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重生] 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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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宮中并未專設凈身的蠶室,宮中一應內侍都由有資歷的大太監自宮外招收,是以望京城內開設了不少蠶室。若家里心慈些,便會將孩子送至專門的蠶室凈身;但也有那心狠的,舍不得銀錢,便走偏門尋那劁牲畜的手藝人,只當牲畜一樣劁了,生死由天。 鄭多寶按照殿下的命令,派遣數人暗中尋訪了兩日,找遍了大大小小的蠶室,卻并未找到殿下所說之人。 眼見著臘八之期將近,所尋之人卻沒有半點蹤跡,他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命人擴大了范圍,連帶著將那些劁牲畜的手藝人也都探訪一遍。 * 三日之期轉眼即至。 大燕恢復古禮,遵循前朝舊制,每年立春、元宵、端午、重陽、臘八日都要行嘉禮,于午門外設宴,宴請群臣。 按例皇帝當出席與群臣同宴,以示親近之意,但隆豐帝素來不喜應付朝臣,自然將這差事推給了已經參政議事的殷承玉。 殷承玉是嫡長子,外祖父虞淮安又是內閣首輔,剛滿七歲就被立為太子,至十四歲便已入朝參政。自小便被當做儲君教導。早早明白自己肩上擔著的重任之后,更是嚴于律己,從不敢有半分懈怠,努力去做一個眾人心中完美的儲君。 隆豐帝交給他的事情,不論大小,他皆不計利益得失,全力以赴。 上一世這個時候,他因思勞過度感染風寒病倒,病情反復,纏綿病榻十日之久。身體還未痊愈,就又接到隆豐帝讓他負責臘八宴的旨意。 身為太子,為君分憂,為父解愁,他都沒有推拒的理由,仍拖著病體接了下來。 結果臘八宴之后,他病情加重,發起了高熱,昏迷了整整兩日。雖然后頭病好了,底子卻虛了不少,還落下了頭疼的毛病。 那時年少倔強,明明身體不適也不肯露出半分,還要感謝父皇信重,配合隆豐帝演足了父慈子孝的戲碼。 可實際上呢? 他克己復禮,凡事追求盡善盡美,在朝臣和市井百姓當中名聲愈盛。又有強有力的外家支持,聲望甚至快要高過皇帝,早就成了隆豐帝的眼中釘rou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所以后來大舅舅遭人攀誣構陷,牽扯進私鹽案里,外祖甚至整個虞家也都牽扯其中,他幾次請命徹查,隆豐帝卻連查都不肯細查,便匆匆定罪發落。 說到底,虞家不過是受了他的連累罷了,隆豐帝從始至終想要除掉的威脅,是他。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先是君臣,才是父子。 只可惜這個道理,殷承玉直到被褫奪太子之位的那一刻,才深刻的明白。 是以重來一次,他并不打算再做個為父分憂的孝子。 思緒流轉間,殷承玉笑著推拒了吏部尚書的敬酒,他掩唇咳了幾聲,雪白的面色因此添了幾分紅潮,卻反而更顯病弱。 舉起面前的清茶,殷承玉笑了笑,道:“孤近日身體不適,不宜飲酒,便以茶代酒與盧大人共飲一杯?!?/br> 盧靖連道不敢,敬完酒回到座位上,與邊上的吏部侍郎感慨道:“太子殿下當真勤勉,生了病還不忘我們這些臣子。比起那位來真是……”他朝著東邊努了怒嘴,用氣音小聲道:“強了不是一星半點?!?/br> 臘八日賜宴群臣,原就是君王親近群臣之意。 但隆豐帝寵信宦官,又因孝宗在位時太過荒yin,君奪臣妻,發生過臣子當宴刺殺皇帝之事,是以對他們這些朝臣十分防備。 除了剛登基那兩年,后來隆豐帝從不在宴會露面,直到太子年歲大了,才叫太子出面。 如此遭受君王猜忌,朝臣們口上不敢說,心里多少是有疙瘩的。加上隆豐帝雖然比不上孝宗的荒yin無度,卻也不是什么明君。他能力平平,又耽于聲色享樂,荒廢朝政。若不是太子早早立了起來,又有虞首輔坐鎮內閣,這朝堂早就不知道亂成了什么樣。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打住話題,沒有再往下說。 只不過心里都想著,幸好還有太子。 