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4)
張漢臣剛喝完茶,就聽到一陣腳步聲,連忙站起身來到門口,恭候著傅南陵的到來。 傅南陵笑吟吟地說道:張大人,讓你久候了。 張漢臣連忙說道:殿下言重,下官不敢。 傅南陵走到桌前坐下,季翎嵐則站在他的身后,充當背景板。傅南陵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笑著說道:張大人請坐。 多謝殿下賜座。傅南陵今日反常的舉動,讓張漢臣心里有些打鼓,遲疑地走到下首坐了下來,道:殿下,不知您喚下官來,所為何事? 傅南陵喝了口茶,道:聽說張大人派人到寧城西北搜尋過,不知可有收獲? 張漢臣一怔,隨即答道:殿下恕罪,手下軍士皆無功而返,未有任何發現。 哦?傅南陵笑了笑,道:我聽說前日張府似乎出了事,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張漢臣眼神閃了閃,道:勞殿下掛心,并未發生何事,只是小兒飲食不當,腸胃不適罷了。 腸胃不適?我怎么聽說令郎是中毒呢,難不成是那郎中刻意欺瞞?傅南陵嘴角的笑意變淡。 張漢臣連忙站起身,道:殿下,下官知罪。殿下身份尊貴,小兒之事怎敢勞殿下掛心。下官并非刻意欺瞞,還請殿下恕罪。 傅南陵看了看躬身站著的張漢臣,并未讓他起身,接著說道:那這么說令郎中毒之事屬實。 張漢臣微微皺眉,心里有些不安,道:屬實。 那是誰下的毒,為何下毒,張大人不妨詳細說說。 回殿下,下官并未抓到下毒之人,大夫也不知是何種毒物。既然傅南陵已經抓了那名大夫,張漢臣若是再撒謊,那就是純屬沒事找事。 既然大夫都無法確實是何種毒素,張大人又是如何給令郎解得毒? 回殿下,是那下毒之人送回的解藥,他本是高瑾與孫毅的手下,此番作為是威脅下官,讓下官停止追查高瑾余黨。張漢臣說的半真半假,本意就是讓傅南陵不好判斷。 傅南陵輕蔑的笑了笑,道:我還聽說張大人在秘密搜捕一名女子,這又是為何? 回殿下,那名女子是高瑾余黨,所以下官才會讓人搜捕。張漢臣說的面不改色。 哦?那張大人可知此女身份,為何會與高瑾有所牽連? 此女名為百合,是春風苑的妓/子,是高瑾埋在外面的釘子,專門為其刺探消息。張漢臣為官多年,是成了精的老狐貍,這種說辭張口就來。 張大人的說辭,倒是與我聽到的有所不同,不若請當事人出來與張大人對峙,看看到底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 張漢成聞言下意識的抬頭,見傅南陵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由心里一緊,連忙垂下頭,道:下官身正,自是不怕。 傅南陵揚聲說道:好,來人,傳百合。 傅南陵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進來一名女子,身穿鵝黃色的衣裙,臉上簡單的上了點妝,頭上也只戴著幾多珠花,與往常的濃妝艷抹不同,倒更顯得俏麗。 百合來到堂前,緩緩下拜,道:民女百合見過殿下。 傅南陵淡淡應聲,道:起身吧。 多謝殿下恩典。 傅南陵看向張漢臣,道:張大人看看,你所捉拿的高瑾余黨可是她? 張漢臣轉頭看向百合,眼神銳利,隨即答道:回殿下,正是此人。此女子身在青樓,貫會花言巧語,殿下切勿被其蒙騙。 張大人放心,我雖年幼,到底還有幾分心智,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我自有判斷。傅南陵頓了頓,接著說道:百合,張大人說你是高瑾余黨,你可認? 回殿下,民女不認,民女與高瑾素無來往,怎會是高瑾余黨,還請殿下明鑒! 哦?那為何張大人會追捕與你,你可知曉? 百合憤恨地看向張漢臣,道:只因民女手中握有張大人的把柄,他方才迫不及待的殺民女滅口。 信口胡言!本官與你素昧平生,如今卻如此誣陷本官,定是受高瑾等人唆使。張漢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殿下,下官毀了高瑾與孫毅的多年心血,他們對下官恨之入骨,故出此下策誣陷下官,其居心甚是歹毒,還望殿下為下官做主! 