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我把好運分你一半,愿你年年歲歲,喜樂無憂。沈千眷攔住他開口,你先別急著謝,過兩月便是我生辰,你接了就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 等我生辰那天再告訴你。五顏六色的焰火在空中炸開,沈千眷眼中盛著暖融融的光。 云舟渡被他的情緒所感染,不自覺地帶了一絲笑意:再過兩個時辰你就要去淮安了,師兄,你陪我看會兒焰火吧。 行啊,今日是你生辰,你說了算。 沈千眷看了會兒便覺倦意襲來,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云舟渡一揮袖掐斷點燃的迷香,臉上不忍一閃而過:師兄,對不起。 你不是任清霄!你到底是誰! 哀嚎聲四起,陣道之中,昭天劍宗現任掌門深受重傷,以劍支撐著自己。 漫天血雨中,任清霄執傘轉過身來。 天衍神宗第三十二代傳人楚溫林,特來肅清正道。 他的聲音并不高,卻如一顆雷在昭天劍宗每個人耳畔炸響。 他眼底無光,不帶半點情緒的眸子掃過眾人:爾等所作所為天理難容,當受天誅。 天衍神宗! 怎么會是天衍神宗??! 這個傳說中的宗門真的存在嗎?! 救命!放我出去! 不!我什么都沒做!仙師饒命!啊 兩把劍在空中相撞,劍意激蕩開來,震地眾人猛地噴出口血。 退下。楚溫林斥道。 一直被沈千眷認做傀儡的任清霄現出身形來,朝著楚溫林半跪道:這些人毀我宗門,屠我族人,奪我劍骨,光是天誅怎么夠!我恨難消! 楚仙師,我恨?。?!任清霄身上冒起黑氣,眨眼間化作一團黑霧向一名長老席卷而去。 原來是你掌門咳了口血,站直身子,惡狠狠道,殺了他們!天衍仙師又如何,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也敢來此提什么替天行道! 沈千眷睫毛輕顫,他已經從震驚到麻木,不由得開始回想前世的自己知道這些么? 應該是知道了吧,只是未必會去了解內情。他從小便生活在昭天劍宗,對他來說這是他的家,那些前輩長老即便再不好,對他再沒個好臉色也是他的叔叔伯伯。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和任清霄其實一樣背負血海深仇。 等一切消停下來,任清霄望向延續了三百年刻著每一任宗主名字的石碑,抬手將最后一個名字抹去。 他身上黑氣纏繞,罪業纏身。他轉向楚溫林,露出個天真無邪的笑:抱歉啊,楚仙師,以后怕是不能給你帶徒弟了。 他的身軀漸漸化作瀠粉,散于天地。 求天衍秉持公道的代價太大了。 可依然有被逼的走投無路的人前赴后繼。 這便是世道啊 作者有話說: 前世有一段寫的感覺不太對,應該是沈和云剛打完一架,兩人都傷的不輕。沈千眷對云舟渡越兇,云就越委屈,作為楚棲就越黏他。 回憶殺本來想在這章寫完的,但是要素過多,腦子有點不夠用(明天更叭) 27、紅衣枯骨(八) ◎吾渡爾等見真佛!◎ 楚溫林并無半分動容,只是看向云舟渡。 手指動了動,一把飛劍橫在石碑后,楚溫林沒有起伏的聲音響起:云舟渡,你要做什么? 躲在石碑后的駱瑜呼吸都停滯了。 云舟渡知道瞞不過師尊,便擋在飛劍前:師尊,駱瑜與他們不同,能否放過他? 他是浩淵派來監督這群死囚的眼線,你確定要放過他嗎? 天都地牢中的死囚哪一個不是罪大惡極,浩淵卻將他們派來取代一個宗門。 我不是!駱瑜忙矢口否認,今日的變故讓他受驚過度,聽到云舟渡的名字也沒反應過來,楚棲,你快跟仙師說說,我什么都沒做 云舟渡沉默少頃,眼眶紅了起來,目露兇光:原來是你在給天都傳信。 駱瑜一激靈打了個哆嗦,那徒然襲來的殺意讓他升起了不好預感,握緊了手中的劍,倒退著貼在石碑上。 你是該死! 不見他動作,駱瑜面露迷茫,不受控制地抬起持劍的手抹了自己脖子。 熱血從脖子噴涌而出,駱瑜清醒了過來,他睜大眼睛,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怎么會死在全宗門最為溫和的楚棲手上。 