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傅南陵蒼白的臉上一紅,支支吾吾地說道:阿嵐做的飯菜太好吃,一不小心吃多了,胃里有點難受。 你季翎嵐不禁覺得一陣好笑,道:你身份尊貴,什么好東西吃不到,這也能吃撐? 不一樣,那是阿嵐做的。傅南陵說話的聲音不大,卻剛剛好讓季翎嵐聽清。 季翎嵐一怔,臉上莫名有些熱,干咳了兩聲,道:你來找我什么事? 沒事,就是想你了,又怕你不想見我,所以才傅南陵臉上染上紅暈,不自在的垂下頭。 單是這兩句話,季翎嵐還不覺得怎樣,可再加上傅南陵的反應,就不得不讓季翎嵐多想。他有些尷尬的撓撓頭,道:那個你該不會還在想著什么有了肌膚之親,便要負責的事吧? 傅南陵垂著頭不說話,只是不止臉紅,現在連脖子都紅了。 不是,你真的跑偏了。一著急,季翎嵐說話都不合時宜了。察覺后,他停頓了停頓,接著說道:公子,且不說那只是為了救人的權宜之計,就是你是男子,我也是男子這一點,我們之間也絕不可能。公子的妻子就算不是名門閨秀,也該是名女子,這才符合人倫綱常。 在季翎嵐想來,這孩子明顯是被封建思想荼毒的不清,完全跑偏了,他必須把他掰回正軌。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話,也是深受封建思想的影響。 傅南陵臉上的紅暈消失,眼底閃過失望,嘴角卻勾起一抹勉強的笑意,道:阿嵐,我并無他意,只想和你成為朋友。 因為傅南陵垂著頭,季翎嵐沒看清他的表情,聽到他這么說不由松了口氣,小聲嘀咕道:原來是這樣啊,嚇我一跳。 阿嵐,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嗎? 看清傅南陵眼底的期待,拒絕的話季翎嵐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他在心里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公子若不嫌棄,自然是可以,只是我馬上要離開這里,恐與公子相處不了多久。 不打緊!傅南陵激動地說道:只要阿嵐認我做朋友,我便心滿意足了。 見他高興,季翎嵐也忍不住心情愉悅,道:你還真是固執。 阿嵐,你喚我阿陵可好?傅南陵眼巴巴的看著季翎嵐。 季翎嵐無奈,道:好,不過只在無人之時。 傅南陵忙不迭地點頭,道:嗯嗯,都聽阿嵐的。那阿嵐喚我一聲。 看著那雙漂亮的丹鳳眼里滿是期待,季翎嵐再次心軟,道:阿陵,真是拿你沒轍。 季翎嵐不禁在心里深刻反省,怎么就不知不覺的改變了態度,然而在看到傅南陵甜甜軟軟的笑時,反省什么的又拋之腦后。 阿嵐,你能陪我去散散步嗎?我還是覺得有些撐。 走吧,不過下次記得少吃多餐,過多進食對你身體是負擔。 少吃多餐?傅南陵疑惑的看著季翎嵐。 季翎嵐猛地反應過來,道:意思是每日三餐的進食量,可以分成四次或者五次來完成,這樣對身體好些。 傅南陵好奇地問道:阿嵐如何懂得這些? 兒時碰到過一位老大夫,聽他說的。季翎嵐面不改色的信口胡謅。 原來如此,那我聽阿嵐的。 季翎嵐一見傅南陵純真小白兔的模樣,就覺得一陣無奈,道:阿陵,雖然不清楚你的身份,卻也知道你是出身大戶人家,怎的養成這般單純的性子?別人說什么,你都信? 阿嵐不是別人。傅南陵信誓旦旦的反駁。 季翎嵐神情一滯,認真地問道:阿陵,你為何這般信我? 阿嵐救過我的命,卻從不貪圖什么,甚至不曾問過我的身世,我知阿嵐是好人,所以想和阿嵐成為朋友。 你還真是季翎嵐想要摸摸傅南陵的頭,卻尷尬的發現他現在的身高只到傅南陵的肩膀,完全忘了他口中的孩子,比他現在的身子還大上兩歲。認清現實的季翎嵐只得訕訕的收回手。 阿嵐,若是我被欺負,你會幫我嗎?傅南陵適時的說話,打散了季翎嵐的尷尬。 既然認下你這個朋友,當然會站在你這邊,哪有不幫的。話說到這里,季翎嵐反而放平了心態,沒有了之前的糾結。 阿嵐,你真好!傅南陵心情愉悅,眼睛微瞇笑成了月牙。 兩人有說有笑,和那天一樣,走了許久,都沒碰到一個人。 傅南陵指了指旁邊的游廊,笑著說道:阿嵐,你可還記得這個游廊? 記得,上次我們不就在這里迷的路么?不過這些時日,我已經記熟了出去的路,所以不用怕。 有阿嵐在,我就不怕。 兩人在游廊坐下,看著風景,聊著天,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很快就到了傍晚。直到兩人分開,季翎嵐回想之前兩人的對話,雖然想不起具體聊的什么內容,但那種愉悅的心情卻留存了下來。 季翎嵐看看天色,根據記憶中的路線,走向春暉園,門口的仆從見他過來,連忙迎了過來,道:見過季公子。 除了李旺和李成,這里的仆從都叫季翎嵐季公子。 季翎嵐客氣地說道:勞煩小哥通傳一聲,我想拜見公子。 