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道：“臨行之前, 臣有一事，想請皇上恩準?！?/br>
    “臣想向刑部侍郎林水月林大人提親?！?/br>
    滿殿俱靜。

    胡西西挑了挑眉，得，這下也不用多逼問林水月些什么了。

    雖說這事也不是頭一回了，可上次他請皇上賜婚，那是在太子之后，叫許多人看見了都覺得有為林水月脫險的意思。

    此后太子被罰出京，此事皇帝也未再提，都以為就這么過去了。

    誰知他竟在今日又提了起來。

    “慶王的選妃宴上讓皇上給你們賜婚?！焙魑鲊K嘖稱奇，感嘆道：“這會倒是感覺到你兩般配了?！?/br>
    林水月：……

    殿內很安靜，許多人都小心打量著皇帝的臉色。

    誰不知太子一向得寵，皇上真的會如裴塵所愿嗎？

    上首的皇帝冷笑了瞬：“這可真是怪了，你要求親，不去林府，反而來找朕?！?/br>
    “朕是那管姻緣的月老不成？”

    他一時又氣不過，看向林水月：“你呢，你怎么想？”

    林水月起身道：“臣全憑皇上做主?！?/br>
    皇帝險些給他們兩氣笑了。

    怎么此前太子要娶她時，她又不全憑皇帝做主了？

    太后輕嘆了口氣，不無遺憾地看了林水月一眼。

    在她心目中，若林水月能夠許給慶王是最好的。

    可惜如今林水月這官越做越大，皇帝也重用她。慶王到底只是個王爺，真娶了她，未免有過度涉及官場的意思。

    只當二人沒有緣分吧。

    “這么看著，倒真是一對璧人?！碧笱劾锖Γ骸盎实垡矂e為難他們了?！?/br>
    “朕為難他們？”皇帝冷哼了聲：“瞧瞧他們這樣?！?/br>
    他手一點，指著二人身上同樣的緋衣：“都快昭告天下了，還需要朕同意？”

    裴塵已經躬下身道：“臣衷情于林大人，此生非她不娶，請皇上成全?！?/br>
    皇帝面上表情微頓，看向了他。

    見他面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裴塵自小就在宮中長大，皇帝也很是了解他。瞧著溫潤如玉，謙和恭遜的一個人，其實骨子里最是無所顧忌。

    故而這么些年，他一直希望裴塵輔佐太子，換了旁人，只怕是高興都來不及，也唯有裴塵推脫再三，甚至不怕惹來他的怒火。

    皇帝輕嘆了口氣：“罷了，朕也不做那等棒打鴛鴦的惡事?！?/br>
    這倒出乎許多人意料了。

    本以為，依照皇帝對太子的寵愛程度，會否了裴塵的話才是，未成想竟是應下了。

    “只有一點，你們二人的親事，需得要在株洲之戰結束之后，方才能辦?！被实劭聪蛩骸斑@是朕對你的期許，也是你身為男兒，應當肩負起的責任?！?/br>
    “臣必不負皇上所托?！?/br>
    皇帝滿意地頷首，抬眼讓榮忠宣了旨。

    誰都沒想到，慶王的選妃宴上，第一個被賜婚的人，是林水月與裴塵。

    聽著榮忠宣讀旨意，慶王面色沉了下去，看著殿中站著的二人，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他身側梁少卿，亦是一副悵惘的模樣。

    容芯蕊不由得看向自家大哥，她也是近日才知道容京對林水月有意的。

    只可惜那日林府的宴席上，因為在魏朗的不請自來，打亂了容品的話，此后那未能說出口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容京面上看不出情緒來，只垂眸看向了茶盞。

    容芯蕊看著，心下不免唏噓。

    曾幾何時，這邊的人，有幾個看得上林水月的？

    而今，她不光許給了風光霽月的裴塵，還叫許多人后悔莫及。

    世事變遷，半點不由人啊。

    “林大人?！迸釅m對林水月伸出手：“該給皇上謝恩了?！?/br>
    林水月瞇眼看他：“裴大人倒也真能耐，這可是慶王的選妃宴?！?/br>
    剛才胡西西還問她會不會尷尬，眼下他們反倒成為了喧賓奪主的人。

