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箱中分了好幾層, 四角又有小匣子,拔出插銷還會有暗匣彈出。 雖然說不上造型有多精美好看, 但里面確實是別有洞天。 你看這個。 蕭雪揚拿起一個琉璃瓶,輕輕地搖晃, 里面的液體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出奇異的光芒。 用來止血。如果不是致命傷應該都能救回來。 她放下之后, 又從二層摸出個鐵盒子,掀開, 露出里面的雪白色膏藥。 外敷的,能輕易地把淤血揉散, 和我那天用的差不多。 蕭雪揚把箱中的各種瓶瓶罐罐,包括膏藥,都仔細地介紹了一遍。 最后, 她拔出銅鳥造型的插銷,取出了暗匣。 這里頭都是毒藥。這個是能讓人死后身體迅速腐爛的;這個是會讓人的軀體從內臟開始衰敗的,一般過個兩三天才能顯得出來,很隱蔽;這個喝了之后會非???,瘋狂地找水,即使是摻了淤泥的積水也不在意,最后喝到肚子滾漲,藥效才被稀釋 蕭雪揚合上藥箱,總而言之,死法很多,就看你喜歡哪種了。 聶秋點了點頭,接過她手里變熱的濕毛巾,放回盆子里。 那個,蕭雪揚怔怔地看著聶秋的動作,有點不好意思,我叫你聶哥可以嗎? 她喊了半天了,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有這么回事。 昨天是聶秋說的那些話讓蕭雪揚想起了自己的五個兄長,熟悉感和懷念涌上心頭,她下意識就喊了聶哥兩個字出來,都沒發覺有什么不對勁。 現在雖然回過神來了,但是她也不想輕易改口。想到即使是在皇城也沒辦法去見五哥,她就愈發失落,那種思鄉之情一旦發泄出來就很難再收回去。于是蕭雪揚此時只好眼巴巴地瞧著面前的人,希望他會愿意自己平白無故多出來個meimei。 聶秋看著她的眼神,也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來。 說實話,他一向和聶家的人關系不好,年幼的幾個見著他更加害怕,唯恐避之不及,喊四哥時聲音都是發顫的,哪像蕭雪揚這樣喊得坦坦蕩蕩。 這種被當作兄長的感覺還挺奇妙的。 聶秋就笑了笑,如果你和你的兄長都不介意的話。 他們不會有意見的! 蕭雪揚歡呼一聲,跳了起來。 然后小腿磕到了藥箱的邊角處,痛得她淚花都出來了。 樂極生悲,蕭雪揚眼淚汪汪地坐在床邊給自己上藥。 聶秋下樓吩咐小二端些吃食上來,蕭雪揚行動不便,眼睛也腫得不能見人,就只好坐在房間里,晃著雙腿,百無聊賴地等著。 過了一會兒,聶秋自己端著東西上來了。 聶哥,怎么是你端的東西,小二呢你手里的是信嗎? 蕭雪揚眼尖地看見聶秋從懷中拿出一封信。 我下去之后,小二說有我的信,我就順道把東西一起拿上來了。 聶秋拆開信函,取出里面的薄紙。 不是生鬼送來的,所以自然不是步塵容寫的信。 至于寫信的是什么人,沒必要亂猜,店小二已經告訴他了。 霞雁城,覃家。 說到覃家的話就是覃瑢翀了吧。 聶秋的腦海中浮現一個形象。 將近四十的年紀,但是男人的臉龐卻一點也不顯老態,鼻梁挺翹,一雙丹鳳眼微微挑起,顯出了些風流輕浮,卻還存了幾分的成熟穩重,穿著松松垮垮的絲綢外袍,露出半個肌理分明的胸膛,倚在軟榻上,手里輕輕搖著扇面繪了清蓮的折扇。 霞雁城,覃家,歸蓮舫,凌煙湖,水尸,琚瑀鏘鳴蠱,皇陵,五爪金龍 一切恍如隔世。 想起那夜傾盆而下的暴雨,聶秋仿佛還能聞到一股潮濕悶熱的氣息。 辭別覃瑢翀的時候,覃瑢翀除了給他了一個裝著羽化蠱的盒子所幸它只需要凈水就能活,很好養,睡眠的時候多,一周就只需要喂一次還留了幾句話。 我吩咐好后事,就要離開霞雁城了。 我要去的地方離皇城很近,聽聞聶公子也要去皇城,想必不久后我們還能再見。 時隔大半個月,覃瑢翀估計是寫信說的這件事。 是朋友?蕭雪揚忍不住露出了羨慕的神情。 嗯,聶秋頓了頓,算是。 他拉過椅子坐下,展開了手中的信紙。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右下角的紅色印章,仔細分辨能夠看出一個翀字。 覃瑢翀的字如其人,瀟灑不羈,行云流水。 和聶秋想的一樣,他確實是說的要來皇城這回事。 信上提到,他已經按照謝慕所說的,將凌煙湖內的尸體找了個地方埋了起來。 該處理的全都處理好了,該吩咐的也吩咐了,所以覃瑢翀就收拾收拾行囊,準備來皇城這邊找他要找的人了。 而沈初瓶和陸淮燃自然就得留守霞雁城。 