大陣已經停止運轉,一人走了進來,他并無意識,如提線木偶般躺在了地上。 云舟渡看過去,瞳孔縮了縮,那個是真正的楚棲。 師尊 他心有牽念,只能如此。 這個他指的是沈千眷,這么做是為了斷了他的念想。 楚溫林從他身邊經過,云舟渡當機立斷召出燼歡用靈力震斷,丟在地上。 云舟渡跪下求他:師兄識得此劍,求師尊網開一面! 隨你。楚溫林腳步未停,聲音變的虛無縹緲,但愿你能承受得起今日因果。 那時的云舟渡并不明白師尊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直到許多年后,沈千眷因他而死,他才明白這世間的因果是最難擺脫的。 逃不開的,是這命啊。 云舟渡抵達長恨天,以云家世子的身份才得以見一見那所謂的通天橋。那是用萬千殉道者尸骨架起的橋梁,還未接近便有鬼哭狼嚎聲不絕于耳。 他來此只有一個目的在通天橋建成前毀了這害人玩意。 巫師已被換成自己人,他搖著鈴,指向云舟渡:最后一名殉道者出現了,他便是天選之人。 云舟渡就是那只飛蛾,明知前方是死路依然以身赴火。 駐守在通天橋的修士紛紛朝他聚攏,云舟渡面上無悲無喜,義無反顧走向通天橋。 突然間一把黑色長刀橫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沈千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指的人是我,你上前做什么去。 巫師收到的命令是盡量保下云舟渡,這時有人跳出來,他簡直松了口氣:就是他。 沈千眷嘴角挑起一抹輕蔑的笑意,長刀在手里轉了一圈:什么天選之人,不過是用他們的命來成全你們的癡心妄想罷了。我來此并不為殉道,要戰,就來吧! 云舟渡渾身發寒,他不能亂,更不能幫沈千眷,否則那么多年的布置都會功虧一簣。 他只是在沈千眷身后顫聲問:你為何要來此? 沈千眷并未回頭,聲音又輕又淡,是心疼與不舍:因為你啊。 沈千眷走向那個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紅衣少年,可除了guntang的溫度,便什么也觸不到了。 云舟渡。 云舟渡沉浸在夢魘中般,對他的聲音一無所覺,他的身影脆弱到好似一碰就會消失。 沈千眷的手虛虛落到他頭頂:不是讓我信你么?云舟渡,你給我醒過來! 天空忽然飄起了大雪,沈千眷伸手去接,雪花卻穿過他的手掌落向別處。 師尊!是我錯了!求您見我一面! 這回跪在天神石像下磕頭的人變成了云舟渡。 師尊!徒兒錯了!求您見徒兒一面! 不知過了多久,石像上傳來一聲嘆息:命數如此,你回去吧。 師尊師尊!求您救救大師兄!求您 執傘之人出現在他身后,一如幼時初見:三十年,你若證道成神,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從這里記憶開始崩塌,空間仿佛被割裂成一塊塊碎片,云舟渡紅衣上的火越燒越旺。 他仿佛被撕扯成兩半,一半哭泣著低進塵埃里,一半大笑著肆意妄為。 沈千眷看到前世的云舟渡被死死捆著,跪在雨中,不知跪了多久,周圍的積水被他身上的血染紅。 火云宗六長老撐著傘出來,用鞭子挑起他低垂的腦袋:云舟渡,你如今能耐了,翅膀長硬了。怎么,這趟去無上瀾山沒遇上貴人救你么? 云舟渡別開臉,雨水從他眼睫滴落,掩下眼中壓抑不住的兇光。 啞巴了?雷承平一腳將他踹倒,指了兩名弟子道,給我打,打到他開口為止! 鐵棍落到身上,一下一下往死里打。云舟渡倒在血泊中,血色染紅了他的雙眼,意識模糊間他看到一只只惡鬼獰笑著折磨著他。手中小型陣法無意識的凝聚又散開,腦中仿佛分裂成兩道聲音在爭吵不休。 住手,我不想殺人。 你殺的不是人,是惡鬼,不然師尊為何教你禁陣,為何又要你回來親自解決這一切因為你害怕,因為你怯懦 你住嘴! 云舟渡,我再問你一遍。 你可知錯?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臉上,云舟渡感受不到痛,仿佛世界都在離他遠去。 