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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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枝快急哭了,拽住公主的袖子,“您別愣著,快跑??!” “跑去哪?”越長溪反問,不緊不慢穿上外衣。抬手時,發現她的手指不停顫抖,她的內心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平靜。 越長溪愣了愣,快速握拳,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冷靜。 冷靜!害怕是最無用的情緒。難道她害怕,就能化身戰狼、拯救永和宮?當然不能!而且,如果她真是戰狼,早就將社會主義的光普照九盛城了!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長溪扎起頭發,繼續剛才的話題,“大皇子從午門打進來,不代表其他城門沒有敵人,你我手無寸鐵,跑出去遇到敵軍怎么辦?如今,最安全的反而是皇宮?!?/br> 公主面不改色、語氣沉穩,她的淡定從容很快感染半枝。半枝用力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已經恢復如常,冷靜詢問,“現在怎么辦?” 越長溪又吹滅一根蠟燭,“做好午門失守的準備,熄滅宮里所有蠟燭,宮女太監們聚集在偏殿,有什么武器,都拿著。對了,”她補充,“安撫好他們的情緒,無論誰當皇上,都不會殺宮人。以及,無論損失多少錢財,本宮都會補償?!?/br> “是,”半枝迅速應下,有條不紊吩咐下去。 偌大的宮殿只剩她一人,空氣中蔓延著灼燒的氣味,令人頭暈目眩。越長溪打開窗戶,寒風迎面吹來。她看著遠處火光,瞬間聯系起所有線索。 宮宴那天,有人痛斥大皇子; 張校尉告訴她小心; 宮中傳出立太子的消息,大皇子被折辱; 昨夜,金吾衛和張校尉吵架。 越長溪握緊拳頭、低罵一聲,該死!她怎么會沒發現,昨晚吵架的金吾衛、正是痛斥大皇子的人。他們肯定計劃今夜宮變,才會要求換班! 這么明顯的線索,她竟然沒察覺!果然身邊奇葩太多,影響了她拔劍的速度。 半枝很快回來,一一回復,“宮人都在偏殿了,大家都很冷靜,”她站在越長溪身后,眼神堅定,仿佛最忠誠的守衛,唯獨語氣泄露一絲緊張,“……您覺得,大皇子會成功么?” 越長溪握住她的手。半枝的手很涼,像一塊冷玉,看似脆弱,實則堅不可摧。 她嘆息,“很難。大皇子剛回京,根基太淺,追隨他的人不會很多?;噬嫌卸H衛,金吾衛只占其中之二,現在只是打個措手不及。等其余禁衛軍反應過來,大皇子未必能成功?!睔v史上那么多成功政變的案例,大皇子不學,偏偏選擇最莽撞的一種!傻孩子,抄作業都不會抄! 肌膚接觸的地方,汲汲不斷傳來溫暖,半枝心思稍定,還是忍不住確認,“我們會沒事吧?” “留在這里,肯定沒事?!痹介L溪已經徹底冷靜下來,分析現在的局勢,“如果大皇子失敗,一切如常;如果大皇子成功,他為了名聲,也不會苛待一位公主。只要我不作死,肯定沒事?!?/br> 半枝松口氣,卻感覺手腕一松,越長溪放開她的手,撩動長發。明滅火光中,她目光如炬,“我要去乾清宮?!?/br> * 越長溪的猜測沒錯,大皇子優勢很小。午門前,兩軍僵持。 張校尉揮刀砍死一個小兵,鮮血噴涌,眼前一片通紅。這個小兵,他昨天還打過招呼,對方還要請他吃餃子…… 張校尉目眥欲裂,“王川,你還是人么!你對得起弟兄們么?”最近金吾衛人員調動頻繁,他早就察覺到不對,還以為有人趁著皇子回京、撈個好差事。根本沒想到,對方是要造反! 金吾衛的青衣被血染成黑色,王川死死握著刀,面色瘋狂,“我對得起他們,誰對得起我?” 王家滿門忠烈,他的祖父、父親、兄長皆是皇帝親衛,為保護申帝而死。他的姑姑嫁給申帝,為對方生兒育女。 可他得到什么?父親兄長馬革裹尸、尸骨難尋;他在皇城守大門,低三下四,文武百官誰都能踩一腳;他的表哥是皇子,卻要對三皇子搖尾乞憐;他的好友被誣陷毆打御史、慘死獄中。 