第52章 張漢臣的一番說詞, 聽得季翎嵐一陣目瞪口呆,這顛倒黑白的本領,當真是無人能出其右, 若不是早知實情, 恐怕他也會信以為真。單單這份本領, 即便是季翎嵐也不得不豎起大拇指。 看著跪在地上的張漢臣, 傅南陵嘴角勾起冷笑, 道:百合, 張大人說你是受高瑾唆使, 誣陷與他, 可有此事? 百合也隨著跪倒在地,道:殿下, 百合確實受人唆使,其人卻不是高瑾, 而是懷城韓氏一族三十余口枉死的冤魂。 張漢臣聞言身子一僵,隨即便恢復正常, 平靜地跪在原地。 哦?懷城韓氏一族?傅南陵聲調上揚,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張大人, 你可曾聽說過? 張漢臣平靜地答道:回殿下,下官從未去過懷城, 更遑論什么韓氏一族。此女滿嘴胡言,試圖妖言惑眾, 卻不知殿下英明, 自然能分辨是非。 張大人說話如此擲地有聲, 相信所言定然不假,不過今日左右無事,我倒是想聽聽, 這女子口中的冤魂之事到底為何。張大人,可愿與我聽上一聽? 殿下之命,下官豈敢不從。張漢臣始終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好。百合,那你便說上一說,若是屬實,我便替你做主;若是不屬實,我便殺了你??陕犌辶?? 是,殿下。百合沉吟了一會兒,道:民女本名韓秀荷,祖籍懷城,我們韓家世代以行醫為生,在懷城雖然算不上豪富之家,倒也有幾分聲名。昭明十三年五月初一,民女和往常一樣到慈慶庵還愿,因時辰太晚便留宿在庵內,不曾想第二日回到家中,家中三十五口竟被血洗,唯有民女僥幸逃得一命。 你可曾見過兇手? 回殿下,不曾。 那你回家時可還有人未死? 回殿下,民女歸家時,所有人皆已喪命。 你既未見過兇手,又未見到有人生還,怎會認定此事與張大人有關?你可知誣告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殿下,民女確實未曾見過兇手,可民女的堂兄見過,而韓家慘遭血洗,也是因堂兄的一時貪念而起。 季翎嵐一直在觀察張漢臣,不得不說他真的沉得住氣,即便在百合即將揭開當年之事時,也不見他有絲毫慌張的動作。 張漢臣沉得住氣,傅南陵更沉得住氣,不急不緩地問道:你堂兄又是何人,與張大人有何干系? 回殿下,民女堂兄原名韓辰,原是遼遠軍的隨軍醫師?,F今化名韓林,在城東開了一間藥材鋪。兩年前,堂兄尋得民女,告知民女實情,民女才知當年韓家慘案到底是為何故。 遼遠軍隨軍醫師?傅南陵看向張漢臣,淡淡地問道:張大人可認得此人? 回殿下,下官認得。 張漢臣的回答讓季翎嵐有些意外,他看了看傅南陵,很明顯傅南陵也沒想到張漢臣會如此回答。 哦?張大人認得?那張大人說說,這韓辰到底因何得罪了你,以致于遭此毒手? 殿下,下官認得韓辰,皆是因他是隨軍醫師,曾與下官治療過傷勢,卻不曾做過血洗韓家滿門之事。 既然張大人不曾做過,那為何韓辰會散播這般謠言? 此事說來話長,還請殿下聽下官慢慢道來。 不急,我今日得閑,有的是時間,張大人慢慢說。 昭明十二年,臨國侵擾我朝邊境,梁大人奉君命前往支援,誰知在一次交戰中被打落馬下,身受重傷,下官拼死才將梁大人救回。梁大人因此對下官頗為賞識,時常叫到帳中商議對戰之事。張漢臣停頓了停頓,接著說道:當時戰況激烈,梁大人的傷勢卻時常反復,僅月余便撒手人寰,下官不禁心生疑竇。梁大人的傷雖然嚴重,卻未曾傷及筋脈,細心調理不日便可痊愈,怎會不治而亡? 傅南陵挑挑眉,順著他的話說道:所以張大人便懷疑是隨軍醫師韓辰,在為梁大人診治的時候動了手腳? 殿下英明,下官確實有此猜想。 張漢臣停下,傅南陵卻沒接話茬的打算,場面一下子僵住了。 張漢臣不以為意,沉默了一會兒,自顧自地說道:梁大人對下官有提攜之恩,他死因有疑,下官不能坐視不理,便暗中調查,發現韓辰并未按照藥方熬制湯藥,而是偷偷將一味草藥換成與其相似的雜草,梁大人的傷勢之所以時常反復,皆是因為藥性不夠。 旁聽的季翎嵐又是一陣訝異,隨即恍然,顯然已經猜到張漢臣如此說的目的,心里不禁再次感嘆:不愧是久經官場的老狐貍! 傅南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他這般所為有何目的? 