是,季公子稍后,小的這就去通傳。 大約兩分鐘后,仆從回轉,笑著說道:季公子,主人有請,小的幫公子引路。 多謝小哥。 季翎嵐隨著仆從走進院子,穿過庭院,來到書房門口。仆從推開房門,道:公子請進。 季翎嵐點點頭,邁步走了進去。 李向晚正在看書,見季翎嵐進來,溫聲說道:阿嵐來了,找我有事? 公子,我是來辭行的。 辭行?李向晚微微蹙眉,道:阿嵐要走?可是我這里招待不周? 不,公子,這里一切都好,只是阿嵐病已痊愈,不敢再叨擾公子。 阿嵐不必這般拘泥,安心住著便是,況且我與你頗為投緣,你便留下,就當幫我看管這別院。 公子厚意,阿嵐感激不盡,只是阿嵐有自知之明,做不了這管家的活計,還請公子見諒。 阿嵐這是去意已決? 是,阿嵐打算明日便離開。 李向晚嘆了口氣,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強留,若以后阿嵐有何困難,可以隨時來別院找李管家,他定會幫你。 多謝公子,那阿嵐便不打擾公子休息,先行告退了。 去吧,明日我再為你踐行。 季翎嵐出了春暉園,慢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雖然只在這里住了半個月,多少還是舍不得,畢竟這樣安逸的生活,從明天開始便沒有了。 薔薇園,李旺正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著,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就連季翎嵐進了院子都沒發覺。 季翎嵐走過去,坐了下來,問:阿旺在想什么,這么入神? 李旺被嚇了一跳,拍拍胸口,不答反問:阿嵐,你去哪兒了,為何一下午不見人影? 中午吃的撐了,便在花園里散步消食,怎么了? 花園里?那你可遇到表少爺?李旺下意識皺緊了眉。 季翎嵐點點頭,道:嗯,遇到了。 李旺緊張的上下打量季翎嵐,問道:那表少爺可有為難你? 沒有。季翎嵐有些奇怪地問:阿旺,為何你每次提到阿表少爺似乎都很緊張,他有何不妥嗎? 他李旺剛想開口,卻突然腦袋一歪,倒在了石桌上。 季翎嵐緊張的上前查看,發現李旺呼吸平穩,卻處于無意識狀態,明顯是昏了過去。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一顆小小的花苞上,那是薔薇的花苞。他彎腰撿起花苞,發現花苞的斷口處非常平滑,且有汁液滲出,明顯是剛剛折斷,且是用利器割斷。他站起身看向墻邊,這石桌距離院墻大約有十米的距離,這附近不可能有薔薇花苞出現的可能,除非是有人投擲。再看李旺太陽xue的位置,那里有淡淡的花瓣的汁液,湊近聞的話,還有薔薇花的香味。 想到之前那種強烈的被窺視的感覺,季翎嵐的目光閃了閃,一個念頭在腦海里成型,有人在監視他,而剛才他所問的問題,是對方不想讓他知道的,所以他用薔薇花苞將李旺打暈,阻止他即將出口的話。雖然用花苞將人打暈,有些匪夷所思,但想到自己的遭遇,季翎嵐很快便說服了自己。 那小子還真是個大麻煩,看來離開真的勢在必行。 第11章 昭明二十一年六月初八寅時中,天還沒亮,季翎嵐便起了身,拿起昨晚收拾好的小包袱,便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間。包袱里除了這些天他穿過的幾套衣服,就是一些干糧和水,其他的季翎嵐什么都沒拿。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鬼鬼祟祟的來到大門口,看了看門口正在打瞌睡的仆從,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前,卸下門閂打開一條門縫,身子一側便走了出去。 季翎嵐走出別院,才發現這院子居然建在了半山腰上,這黑燈瞎火,又沒照明設備,僅靠這不怎么明亮的月光,想要下山 季翎嵐走了近一個小時,才走出沒多遠,用走不貼切,應該用挪,真是走一步挪一步,這山上樹木很多,將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月光遮了個嚴實,本來就陌生的環境,再加上黑暗里窸窸窣窣的聲音,就算再膽大的人也覺得瘆得慌。季翎嵐走著走著,腳下一空,心里一緊,下意識的發出一聲驚叫,緊接著身子便滾了下去。滾了沒兩圈,季翎嵐便出現在解剖實驗室,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看看身上的擦傷,不由微微皺眉,拿出唐棠儲物柜的鑰匙,便走了過去。 打開柜門,嘩啦一聲,里面裝的滿滿的藥一下子掉出來三分之一。季翎嵐不禁一陣好笑,就是讓他買些常用藥,他這是把藥店都搬來了嗎? 