覃瑢翀雖然要帶護衛,但是那兩個人不在,他還是覺得有些無趣,所以就詢問聶秋最近有沒有時間,如果有空的話可以在皇城一聚。 墨跡到此就結束了。 聶秋拿著信沉吟片刻。 覃瑢翀明確地說了,他要去的地方離皇城很近。 近到可以順路和聶秋一聚,再去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皇城附近有什么村落嗎? 蕭雪揚想了想,挺少的,最近的都是百里之外了。聶哥,你問這個做什么? 果然,想來覃瑢翀身為覃家家主,應該也不會結識那種小村落中的居民。 聶秋一時間竟然想不到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我那個寄信過來的朋友,他說要去皇城附近找人。 啊,會不會是蕭雪揚忽然一拍床沿,聲音抬高,我只是猜測而已哦。 聶秋看向她。 蕭雪揚蹣跚著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指向遠處。 會不會是濉峰派? 她經常去山里采藥,久而久之對濉峰派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離皇城很近,卻又不在皇城里頭,那肯定就是望山客棧所對著的那一條山脈,而那群峰之中就只有濉峰上有人 所以聶哥的朋友一定是去濉峰派找人吧。 蕭雪揚抬起眼睛偷偷瞟了聶秋一眼,發現他一臉若有所思。 她說的確實有道理,但是覃瑢翀是霞雁城,以蠱蟲聞名的覃家人,明面上還是做生意的人,和正道的濉峰派理應沒有交集,他又是如何結識到里面的弟子的? 正道門派的大門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進去的。 聶秋只能推測他們是在覃瑢翀接過家主之位、鎮守凌煙湖之前認識的。 說到濉峰派,聶秋小時候和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但是到底見的是誰,長的什么樣,由于時間過了太久,他也記不清了。 多想無益,聶秋提筆回了一封信。 戚潛淵到現在都沒有騰出空來找他,估計是宮中出了點什么事情。 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閑著的,所以便欣然答應了覃瑢翀的邀請。 真好啊,我也想結識更多的朋友。蕭雪揚倒在柔軟的床上,盯著房梁感嘆道。 之前從家里逃出來的幾次,她很快就被抓了回去,話都沒來得及和別人多說。 她的五個兄長雖然性格各異,對她也關懷備至,但那畢竟是家人,和朋友不一樣的。 肯定會的。 聶秋沿著邊緣折好信,下去遞交給小二了。 正好陸淮燃正在那兒等著,聶秋就和他攀談了幾句。 聶公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陸淮燃摸了摸腦袋,露出手臂上密布的刺青,引來旁人的頻頻側目。 覃兄現在在何處? 我家公子應該還沒離開霞雁城,他笑了笑,如果聶公子同意的話,我算著時間,他大概七日之后就能到皇城,到時候叫下人提前訂好酒樓。 知道了。他是要去見濉峰派的弟子嗎? 我不清楚。說罷,陸淮燃看了一眼周圍,壓低了聲音說道,不過我們公子遣散了原先納入府中的美姬,甚至連月華也遣走了就是你上回在歸蓮舫見到的那位,我們公子平日里最喜歡和她飲酒作詩。我總覺得公子對他要去找的那人態度不大一樣。 我和沈先生都不在,勞煩聶公子多多照拂我們公子了。 陸淮燃是實打實地擔心覃瑢翀出門被騙得人財兩空。 以覃瑢翀那個老謀深算的模樣,聶秋覺得他的擔憂應該是多余的。從來只有覃瑢翀騙別人的份,哪里輪到到別人去騙他。 竟然連與覃瑢翀最親近的陸淮燃、沈初瓶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何許人物。 覃瑢翀瞞得也太深了。 聶秋無意窺探他的隱私,所以只是略略問了兩句,見陸淮燃不清楚,那便作罷了。 臨走前,聶秋保證會多多照顧一下覃瑢翀。 陸淮燃這才拿了信,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第72章 、暗潮 聶秋回房時, 蕭雪揚已經吃得半飽了。 她用沾了冷水的濕毛巾敷了很久的眼睛,總算是沒有之前看起來那樣嚇人了。 我吃好啦。 蕭雪揚擦了擦嘴,起身去收拾東西。 過了一會兒, 兩人離開了客棧。 