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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北狄王庫瀚的兇名籠罩在所有北疆人的頭頂達十數年之久,最后卻在三年前死于風煊刀下。 人們都說能殺死兇王的只有比兇王更兇的人,所以在百姓們的想象中,風煊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眼若銅鈴,聲若獅吼,就差沒生出一副青面獠牙, 此刻謝陟厘才知道,原來這都是謠傳。 風煊很高,卻并不魁梧。在人均高大壯實超兩百斤的北疆大漢當中,他的體形有些削瘦,略顯單薄。 他鼻梁似異峰突起,流暢而高挑,眉峰也高,眼睛便顯得很是深邃,專注地看著謝陟厘的時候,眉眼間原本冷峻的味道淡去了幾分,顯出一絲柔和來,聲音也低了些,離得這么近,在謝陟厘耳內聽來格外醇厚: “阿厘……原來是真的?!?/br> 第3章 藥不能隨便亂喝 風煊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在夢境中的阿厘好像永遠都是這樣低著頭的,手腳快,動作輕,說話少,在傷兵之間奔忙的時候像一只靈敏又輕捷的蝴蝶,所到之處撫平傷痛。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她長什么樣子。 她的臉很小,不知道是因為他太久沒有接觸過女子,還是她的臉本就生得比旁人小巧,他的一個指節就蓋住了她的下巴。 她的肌膚很白,白得不像是生活在北疆的風沙中,更像是生長在煙雨江南濕潤的水汽里。 她的膽子很小,因為不敢大口呼吸,已經把自己憋得氣息急促,眼睫只看了他一眼便又立即垂了下去,顫抖的睫毛像蝴蝶微微振動的翅膀。 風煊忽然意識到,如果他再這么看下去,她很可能會一口氣把自己憋死。 在夢中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存在,已經是在被圍第五天的時候。 援軍與側翼絲毫沒有動靜,在短暫的歇戰里他去探視傷兵,像個朋友那樣在火堆邊坐下來閑聊,問他們贏了這一場戰斗之后有什么心愿夢想。 這是鼓舞士氣的一種手段。 只可惜他在兵士們心中一向是神一般的存在,誰也沒有想過能有和神坐下來閑聊的一天,統一地大眼瞪小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場面頓時有幾分尷尬。 “我……我想去太醫院,好好研習醫術?!?/br> 有人打破這寂靜,風煊向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看到了一個纖瘦的人影,一般地也穿著藏青色的衣裳,系著一條連身圍裙,圍裙上還有不少血漬,胸口和腰下皆有一個大口袋,塞著紗布及瓶瓶罐罐。 是個女人。 醫女。 風煊不記得他的軍中什么時候征選過醫女入伍,但從傷兵得到的照顧來看,她顯然比一般的醫士都要盡職,于是風煊的語氣稱得上溫和:“好,待離開這里,我定為你達成心愿?!?/br> “謝、謝大將軍!” 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天生結巴,她磕磕絆絆說完,立即坐回了火光照不見的陰影里去。 風煊那時候渾沒在意,現在才在心中微微一動——這么膽小的姑娘,當時鼓起多大的勇氣才當著那么多人站起來的? 當時也是因為她開了個好頭,士兵們立時爭先恐后開口,有的說要回家娶媳婦,有的說要回家抱兒子,有的說要買兩塊地,有的說要給家里添一頭牛,有的說要多砍幾個敵人,這樣就可以掙軍功…… 火光映著一張張興奮的面孔,眼睛里都有明亮的光彩。風煊到現在還記得他們的模樣,還記得他們的心愿。 上天垂憐,時光倒流。 重來一次,我必會一一為你們實現。 * 謝陟厘的額角開始冒汗。 她被風煊托著下巴,被迫迎上風煊的視線。 風煊的眼神太過復雜,太過深沉,好像從她臉上看到了過去未來世事沉浮,看起來已經認識了她很久很久似的。 謝陟厘完全不記得在哪里見過這位大將軍。 他是皇子,手握北疆軍權,她是獸醫,手里頂多握著幾只貓狗,他一根手指頭就可以碾死幾百個像她這樣的,他們的人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很可能連呼吸的空氣都不一樣。 在路上認不出一個熟人已經夠尷尬的了,現在這個“熟人”就是整個北疆的老大,謝陟厘感覺自己好像被分裂成了兩半。 一半絞盡腦汁去回憶兩人之間認識的可能性,另一半只想就地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一了百了。 好在,在謝陟厘撅過去之前,風煊終于放開了手,吩咐道:“人都齊了,便去考核吧?!?/br> 謝陟厘跟著大家離開大帳的時候感覺就像離開閻王殿,重新站在陽光下的感覺讓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后才想起不對。 她一個獸醫為什么要參加醫女的考核?! * 醫女的考核比獸醫要麻煩些。 這次又因為是大將軍親自下的令,顯然要留醫女在身邊服侍,便不能像獸醫那般只是口頭問一問。 “女子體力不如男子,但精細處卻勝過男子,所以照料傷患、洗護換藥,由你們來做都比那些男子強。我的醫館里就有好幾個醫女,做熟了也算是半個大夫?!?/br> 曹大夫是當地名醫,一到軍中便被授了醫官之職。這間帳篷里鋪開滿滿一桌子藥材,還有藥缽藥碾等物,看上去儼然是一間小醫館了。 “醫女不一定要開方治病,但一些簡單的脈相還是要知道的,一些常用的方劑也需背熟,再者需懂得怎么按方抓藥煎藥。能做到這些便算大體合格,可以留下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