弟子知錯。 另一邊雷承平被綁在石柱上,重生后的云舟渡笑著拿布條蒙上了自己的眼,看不見那雙陌生狠戾的雙眼,他仿佛還是從前那個病弱少年。雷承平心頭怒起,就見他纖細的手指勾起不過指長的短刀猛地向他擲來。不知是準頭不行還是云舟渡故意為之,短刀打落了他的束冠,頭發雜亂的披散下來。 六長老,這個玩法你可喜歡? 雷承平嘴被堵住發不出聲音,只能怒目而視。 您別瞪我,萬一我被您嚇得手抖第二支短刀噗地沒入他手腕,他慢悠悠吐出下半句話,遭殃的還是您。 唔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云舟渡能看到似的歪了歪頭,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你是在等宗門弟子發現你吧,別急啊,很快我就會讓他們通通下去陪你。 從桌上捻起第三支短刀,云舟渡卻不急著擲出去,扯下蒙眼的布,掂著刀緩步朝他走去。 一輩子不得叛離宗門你說,如果整個火云宗都沒了,那道誓還能應驗么? 一邊的祁山薄霧繚繞,仙山瓊樓,靈力四溢。 我云家的大門可不是那么好進的,你一個野種也想當世子,真是笑話。云瑞摘了狗脖子上的項圈朝他扔去,我看做條看門狗還差不多,還不快自己戴上。 少年趾高氣揚地看著被按跪在地上的人,云舟渡動了動身后兩名修士松開對他的鉗制,他沒去抓地上的狗鏈子,而是抬頭看向自己所謂的父親。 那人視線冷漠地掃過他,對這個年少成名,才認回來的兒子沒有半點憐惜。 云舟渡收回目光,他需要這個身份去接近天都,去摸清通天道到底是什么,所以他不得不忍。 見家主根本不打算管他,云瑞喜上眉梢,越發不知收斂。 收到暗示的修士猛地推了他一把,云瑞走過來踩上了他的手,惡人先告狀:小野種還想動手? 少年宗師又如何,我知道你布陣厲害,不過對付你我有的是辦法。云瑞一根根攆過他的手指,忽然喊道,來人,云舟渡要動手殺我,你們給我砍了他的雙手,看他以后還怎么囂張! 一邊的祁山葬身火海,人人哭喊著想要逃離這怎么都出不去的煉獄。 云舟渡!云家待你不薄,你何至于此! 護了他們千年的護山大陣被動過手腳后反而成了他們的致命之處。 這可不是我的意思。云舟渡一身紅衣從火光中走出來,他手中拎了壺酒,緩緩灑在云家祠堂前。 要怪就怪你們野心太大,妄想取代天都。 你!你為天都辦事?!云家家主云震空氣得就差吐血了,他這是造了什么孽,竟引狼入室。 天都算什么東西,也配讓我為之效命。云舟渡一把摔了酒壇子,說著大逆不道的話,轉過身對他笑了笑。 美人一笑,不由得讓人想到百魅叢生四個字。 云震空放松了些許,才覺得事情還有回旋余地,就見自己胸膛被劍穿心而過。 云舟渡緩緩抽出了劍,冷眼看著他倒下:畢竟,上輩子我就想這么做了。 腳下的水面燒了起來,沒有半點溫度的火焰將零碎的光黏合在一塊,一剎那耀眼奪目,沈千眷閉了下眼,再睜開卻見到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金殿之上,浩初帝背對著大殿負手而立。 云舟渡站在殿下,既沒有下跪,也無半分敬意。 放肆,見到君上還不下跪!侍衛大聲呵斥道。 浩淵揮手屏退左右,轉過身來俯視著他:命定成神之人,自然不必跪我。 他眉心多了一只豎起的眼睛,沈千眷前世是見過浩初帝的,那時的他顯然是沒有的,正想著這一世是哪里出了問題。浩淵第三只眼睛睜開,驟然轉向沈千眷。 沈千眷仿佛被雷擊中,神魂再次離體。 孤島上棲息的群鳥成片成片向他迎面撲來,白色的羽翼化做利刃劃過他的肌膚。 眼前一花,四周熙熙攘攘全是修道者,一個個古神法相盡出。 他深陷其中,巍然不動:諸位,放下屠刀,抑或 唇角微微抿開,臉頰上淺淺的傷口處流下一絲殷紅的血,他緩緩抬起眼 吾渡爾等見真佛! 作者有話說: 這是上古末期的崽。 一開始他并不是佛修,到底是個啥應該沒人能猜到=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