    她同他一起，待榮忠宣讀了圣旨后，向皇帝叩拜謝恩。

    起身時，她聽到他略帶著些輕笑的嗓音：“到底是二小姐太過招人眼，否則倒也不必這么急切?！?/br>
    他目光落到慶王身上：“就怕來遲了一步，便要抱憾終身?！?/br>
    “怕夜長夢多，也怕就此與二小姐錯過?！彼抗饫?，仿若裝著天上的銀河，唇邊噙著抹醉人的笑。

    “二小姐應當不會怪我吧？”

    林水月斜眼看他，論裝相扮可憐，誰比得過他？

    這場選妃宴，還沒開始就已經被人搶盡了風頭。

    后續林水月也沒有久留，太后說裴塵不日便要出征，擔心他的身體，讓他先行回府休息。

    他自然而然地帶走了林水月。

    以至于林水月連誰當上了慶王妃都不知道，就上了裴塵的馬車。

    “明日可用我去送你？”林水月問他。

    “天不亮便要出城，你還要早朝，不必麻煩了?！迸釅m搖頭。

    株洲之戰其實并不好打，尤其是這些年鄰國兵強馬壯，占據株洲休養生息。

    但他們都清楚，此戰只能贏。

    林水月也未問他究竟有沒有信心，他也沒主動提及。

    “待得班師回朝之日，二小姐再來疼我?！彼劢侨旧闲σ?。

    裴塵有一張得天獨厚的面容，許是因為如此，才會命運多舛，病魔纏身。

    林水月歪頭看他，從他的額頭，至眉心，到高挺的鼻梁，然后落到了他那雙燦若星辰的眸上。

    他唇邊笑意漸深，離林水月更近了些：“二小姐這么看我，可是要給我些獎賞了？”

    “我湊近些，也方便二小姐行事?！?/br>
    他身上的冷香鉆進了林水月鼻間，呼吸間都是他的氣味。

    林水月呼吸慢了半拍，輕聲道：“你用的什么香？”

    裴塵微怔。

    “刑部的味道不好聞，尤其是天牢內的氣味，我不喜歡?！彼曇糨p揚，落在他的耳中，鉆入他腦海里。

    讓他的心砰砰作響。

    他目光在她的面上流連，聲音里帶著抹不易察覺的暗?。骸澳悄阆矚g什么？”

    “你身上的香，我很喜歡?！彼剖菫榱俗C明自己的話，林水月深吸了口氣。

    她不知道，因為這么個動作，叫裴塵的身子都緊繃了。

    “你把香留給我，或者給我調香的材料，我好……”差人去準備一些，放在刑部中。

    然而她的話未說完，便已被他堵了回去。

    他稍稍退開了些，星眸里沉浮著劇烈的情緒：“你要的不是香?！?/br>
    是他的命。

    說罷不等林水月開口，復又低下了頭。

    林水月手抵在了他的胸口，攥緊了他的衣襟。

    連同上一次林水月那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在內，這才是他第二次接觸到這等事。

    雖急切，卻也不得要領，只會反復地在她唇上輕啄。

    林水月被他的動作逗笑，不免道：“怎么就不是香了？我是認真的?！?/br>
    他身上的氣味，是很清冷的冷香。

    不似花香，也不是果香。

    就是獨有的一種味道。

    “你不是見過嗎？”他略顯停頓了瞬，勾唇笑：“在念安寺?！?/br>
    林水月微怔：“你是說，當時我喂給你的那個藥？”

    這么說她倒是想起來了，那無色的水，好像也透著股冷香。

    那他身上的冷香……原是多年用藥所致。

    “我的身體，幾乎靠那藥維持?！迸釅m看向她，分明是很殘酷的事情，可他的眼眸里依舊很亮，那里倒映著的，也唯有林水月一人。

    “所以二小姐要的不是香，而是我的命?！?/br>
    他勾著林水月的手，將她的小指勾住了自己的手掌，放在手心里摩挲不停。

    “二小姐好狠的心，輕易便要我拿性命與你?！彼曇舻蛦?，低著頭說話時，就好像是在委屈一樣。

    然而那不聽話的手，卻是在林水月的手心里勾動，摩挲，反復不停。

    “當賠償我才是?！彼剖窍氲搅耸裁?，對林水月笑。

    那笑容明晃晃的，看得人心頭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