這個王朝吃人,文武百官吃人,他想活著,只能比他們先拿起刀。 長刀抬起又落下,又一道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身影倒在眼前,他早就沒有回頭路了……王川咬牙高喊,“我今日所為,就是要對得起自己!兄弟們,給我殺!破城之人,賞金千兩!” 重金之下必有莽夫,一時,喊殺聲震天。刀劍碰撞,撞出明亮的火花,鮮血橫流,把午門前的地面染成紅色。王川形容癲狂,顯然已經失去理智。張校尉只能另想辦法,他抹去臉上的血,大喊,“大皇子,你不要一錯再錯,收手吧!” 戰場之外,大皇子騎在馬上,冷漠地看著眼前一切。 昨天,他鼓起勇氣、懇求申帝晉封娘親,申帝只道,“你身為皇子,不以政事為先,只惦記著雞毛蒜皮的小事。老大,你太讓朕失望了!” 失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皇子神情陰鷙,近乎冷笑。母親死前,還惦記著申帝,讓他乖乖聽話,不要勞煩父親。他想為這樣的母親求一個位份,申帝卻說這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且,從小到大,申帝什么時候在乎過他。他在冷宮自生自滅時,申帝在哪?他被三皇子欺辱時,申帝又在哪?既無生恩,也無養恩,這樣的父親,有什么資格說失望! 皇妹說得對。他不該低頭,他早就不該低頭! 吱呀—— 厚重的午門被合力推開,如同他對申帝的期待,一齊轟然倒塌。 大皇子舉起劍,高喊,“捉拿申帝之人,封大將軍,死生不論!”從今往后,他再無父親! * 聽見公主的話,半枝第一反應,“你瘋了?!?/br> 越長溪無奈,“我才沒瘋。要瘋,也是大皇子瘋了?!?/br> 他既然能說服金吾衛,為何不直接控制申帝、而是出兵造反? 如果他控制住申帝,明天登基,后天殺死三皇子,她就能開啟休閑模式?,F在倒好,生生變成地獄模式! 大皇子就是傳說中的豬隊友吧! 她解釋,“午門現在還沒破,我要去乾清宮,刷一波申帝的好感?!贝蠡首尤绻?,三皇子肯定更囂張,皇后很可能對她出手。哪怕現在茍住小命,到時候也要死。 不如現在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越長溪:萬萬沒想到,公主還要懂投資。就是項目風險太高,失敗就喪命。 半枝罕見地強硬,她展開雙臂,攔住對方,“不能去,太危險了?!彼靼姿械览?,但刀劍無眼,公主受傷怎么辦? 越長溪:“……”你認真的?展開雙臂攔住我?你以為這是老鷹抓小雞??! 兩人僵持間,院子傳來一陣sao亂。越長溪皺眉,誰來了? 她走到門口,只見漫天星辰與火光中,衛良一身黑衣,疾步走來。四周煙霧迷茫、喊殺震天,他卻神奇地沒沾染半分,依舊清冽冷淡。銳利的身影穿過幽長宮道、走上臺階,像是一把明亮的劍,穿越迷障,來到她身邊。 這個瞬間,越長溪似乎生出一股微妙的、復雜的情緒,像緊張、又像驚喜。仿佛沉寂已久的種子突然破土,倏然生長。 衛良跪地道,“公主,大皇子的人已經混進宮里,他們可能會抓住你威脅申帝,請您隨臣離開,去安全的地方?!?/br> “公主快走!永和宮我來守著!” 越長溪還沒反應過來,半枝一推,直接把她推到宮外。 朱紅大門緊緊閉合,越長溪與門板上的鐘馗四目相對,她沉默,“……”無論心里有什么小鹿,這下都拍死了。 那點無法言明的情緒瞬間消散,她沉思幾秒,對衛良點頭,“我們走?!彪x開這里,也許對半枝更好。 兩人走得很快,裙擺拂過地面,稀疏響動。他們左拐右繞、越走越偏,最后停在御花園某座假山前。衛良撥動假山上的石頭,一道小門緩緩出現。 越長溪:傳說中的密道?。?! “公主小心?!?/br> 門口狹窄,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地下。密道很黑,借著月光,越長溪隱約看見,下面是一個十字路口。衛良指著左側,“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宮,外面有人接應,您不必擔心?!?/br> 越長溪以為,衛良只是帶路,不會跟她一起走。沒想到,說完這句話,他率先提劍轉向左方。 密道的大門已經關上,兩側夜明珠發出幽幽的光。