃晃走過去,用孩子的清澈眼神故意說著那些話…… 他想,這樣,應該就夠可憐了。 他再說那些話,祖母便會站他們這邊。 …… 只是這些,寧白不會讓他阿姐知道。 他心思玲瓏,早熟早慧,當然知道,他這阿姐……定然不喜歡這般骯臟卑劣的他,她喜歡的是乖巧溫順的好弟弟。 那他便當她的好弟弟。 不再讓人欺負她。 或者,欺負她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小寧白想,這很公平。 就好似有次饑荒時,有人打他,搶了他的包子,他后面便將那人引到了一群餓狼里,眼睜睜看著餓狼將那人撕碎。 若是有人欺負阿姐,那便跟搶他的包子一般。 他將那些人撕碎,也很公平吧。 畢竟他一無所有,只有阿姐。 佛會原諒他的,小寧白這樣想,又攥緊了手里的紅緞帶,側臉,看到小蘇南雪白的耳朵,粉粉的唇時,終于像個小孩子一樣笑了。 寧白雙眸發光,恰巧此時雪停,日光落下,將小蘇南肌膚染得白里透紅,又泛著淺淺的,熱烈的光彩,美好耀眼。 像他見過的,寧白思考片刻,想,像他見過的…春天枝頭里開得最生機勃勃的,最熱烈的一朵花。 他喃喃著,眼睫一顫,不禁渴望地伸出了手去。 第5章 阿姐最好看 指尖離那雪白的小耳朵越來越近,近到似是已然觸碰到那細小絨毛和柔軟。 小寧白手顫得厲害,一種從未有過的罪惡感忽然橫亙在他心頭。 小孩的神色有些茫然,眸子漆黑冰冷,里面毫不掩飾地藏著渴望。 渴望什么?小孩不知道。 罪惡什么?小孩也不清楚。 日光漸盛,那落著一點血的手指頓住,停在小巧可愛的耳垂處,不敢再近一分。 小孩不再盯著,垂下了眼時,目光里陡然映進了他手心緊攥著的紅發帶。 她發上的。 昨晚他燒得快死了時,這緞帶拂過了他眼睛和嘴唇。 輕而癢。 他白瘦手指蜷起,抓得愈加緊。 像是將要溺死之人抓著浮木。 “寧白,你冷不冷???” 小蘇南抱著他難過地哭了許久,待眼淚都倒了個干凈,終于哭沒了時,她才放開他脖子,擦著眼角還未干的水跡。 蘇南側身,他手指還僵硬地停在半空,眼見著將要擦過她耳垂。 寧白眼睛微微睜大,一瞬快速放下,背在身后。 下意識地,他覺得,這不應該給阿姐看到,便冷靜收回手,仿若無事發生,朝她搖頭:“不冷?!?/br> 蘇南吸了吸鼻子,牽起他手往房間走去。 “你真的不冷嗎?”蘇南將他手揣到懷里,懷疑問,“這是寒冬,你怎么還穿著這薄衣衫,上面破了好多個洞呢,你沒發現嗎?” 寧白由她牽著手,此時分外乖巧地跟在她后面,他們踩著雪,咯吱咯吱聲在庭院回蕩,院子里留下一排腳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