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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馬場那邊的腺疫什么時候能解決?”許久之后,他開口問。 胡鵬又一次抓住了問題的核心:“短則七八日,長則半個月,小謝便能回來了?!?/br> “……”風煊的手指微微抓緊了那塊已經被他摩挲到光滑的扶手,聲音冷硬了一點,“……我問她了么?” “是是是是,”胡鵬點頭如搗蒜,“是小的多嘴了,小的打心眼里盼著小謝早日回營,有她在,軍中馬匹可管安穩哩?!?/br> * 胡鵬料得不差,謝陟厘在十二天之后回到了大營。 完美錯過兩次休沐,謝陟厘心頭滴血。 而且一回來就沒閑著,接二連三有人拉了自己的馬來給謝陟厘查看,連午飯都沒吃上幾口。 “這都是你自找的。上回排查腺疫便排查腺疫,你管它什么掌釘深了、腿被蟄了、槽欄腐了?這不是沒事找事嗎?”胡鵬道,“你以為戰馬有那么嬌貴?天天有人盯著看它是不是哪兒不舒坦,隨時伺候著?誰有那個閑功夫!” 謝陟厘只是笑笑,放下飯碗又接著去忙。 ——正因為戰馬很辛苦,又一直沒有專人悉心照顧,她才想著能多為它們做一些便是一些。她只要花上少少功夫便能讓一匹馬舒服許多,何樂而不為? 風煊最近也覺出不對勁。 這個不對勁主要是上午cao練完了之后,他手下的將領便抓不全了,他們不是帶著馬去給獸醫看病,就是去獸醫營給馬討藥。 好像他們的馬突然就變成了嬌弱的小貓,時刻需要溫柔呵護。 風煊還有一次聽到有人攔住路山成打聽消息:“老路,你說實話,大將軍跟謝獸醫當真沒什么吧?” 風煊微微皺眉。 有沒有關系,是你們能過問的么? 然后就聽路山成拍著胸脯道:“兄弟,你放一百個心,大將軍跟那個姓謝的半文錢關系都沒有!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信我的沒錯!” 風煊:“……” 路山成進帳就發現風煊手里的書被捏成了一團,“咦,誰動了主子的書?我明明讓他們收拾好的。好啊,一定是哪個憊懶蠢貨胡亂應付差事,我這就去把他揪出來打軍棍?!?/br> “打軍棍不用了?!憋L煊淡淡道,“你去校場跑個五十圈?!?/br> 路山成眼睛睜得滾圓:“……我?” 風煊:“對,你?!?/br> 天氣炎熱,驕陽似火,路山成在校場上一面跑得汗如雨下,一面反省自己。 嗯,雖說是別人捏壞了書,但總歸是他失察,所以還是該罰,主子罰得對。 * 獸醫營可謂是門庭若市,前所未有的熱鬧。 謝陟厘不大懂,以為在軍中當獸醫就是這么回事,不單給馬匹治病,還要教人們如何愛護照馬匹。 謝陟厘覺得挺好。馬匹們得到的照顧越好,就越不容易生病。 風煊一日蹓馬回來,路過獸醫營帳,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盛況。 人和馬把道路擠得水泄不通,當中圍出一圈場地,謝陟厘站在當中,系著圍裙,烏黑柔軟的長發辮作一條長辮垂在身后,陽光盛烈,仿佛給額角的碎發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她的肌膚柔軟細膩,陽光照來,折射出美玉般的光,眸子里全是認真,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馬匹一日要喂上三四次,若無戰事,最好能定時飼喂,不要隨意更改時間。喂料時先喂粗料,再喂精料,晚上最好再喂一次。俗話說‘馬無夜草不肥’,莫要省下晚上這頓,馬匹一定能長得壯實……” 謝陟厘說話的時候并不看人,只望著馬。 她其實有幾分臉盲,這些人當中有好些常來,她也認不大出來誰是誰,倒是每個人的馬她都認得,還悄悄在心底給它們取了名字。 此時正說著,忽然聽得一聲熟悉的馬嘶,抬眼望去,就在人群外看到了高大的追光,一身皮毛在陽光下如緞子般閃閃發光。 像是老友重逢那樣,謝陟厘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笑容。 風煊很難形容自己看到這個笑容的感覺。 以前母妃養過一盆曇花,夏夜里還曾徹夜不眠守著它開放。風煊永遠等不到它開便睡著了,只能聽母妃遺憾他沒能親眼見著。 現在想想,沒能見著也不打緊,想來曇花盛放,不過如此吧? 有一個月沒有看見她了。 確切地說,是二十九天。 從當日在馬廄不歡而散,到此刻重新看到她的臉,似乎過去了大半年之久,又似乎昨天才見過。 風煊心中莫名有些復雜滋味,似感慨,又似惆悵。 然后就見謝陟厘臉上的笑容忽然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惶恐驚懼的神情,仿佛是突然被什么東西嚇著了一般,然后連忙行禮,“大、大將軍?!?/br> 其余人紛紛行禮,風煊全沒看見,他隱約覺察到一件事——她方才那個笑容,好像不是給他的。 “都杵在這兒干什么?”風煊冷冷道,“獸醫營何時招了如此多的獸醫?” 大家頓時作鳥獸散,個別臉皮厚點還試圖要自家的馬扮演一個病患,以表示自己當真是來求醫的。 奈何大將軍森冷的目光暗蘊殺氣,臉皮再厚都扛不住,還是哆哆嗦嗦說一聲:“謝大夫你先忙,我、我們明天再來?!比缓舐浠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