他們自然是要去探一探昨晚上來的黑衣刺客是何許背景。 不過現在還是白天,頂上是青天白日,也不是干這種事的好時機。 蕭雪揚每天除了采藥就是制藥, 基本上沒有在皇城里好好地逛過一回。 于是聶秋就決定先帶她去集市上逛一逛,看看她有沒有喜歡的首飾衣裳而自己則是去找找有沒有和之前那條相似的劍穗,雖說找到的可能性不大。 然后, 等到天色漸晚, 夜幕低垂的時候再循著蕭雪揚留下的痕跡去找昨夜的黑衣人。 為了掩人耳目, 兩人都拿東西遮住了臉。 蕭雪揚是為了避開她爹,聶秋是因為他祭司的身份。 兩個蒙面人走在一起,一個背著藥箱,一個腰間拴刀, 難免引起旁人的注意。 好像適得其反了。蕭雪揚感覺到其他人的目光,很不自在地扯了扯面紗的邊緣處。 不過這畢竟是皇城, 那些人只是好奇而已,并不想因此而惹禍上身。 所以當白衣的俠客抽出一寸長刀, 露出宛如凝霜的刀鋒時, 他們就很快移開了視線。 蕭雪揚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她看向身旁的聶秋,想和他閑談兩句, 又覺得他好像有點心神不寧。 聶哥,怎么了? 聶秋手指微動, 歸刀入鞘,刃與鞘碰撞間發出細小的聲響。 沒什么,只是在想事情。他答道, 你去看看前頭那家店鋪里有沒有你喜歡的首飾,我馬上就過來。 蕭雪揚雖然覺得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被店里琳瑯滿目的珠寶首飾吸引了視線。 她走后,聶秋想了片刻,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些應該是魔教的人。 為何皇城里忽然會出現這么多魔教的人?他心下生疑,就跟了過去。 雖說之前他時不時地也會在茶館里見到魔教的人,但那也只是零星幾個而已。 其實魔教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會留點痕跡,不論是攜帶的令牌,還是行事作風,抑或是說話的語氣,只要是對魔教足夠熟悉的人,馬上就能憑借這些辨認出來。 聶秋自然是不會懷疑自己對魔教的熟悉程度。 他才跟了一段路程,就發現這些魔教的人十分謹慎。 而且其中的高手還不算少。 聶秋放緩了步伐,以免被發現。 被不動聲色地護在中間的人,肯定就是他們這次的目的所在了。 不是方岐生,方岐生一向習慣孤身一人,而且他也不會像這樣掩著面目。 更何況方岐生此時應該還在千里之外的白虎門 想著想著,其中一個男子忽然回頭看了一眼。 聶秋早有準備,在他完全回過頭之前就離開了。 往蕭雪揚所在的店鋪走去時,聶秋仔細思考著剛剛看到的那個人。 明顯是不會半點武功的。 要是真的會一點武功,下盤會穩許多,周圍的那些人也不會那么謹慎地護著他了。 聶秋在心中嘆了口氣。 方岐生還沒有回過魔教總舵,自己也還沒有明確地同意他的邀請,魔教的人肯定是沒有聽過他們要多一個右護法他本來是可以直接上去詢問的,但是礙于這些原因,再加上現在皇城的人無人不知他才舉行了祭天大典,聶秋只能遠遠地觀望一眼。 實在是太麻煩了。 他原本的想法是,既然魔教的人忽然變多,是不是說明方岐生要來皇城了。 這么想著,跟上去看了看,卻發現好像并不是如此。 聶秋又記起,自從蕭雪揚來了之后,他已經好幾天沒去茶館聽書了。 或許這段時間魔教悄無聲息地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皺了皺眉頭。 霞雁城覃家,魔教,蕭雪揚醫術高超的父親,心懷鬼胎的太子戚潛淵。 各方勢力,齊聚一堂。 如今皇城中暗潮涌動,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么。 不過,如今他也做不了什么,能感覺到,卻只能靜靜地看著漆黑水面下卷動的漩渦。 聶哥!你看這個適合我嗎? 蕭雪揚瞧見他過來,拿著一根鎏金步搖在頭上比劃,笑嘻嘻地問道。 她對這些毫無察覺。 聶秋頓了頓,走上前去認真看了看。 雖說蕭雪揚一笑起來的時候,面上會浮現兩個淺淺的梨渦,眉眼也靈動得很,一派的天真無邪戴什么首飾理應都是好看的。 但是她確實是不常出家門的,家里除了她又都是男子。 怎么說,連聶秋都看得出這種俗氣的顏色非常不適合她了。 旁邊店家的面色一陣紅一陣白的,不知道當說不當說,只是求助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