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6)
季翎嵐道了謝, 接著說道:阿嵐記得初見張老時,您說過要收我為徒,不過條件有二:一是不得與皇室中人看??;二是替您尋找失蹤的三弟子。不知阿嵐可有記錯? 張老點點頭,道:確有此事。不過如今你已成為皇室的座上賓,顯然不符合我收徒的條件。 張老, 您與皇室到底有何糾葛, 為何會立下這樣的要求? 過去三年,你都未曾問過,為何如今卻問出口? 三年的相處,張老算得上了解季翎嵐, 他不是趨炎附勢、貪圖富貴的人, 而且和他一樣非常排斥京都, 如今不僅來了京都, 還為皇室效力,甚至問起他與皇室的糾葛,真是讓他意外。 季翎嵐老實地回答道:我想救一個人, 需要幫手,而長老是最佳人選。 你想救得是皇室中人?張老幾乎瞬間便明白了季翎嵐的目的。 是,我想救陵王。 陵王?張老挑了挑眉,道:據老夫所知,陵王的病整個御醫院都束手無策,難道你有辦法? 有,換心。 換心?張老眼底浮現震驚的神色,隨即說道:如何換? 找到合適的心臟,換到他的體內便可。這種事解釋起來太費勁,季翎嵐只能簡略地概括了一下。 換心這種事在古代,那相當于巫術和邪術,若是傳出去,季翎嵐很有可能被無知的民眾抓起來,當成妖怪活活燒死。如今卻當著他的面,毫無忌諱地說出來,足以證明他對自己的信任。 張老心里的不悅消散了幾分,道:既然你有辦法,還要老夫做什么? 心臟配型需要時間,而陵王的身子卻日漸衰敗,我想讓張老盡量調養他的身子,延長他的壽命。季翎嵐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御醫院那么多御醫在,你為何找我? 他們的醫術不如張老,而且牽扯太多,我不相信他們。 意料之內的回答,卻取悅了張老,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道:老夫與皇室的恩怨你化解不了,還是不要白費心機了。 季翎嵐也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但為了能就傅南陵他也只能自私一回,懇求道:張老,無論您提什么要求都成,只要您肯幫我。 民間傳言,陵王性格乖張、殘暴狠辣,這種人活著便是禍害,阿嵐為何執意要救陵王?張老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讓向來不喜爾虞我詐的季翎嵐,甘愿深陷皇室這個兇險的漩渦之中的。 張老也說那是傳言,大多都是別有用心的人杜撰出來的,陵王并非如此,而且他救過我不止一次,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這是我欠他的。 張老點點頭,道:阿嵐,不是老夫不幫你,只是老夫與皇家有難解的恩怨,老夫曾發過誓,這一生不再為傅氏一族有任何瓜葛,否則永淪地獄,所以阿嵐還是另尋他人吧。 季翎嵐不甘心地問道:真的無法化解么? 若想化解,除非傅氏一族滅絕。張老毫不避諱地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可見他與皇室有多深的仇恨。 季翎嵐震驚地看著張老,隨即從懷中掏出金針遞給張老,苦笑著說道:既如此,那我便不強人所難了。 張老將金針接了過來,打來后用手指輕輕摩挲著,道:這套金針是傳授老夫醫術的師傅留下的,對于老夫來說,并不止是一件物件,還是一份念想。 季翎嵐歉疚地說道:張老,對不住,我不該為了一己私欲,做出這種事,還請張老莫怪。 張老將金針小心地收起來,道:看在你也是救人心切的份上,老夫便不與你計較。 多謝張老。季翎嵐沉吟了一會兒,道:張老,不知您失蹤的徒弟姓甚名誰,今年多大年紀,面貌有何特征? 你問這個作甚? 我只是想幫張老尋人,也算是報答三年來張老的教導和照護。 不用了。你幫老夫定會借用皇室的力量,這并非老夫之所愿。 季翎嵐不由一陣苦笑,道:張老,若我說想憑一己之力幫您,您是否不相信? 張老沉默地看了季翎嵐一會兒,道:他叫張南生,今年二十四歲,瑞鳳眼,嘴角有顆痣,手腕上有一塊字錢大小、燙傷留下的疤痕。 