越長溪還沒適應黑暗,眼前一片漆黑。視覺失靈,其他感官頓時凸顯出來。她聞到土壤的腥氣,聽見黑暗中、自己略帶緊張的心跳。 她深吸一口氣,指向右邊,“那這條路呢?是通往乾清宮么?” 衛良沒有回答。 黑暗中,越長溪無法判斷他的表情。但能聽見衣料摩擦的聲音,衛良似乎轉過身、正在望向她。 心跳莫名加快,這是人在陌生環境的本能反應,越長溪并沒在意,她輕咳一聲,繼續道,“本宮不能走,大皇子如果失敗,朝中的平衡會被打破,皇后一家獨大。本宮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彼仨毜玫缴甑鄹嘀С?,創造和皇后抗衡的條件。 衛良依舊沒有回答,他沉默不語,呼吸幾不可聞,仿佛融入這片黑暗。 越長溪看不見,但能想象出,衛良一定冷淡地注視著她,薄唇抿成一道線,無聲的拒絕。 半枝也經常這樣。 如果她提出過分的條件,比如早上不想起床吃飯,半枝就會一言不發看著她,試圖用眼神譴責她。越長溪手法熟練,頓時軟下聲音,撒嬌道,“衛廠公,你答應本宮,好不好?” 說完這句話,她就蒙了。 啊啊啊啊,我在干什么?對方是衛良不是半枝,我不是眼瞎,我是心瞎了啊啊??! 額頭青筋直跳,越長溪恨不得以頭搶地,但很快,一道若有若無的嘆息傳來,輕得仿佛錯覺。衛良走回她身邊,“臣帶您去乾清宮?!?/br> 越長溪:“……”雖然目的達成,但更尷尬了怎么回事! 她飛快捂了下臉,提起裙擺,默默跟在衛良身后。剛邁出一步,腳下似乎踩到什么。越長溪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她有輕微的夜盲,即使眼睛適應黑暗,也看不清路。 越長溪迅速扶墻穩住身形,暗罵道,密道里為什么有石子?誰逃跑的時候還看路?質檢員能不能干了!還有,為什么電燈還沒普及?這個世界的愛迪生不想賺錢了? 她動動腳腕,正要繼續走,眼前突然伸過來一只手,衛良輕輕開口,“您……可以牽著臣?!?/br> 語氣冷淡,但伸出來的手很堅定。 好樣的!關鍵時刻,潔癖也能克服。越長溪默默夸了衛良一句,試圖拽住對方的衣袖,然后——她就因為看不清,準確無疑地拽住了衛良的手指。 越長溪:“……”她跟這只手有仇?怎么每次都拽它! 指尖相碰的瞬間,她明顯感覺到,衛良身體一僵。但是……如果現在松開手,改成拽袖子,肯定更尷尬吧。 她故作淡定,輕咳一聲,“走吧?!痹俨蛔?,她怕自己尷尬而亡。 …… 御花園距離乾清宮不遠,兩刻鐘后,兩人已經快到目的地。 可能出于安全考慮,密道結構特殊。即便在地下,也能聽見地面上的聲音。因此,愈往前走,廝殺的聲音愈明顯,越長溪也愈沉默。 她不由得攥緊手。 在永和宮,她能勉強保持冷靜,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沒有真實感。雖然知道發生宮變,但像是隔著電視屏幕,無法感同身受。而此時,隔著薄薄的地面,她聽見嘶吼,聽見哀嚎呻.吟,聽見刀劍撞擊鎧甲、刺耳的摩擦。 這一切,與她和皇后的斗爭截然不同,這是真正的戰爭,更兇殘可怖,也更赤.裸真實。 越長溪仿佛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后知后覺開始害怕,心跳加速,手心冒出一層冷汗。 她開始懷疑,去乾清宮真是正確的決定么? 遲疑間,衛良忽然回握住她的手,寬大的掌心裹住她的冰涼的指尖,“如果您不想繼續走,臣可以帶您回去?!?/br> 他的聲音冷冷淡淡,一如往常,仿佛他們只是走在回宮的路上,并非奔赴戰場。越長溪逐漸冷靜。 “不必,”她呼出一口冷氣,“本宮無事?!?/br> 無事是不可能無事的,她都緊張死了!越長溪極力忽視喊殺聲,環顧四周,試圖轉移注意力,緩解緊張。 密道里空無一物,除去千篇一律的夜明珠,沒有其他東西。很自然地,她的視線落在衛良身上。 眼前的身影挺拔高瘦,幽暗的夜明珠為他鍍上一層不明顯的光,襯得他愈發清冷疏離。越長溪看著看著,思緒逐漸飄遠。 她想,衛良為什么來永和宮?連她都知道,現在去申帝身邊,肯定是不世之功。衛良身為申帝近臣,功勞唾手可得,為什么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