張漢臣長嘆一聲,道:一切皆因梁大人對下官的賞識,才招致此等殺身之禍。 哦?張大人不妨詳細說說,其中有何緣由。 此事還要從下官年幼時說起。張漢臣動了動身子,接著說道:不瞞殿下,下官與高瑾不僅是同鄉,還有宿怨 張漢臣將他和高瑾年輕時如何結怨,沒有隱瞞的敘述了一遍。 雖然猜到了一部分,卻沒想到張漢臣會突如其來的自曝,完全出乎季翎嵐的意料,但他隨即便明白了張漢臣所有的打算。 不止季翎嵐意外,傅南陵也沒想到,卻也和季翎嵐一樣,明白了張漢臣接下來的打算。張大人與高瑾有宿怨,與梁大人何干?又為何牽扯到韓辰? 下官與高瑾同在遼遠上任,難免有交集,高瑾心胸狹隘,唯恐下官步步高升,威脅他的地位,故威脅韓辰害死梁大人,再嫁禍于下官,徹底除了下官這個隱患。只可惜他步步為營,卻沒想到下官早已心生疑竇,抓到了韓辰害死梁大人的證據。韓辰乞求下官放過他,他言之若是他不照辦,高瑾便會殺他全家。下官一時心軟,答應若他作證梁大人為高瑾所害,便在皇上面前為其求情。誰知他辜負下官信任,竟毀掉證據,逃之夭夭。這些年,下官一直在私下尋訪他的下落,為的就是還梁大人一個公道。 既然高瑾脅迫韓辰害死梁大人,只為嫁禍于你,為何最后的結果卻是你高升呢? 張漢臣淡定地回答:只因下官提前查明真相,他們便沒了機會。 這么說來,前些日子韓辰失蹤,也是張大人所為? 這個下官不知。下官雖一直在私下查訪,并不知韓辰就在寧城。 你撒謊!百合從怔忪中回神,激動地說道:殿下,他撒謊,事情并非如此,他在顛倒黑白! 張漢臣轉身看向百合,疾言厲色地說道:放肆!小小民女,目無法紀,敢如此與本官說話,是誰給你的膽子? 常年居于上位的氣勢撲面而來,瞬間將百合的情緒壓了下去。 不止百合被嚇了一跳,就連季翎嵐也是,他下意識地看向傅南陵,果然見他捂住了胸口,不禁擔心地說道:殿下,您身體可有不適? 傅南陵眼神閃了閃,眉頭緊皺地說道:拿藥來。 小李子見狀連忙上前,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藥丸,服侍傅南陵將藥服下。 季翎嵐面色一寒,道:張大人,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驚擾殿下,可知若殿下有個萬一,你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張漢臣見狀連忙匍匐在地,一直處變不驚的老狐貍,也因此出了一身的冷汗,道:下官并非有心驚擾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過了好一會兒,傅南陵都不曾開口,廳堂里的氣氛一時間緊張了起來。 腳步聲響起,陸九從門外走了進來,躬身行禮道:屬下見過主子。 傅南陵淡淡地問:事情可辦妥了? 是,人已在門外候著。 好,那便叫進來吧,我也乏了,早點了結,早點休息。 是。陸九躬身退出門外,隨即扶著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到處都是血漬,若不是有陸九拖著,他根本走不成路。 陸九扶著男人跪下,道:主子,人已帶到。 傅南陵淡淡應聲,看向男人,問道:你是何人,姓甚名誰? 在男人進來時,張漢臣偷偷看了一眼,待看清來人模樣時,不禁心里一緊,原本的鎮定自若不見,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 男人一眼便認出了百合和張漢臣,眼底的恨意更濃,看向張漢臣的眼神若是能化成實質,估計張漢臣能死一百次。 回殿下,小民姓韓名辰,是城南藥材鋪的掌柜。 你身邊的兩人可認得? 認得!韓辰咬牙切齒地看著張漢臣,道:左邊是小民堂妹,本名韓秀荷,右邊是遼遠都指揮使張漢臣張大人。 你身上的傷是何人所為? 小民身上的傷皆拜張大人所賜。 張大人,你不是說并未尋訪到韓辰么?為何他會出現在張府的地牢?傅南陵的語氣很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張漢臣強自鎮定下來,道:回殿下,下官不知,下官府中的地牢關的皆是高瑾的同黨,并不知其中竟有韓辰,這大概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