季翎嵐微微皺眉,道:他是如何失蹤的? 張老聞言嘆了口氣,道:七年前,他突然不告而別,至今杳無音訊。 那張老可知他祖籍何處?家中還有何人? 說來慚愧,老夫并不知他祖籍何處,也對他家中情況不甚清楚,當時收他為徒也是機緣巧合。張老停頓了停頓,接著說道:十年前,老夫途徑蘭城,他發高燒病倒在路邊,是老夫將他救起,他接連燒了三日,終于退了燒,醒來時卻沒了記憶。老夫見他無家可歸,便收留了他,張南生的名字還是老夫給他取的。后來相處中發現,他對學醫頗有天分,便動了收他為徒的心思,可四年后的中秋,他突然不告而別,自此便沒了消息。 原來如此。季翎嵐點點頭,道:張老,您放心,我不會借助王府的力量,若是哪天當真被我碰到,定然第一時間通知您。 張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顯然是沒把季翎嵐的話放在心上。他找人找了七年,依舊沒能找到,他真的不信就那么巧,正好被季翎嵐碰到。他看向窗外,感慨地說道:京都還是那般繁華,老夫已經有十年未曾踏足了。 張老若是不棄,阿嵐愿陪您四處逛逛。 張老沉吟了一會兒,道:也好。既來之則安之,那便四處轉轉。 兩人相繼起身,走出包間,招呼陸九和喬明,一起出了茶樓。雖然張老說已經十年未曾來過京都,卻對京都的街道非常熟悉,一直是他在前面帶路,而季翎嵐三人切切實實地做了回陪客。 看著張老眼中的懷念,季翎嵐心里明白,他們走過的這些地方,一定是張老曾經熟悉甚至待過的地方。尤其是路過平王府時,雖然只是停頓了剎那,季翎嵐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同。 一直逛到傍晚時分,四人才算停了下來,張老笑著說道:逛了整整一日,老夫也累了,就去廣仙樓坐下歇歇,順便用個晚飯吧。 成,聽您的。季翎嵐自然沒什么意見,只是稍稍有些不放心傅南陵。 四人一起去了廣仙樓,要了一間雅間,招來了伙計點了菜。飯菜很快上桌,喬明和陸九安靜的坐在一邊吃飯,季翎嵐則和張老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們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就聽雅間的房門被敲響,喬明利落地起身開門,只見陵王府的管家李勝正站在門口。 季翎嵐一怔,隨即說道:李管家,可是王爺找我? 李勝打眼看了看桌上的幾人,來到近前,躬身說道:公子,王爺找了您小半天了,現下還不曾用膳,也未曾喝藥。 季翎嵐眉頭一皺,不悅地說道:你回去轉告王爺,我有事晚些回去,若回去時,他還未曾用膳喝藥,那我以后都不會再管。 李勝有些為難地看看季翎嵐,道:那公子打算何時回去? 這個說不準。 李勝求助地看向陸九。 陸九出聲說道:你回去吧,照實說就成。 還望公子早點回去。李勝見狀只能無奈地告了退。 張老看看季翎嵐,又看看陸九,眼底的驚訝一閃而逝,笑著說道:阿嵐,時間不找了,該回去便回去吧,老夫也累了,找個客棧休息一晚,明日便回去了。 季翎嵐不悅,完全是因為傅南陵不愛惜身體,他在外面求爺爺告奶奶,傅南陵卻拿身體來跟他耍小孩子脾氣,任誰聽了心里也會不舒服。 季翎嵐笑著說道:不急,待送張老去客棧后,再回王府。 今日你能陪老夫逛一次京都,已算是有心了,這酒樓的對面便是客棧,況且老夫身邊還有喬明,放心去吧。 張老也說客棧就在對面,差不了這點時間,在永寧鎮您照護我三年,我不過投桃報李一日,算不了什么。走,咱們一起過去,待為您辦了入住,我便回去。 見季翎嵐堅持,張老也就沒再說什么,四人一起起身出了雅間。季翎嵐主動來到柜臺前結了賬,張老也沒攔著,隨后他們又一起去對面的客棧,要了一間上房,依舊是季翎嵐付的賬。 張老,您回房好生歇著,阿嵐這就回去了。 阿嵐稍待。張老看向喬明,道:把包裹拿來。 喬明一怔,隨即將肩上的包裹拿了下來,遞給張老。 張老從包裹中拿出一本書,遞給季翎嵐,道:這本書給你,能學到幾分,便看你的造化了。 