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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煊想。 沙塵在空氣狂卷,仿佛要把她留在空中。 風煊整個人朝流沙底下沉,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她身在半空的模樣。 發絲與衣襟飄然齊飛,風吹散了她晶瑩的淚珠。 他的阿厘,像個仙子一樣。 謝陟厘重重地跌在沙地上,距離那棵胡楊樹只有半步距離。 沙土堅實,撞得她背脊生疼,然而這時她什么也感覺不到了。 那片流沙無聲下陷,風煊整個人已經陷落,只余一只手心朝上,仿佛是以一種拈花的姿勢,緩緩地沉入了流沙深處。 流沙表面異常平靜,和附近的沙地并無半分區別,全然看不出它剛剛吞噬過一個人。 平靜得好像一切只是謝陟厘的幻覺。 謝陟厘扯下了口中的衣袖,一聲悲嚎已經到了舌尖,被硬生生咬牙忍住,唇上被咬出了深深牙印,沁出血來。 不,不,不可能。 他不可能會死,不可能! 她一定要把他救出來,一定可以! 她折下胡楊樹的一根枯枝,向著流沙那邊奔過去,把他挖出來也好,拉出來也好,她一定要把他弄出來。 她能在千軍萬馬之中把他救出來,從流沙之中也一樣可以! 她可以! 她瘋了似地往前沖,眼看就要到流沙旁邊,忽地腰上一緊,被一根鞭子緊緊勒住。 “原來在這兒呢?!币唤羌t衣從沙塵中走了出來,古納的meimei左右看了看,“怎么只剩你一個?風煊呢?” 再一細瞧謝陟厘的臉,“喲,哭成這樣,他不會是死了吧?” 謝陟厘悲傷激狂到了到極點,心里反而是一片冰涼雪亮,看著她冷冷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東西,他扔下我跑了?!?/br> “喲,難怪這么傷心?!惫偶{的meimei道,“他往哪兒跑了?” “那邊?!敝x陟厘隨手指了一個方向。 腰上頓時一松,古納的meimei收回了鞭子,“確實,男人都這樣——不過我哥哥是個例外?!?/br> 后面一句是對著謝陟厘身后說的,說的時候還帶著笑容,“哥,風煊往東去了,我們快去找到他,趁他受傷要他命?!?/br> “薩珠,你莫要被她騙了?!?/br> 一把沾血的刀架在了謝陟厘脖頸上,古納的聲音低沉,“小姑娘,那一晚你不要命地給風煊送槍,風煊也不要命地想救你,怎么可能會把你扔下?快說實話,他在哪里?” 謝陟厘已是心急如焚,每多耽擱一刻,風煊就要多沉下去一分,多窒息一時。 莫說她現在沒法子救風煊,就算有法子救,有這兩人守在旁邊,救上來風煊也沒有活路。 “再不說,我的刀可不會憐香惜玉?!?/br> 古納的刀鋒貼近了一點,劃破了謝陟厘的頸上的一點肌膚,留下一道細細的紅痕。 他的刀鋒抬起來一點,貼在謝陟厘臉上,“你說我要是在你這小臉蛋兒上劃上那么幾道,風煊還會不會這么喜歡你?” “不、不要!”謝陟厘顫聲,“你別劃我的臉,我說,我……我什么都說?!?/br> 古納滿意:“很好?!?/br> “你、你先把刀拿開?!敝x陟厘道,“我……我害怕?!?/br> 古納手里的刀沒有動,薩珠倒是開口了:“哥,你別老嚇女人,她又不會武,我們兩個人在這兒呢,還怕她跑了不成?” “行,聽我妹子的?!?/br> 古納爽快地答應,移開了刀。 謝陟厘捂著脖頸,像是站不穩似地,朝流沙旁晃了兩步。 薩珠以為謝陟厘想逃,立即上來捉住了謝陟厘的手:“我勸你少耍點心眼——” 薩珠說到這里頓住,因為謝陟厘在此時抬起頭,目光清明雪亮,半點不似方才的怯弱悲傷。 然后薩珠的手便被謝陟厘死死攥住,薩珠還沒反應過來,便給謝陟厘帶著向前奔去。 這人瘋了吧? 難不成把她當成了人質? 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薩珠這樣想著,正要讓謝陟厘停下,就發覺腳下一陣松軟,再也無法穩住身形,整個人軟軟下沉。 “!”薩珠生活在沙漠中,自然知道這是什么,頓時滿面驚恐,“大哥,大哥救我!救我!” 古納大聲吼道:“鞭子!鞭子給我!” 但是晚了。 一入流沙,謝陟厘便將薩珠死死抱住,包括薩珠腰間的鞭子。 薩珠急于掙脫她,動作急切,反而讓兩人越陷越深。 “松手!你給我松手!”薩珠急得大叫,“你這個瘋子!瘋子!” 謝陟厘直立于流沙中,隨著薩珠的動作下沉,遠比方才和風煊待在一起時,速度快得多。 在古納把刀鋒擱到她臉邊的時刻,她已經快要急瘋了,然而人急到最深處,腦海里轟然便蹦出一個念頭。 那個念頭一生出來,她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思緒冷靜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烈焰軍和北狄軍都是自同一個地方而來,并且是前后腳抵達戰場,顯然在路上早就相遇。 可雙方主帥卻沒有在路上交鋒,直到抵達此地才開始交戰。 顯而易見,在這邊戰場上都有他們不顧一切想救的人。 索文部族既已被逐出水草豐美之地,迫不得已旁遷,顯然在古納心中并沒有多大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