蹲下身將地上的藥撿起來,又一樣一樣的看了看,得,還真是齊全,各式感冒藥、退燒藥、消炎藥、抗生素、酒精、碘酒,甚至紗布、綁帶、膠布應有盡有。最讓季翎嵐驚喜的是,里面還放著一整套基礎外科手術器械,忍不住試了試手感,季翎嵐滿意的放了回去。 打開碘酒,掏出棉棒,季翎嵐處理著身上的擦傷,剛才一腳踏空是他故意的,從昨天李旺被人打昏開始,他就明白暗地里肯定有人在監視他,不管對方的目的為何,他不喜歡這種被窺視的感覺??赡侨松癯龉頉],又武功高強,連那么脆弱的花苞都能當武器,別說他現在的身子,就是他現代成年人的身體,也打不過人家一根小指頭,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所以他只能用這種方式擺脫監視。 打從季翎嵐鬼鬼祟祟的出門,零九就不遠不近的跟著,看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的笨拙模樣,心里不禁覺得好笑。要說這些天誰陪他時間最長,那就非零九莫屬,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盯梢,季翎嵐平時吃什么,喝什么,甚至晚上什么時候起夜,他都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傅南陵警告他,不許進臥房,季翎嵐甚至連一點隱私都沒有。 僅僅半個月的時間,季翎嵐就從一個面黃肌瘦的小乞丐,變成一個面紅齒白的少年,雖然他的五官不是很奪目,但看久了會讓人覺得很好看,會不知不覺的想要親近,尤其是他和李旺相處時,那種無拘無束的感覺,是零九從來不曾體會的,心里也隱隱有些向往。 哎呀。 一聲驚叫打斷了零九的思緒,他心里一緊,連忙縱身躍起,朝著季翎嵐滾落的方向飛了過去,可當他落地時,已經失去了季翎嵐的蹤影,任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了。零九心急如焚,不得不重回別院,尋求李向晚的幫助。 季翎嵐處理好擦傷,又等了一會兒,這才將儲物柜重新鎖好,從解剖室出來。他見天色已經大亮,趕緊邁開步子往山下走。好不容易甩開監視的人,如果因為自己磨蹭再被追上,那這傷可就白受了。季翎嵐撒開腳丫子,一個勁兒的橫沖直撞,倒是真讓他甩開了零九,順順利利的下了山。 坐在一塊石頭上,季翎嵐累的直喘,解下水囊喝了一口水,打算歇會兒在上路。 這原來的小院是不能回了,該去哪兒呢?季翎嵐心里清楚,既然自己已經被監視,那他的身份肯定已經被查了個底兒掉,他前腳回去,后腳就得被人找到。 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季翎嵐決定走到哪兒算哪兒,反正只要遠離京都便好。既然做了決定,季翎嵐便沒有耽擱,站起身一路朝南往前走著。 趕了小半天的路,腳被磨得生疼,季翎嵐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脫掉鞋子看了看,腳掌上被磨了兩個血泡,他不禁一陣苦笑,這才過了幾□□食無憂的日子,身子都變得嬌貴了。他看了看四周,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直接進了解剖室。 解剖室里沒人,他打開儲物柜,拿出酒精和碘酒,又拿了個大些的創可貼,處理腳上的水泡。突然腳步聲響起,季翎嵐連忙將東西放回儲物柜,重新鎖了起來,看向解剖室的門口。 嘀嘀嘀,房門被推開,一具尸體被推了進來,而送尸體的正是唐棠。 季翎嵐走到唐棠身邊,說:唐棠,怎么回事,又發生命案了? 唐棠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拍拍胸口說:師傅,你嚇死我了。 季翎嵐好笑地說:瞧你這點出息。 不是,師傅,這是解剖室,我面前又是具死的極慘的尸體,就算膽子再大,突然有人在耳邊說話,也會害怕的好嗎?唐棠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死狀極慘?你打開我看看。雖然說這話不太妥當,但季翎嵐真的對尸體比對活人更敢興趣。 跟在季翎嵐身邊兩年,唐棠自然明白季翎嵐的喜好,他穿戴好防護服,拉開了裹尸袋的拉鏈。 這是一句男尸,頭部中槍,打爛了半個腦袋,眼眶青黑,眼角有血跡,鼻梁骨塌陷,嘴唇上也有明顯的撕裂傷。胸口,手臂,大腿,小腿均有大片淤青,手腕和腳腕都有被捆綁的痕跡。大腿和腳面上有穿刺傷,看傷口的大小和形狀,應該是匕首之類的刀具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