季翎嵐怔怔地接了過來,翻開一看,上面不僅畫著經絡圖,還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這分明就是張老的行醫筆記。 張老,您這是 這個就當做你陪老夫一日的謝禮了。 多謝張老,阿嵐感激不盡! 好了,你去吧,若是得了空,便?;赜缹幪每纯?。 好,阿嵐定當謹記。 季翎嵐沒再多說,和陸九一起走出客棧,而張老和喬明在店小二的引領下來到客房。 關上房門,喬明不解地問道:掌柜,他與皇室中人糾纏不清,您為何還要幫他? 張老嘆了口氣,道:身為醫者治病救人是本分,而老夫背負一身血海深仇,注定不能做個合格的醫者,而阿嵐不同,他有一顆赤子之心,是個天生的醫者,老夫幫他,也算彌補了老夫的遺憾。 那掌柜的仇? 張老沉默了一會兒,道: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過不了幾日,老夫的仇就算報了。至于其他人,就算了吧,這天下還需要傅家人撐著。 那咱們的人是否該撤回來了? 繼續潛伏吧,說不定哪日還會用到他們。 是,掌柜。 半個小時后,季翎嵐和陸九回到王府,還不等他回自己的院子,就被小李子攔住了去路。他躬身說道:公子,主子有請。 季翎嵐猶豫了一瞬,道:他在青竹園? 是,主子剛剛用完晚膳。 季翎嵐看看手里的書,道:待我放下東西,一會兒便過去。 公子,主子找了您小半天了 我說,待我放下東西后,一會兒便過去,聽不懂么?王府的氛圍越來越讓季翎嵐感覺不適。 小李子一怔,隨即說道:是,奴才多言,還請公子恕罪。 季翎嵐沒再說話,繞過小李子徑直朝著明慧園走去。 陸九三兩步跟上季翎嵐,關切地問道:阿嵐可是心里有事? 季翎嵐的性格向來溫和,待人接物從來都是笑臉相迎,很少見他這般不耐煩。 季翎嵐沉默了一會兒,道:陸大哥,王府的生活越來越讓我覺得不適,感覺我就像一只被關在籠子的鳥兒,雖然衣食無憂,卻沒了自由。 陸九替傅南陵解釋道:阿嵐,主子今日之所以如此,皆因龐立過府,他沒能陪你用膳,唯恐你誤會,這才在龐立走后,讓人來尋你。 季翎嵐看著陸九笑了笑,道:這些我都知道,陸大哥不必解釋。 這王府終究不是他的家,這里的人終究與他隔著心,他早該明白的。 季翎嵐不再說話,徑直回了明慧園。 哥(掌柜),你回來了。 季新晨和劉漣正坐在院子里下棋,見他回來,連忙打招呼道。 回來了。你們這是在下棋?季翎嵐走了過去,笑著問道:誰輸誰贏? 季新晨答道:自然是漣兒贏了,我就是個臭棋簍子,掌柜又不是不知。 那就讓漣兒好好教教你。 還是算了吧,我腦子笨,學不來這些彎彎繞。要不掌柜與漣兒下一盤? 不了,你們下吧,我還有事。季翎嵐轉頭看向陸九道:陸大哥,已經回王府了,你就回去休息吧,不用再跟著我了。 陸九點點頭,道:好。 季翎嵐徑直回了臥房,將張老的行醫筆記放在了床頭,他打算回來后好好研讀。 腳步聲響起,季翎嵐看向門口的方向,只見傅南陵在小李子的攙扶下進了門。他的心里涌起一股煩躁的情緒。 小李子,我不是說了,待我放下東西后,會去青竹園?是我說的不夠清楚,還是你當真聽不懂嗎? 傅南陵一怔,連忙解釋道:阿嵐,小李子說了,只是 夠了!季翎嵐打斷傅南陵的話,道:你的身體現在是什么情況,你自己心里沒數?我每日里費盡心思的想怎么治好你的病,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傅南陵,你怎能如此任性?若你當真不想要這條命,我以后不管便是。 阿嵐,我錯了,你別生氣,我現在就去床上乖乖躺著,你別不管我。傅南陵可憐巴巴地看著季翎嵐,手指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袖。 小李子躬身說道:公子,是奴才的錯,奴才沒能照顧好主子,還請公子責罰。 他們越是如此,季翎嵐心里就越是煩躁,他努力壓下心里翻涌的情緒,盡量平靜地說道:我去外面透透氣,王爺去床上躺著。 阿嵐傅南陵見季翎嵐臉色難看,聰明的沒再糾纏,乖乖地松了手,道:好,我這就去床上躺著。 季翎嵐走出房門,見季新晨和劉漣看過來,便走了過去,道:漣兒,陪我下盤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