殷承玉故意在宴上露了病態,朝臣們殷切關心一番、勸說他保重身體之后,便沒人再來敬酒。殷承玉樂得清凈,捧著暖爐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茶。 暖融融的熱茶熨帖了腸胃,他愜意地瞇了眼。 這樣可比上一世時,他強撐著不露病色,一杯接著一杯喝酒來得舒心。 宴至半途,鄭多寶神色匆匆進來,附在他耳邊道:“殿下,人尋到了?!?/br> 殷承玉精神微振,看到下方好奇看過來的朝臣,下意識想說“宴罷再議”,但緊接著又想起他沒必要再循著上一世的模樣來活,索性便捧著暖爐站起身來,朝看過來的群臣頷首道:“孤身體有些不適,便先行一步,諸位大人盡興?!?/br> 別過群臣,折返東宮,殷承玉坐上馬車,才對鄭多寶道:“細說?!?/br> 鄭多寶揣著手半坐在一側,表情有些一言難盡:“臣按照殿下的吩咐,找遍了望京城里的大小蠶室,但都沒尋到薛公子。后來不得已,只得擴大了搜尋范圍,到那些專劁牲畜的手藝人家中去尋……” 結果沒想到,還真把人找到了。 只是那場面……鄭多寶皺了皺眉,道:“那劉匠人家中實在有些腌臜,本不欲驚動殿下。但我們的人請不動薛公子,若是硬來,恐會傷了人……” 鄭多寶是皇后撥給殷承玉的人,幾乎是看著殷承玉長大。他并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何時結識了這么個人,自然也拿不準殷承玉的打算,因此不敢輕舉妄動。 說話間,馬車已經行至了劉匠人家門口。 鄭多寶打起馬車簾子,小心翼翼地扶著殷承玉下車。 殷承玉進了院子,眉頭就深深皺起來。 鄭多寶提起劁牲畜的手藝人時,唯恐污了他的耳朵,并未細說,但其實他是知道的。 上一世剛被迎回宮時,他還需仰仗薛恕扶持,為了不觸他忌諱,自然將宦官從頭到尾了解一番。 他知道宦官需凈身,也知道凈身之處在蠶室,卻不知道薛恕云淡風氣提起的蠶室,竟是這般簡陋腌臜。 ——劉匠人這處屋子,攏共也只有一進。前后各兩間屋子,中間不大的院子里晾著幾床發黃的被褥,隱約還散發出難聞的氣味。而此時還是個少年的薛恕就站在院子里,他身后是一間耳房,房門敞開,隱約能看到里頭的布置。 昏暗的屋子里沒有窗,只有一張木床,上頭鋪著發黃的被褥,床頭和床尾皆有繩索垂下。 這便是一間極簡陋的蠶室了。 殷承玉心口仿佛被人不輕不重地揪了一下,酸且澀。 但再看向穿著簡陋布衣、滿臉戒備和戾氣的薛恕時,又更多了怒火。 “給孤綁回去?!?/br> 說完,殷承玉便甩袖出了院子,回了馬車上。 接到命令的侍衛們立即行動起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對付薛恕——這少年看著不聲不響,但下手卻狠辣得很,他們找過來時剛一照面,就傷了一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回對方竟然并未反抗。 侍衛長用繩子將人捆了個結結實實,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第2章 薛恕被綁回了東宮。 東宮又稱慈慶宮,位于東華門內三座門迤北,三進院落,乃是大燕歷代太子居所。殷承玉自七歲被立為太子之后,便搬到了慈慶宮獨自居住。 十年時間,慈慶宮已被打造成了鐵桶一般,如今行事倒也不必遮遮掩掩。殷承玉施施然在正廳坐下,小太監們換了熱茶送上來,他便捧著茶盅,垂眸淺啜。 片刻之后,被捆成粽子的薛恕便被帶了上來,跪在廳堂之上。 殷承玉垂著眼打量他。 這時的薛恕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高且瘦,五官輪廓清晰深刻,尚透著青澀稚嫩,配著眉眼間的戾氣,像頭剛出山林落了單的狼崽子。 兇狠,卻還不足以震懾人。 殷承玉不由想起上一世兩人初見的場面來。 那時隆豐帝已步入暮年,開始迷信長生之術,常居道觀之中尋仙問道,不理朝事。薛恕因救駕有功,深得隆豐帝寵信,代為掌管朝堂大小事務。別說內閣學士和朝臣,就連宮中妃嬪皇子都要討好拉攏他。 他聽聞薛恕將陪同隆豐帝至皇陵祭祖后,便開始謀劃著要見薛恕一面。只要薛恕能助他重回朝堂,他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薛恕也確實幫了他,只不過那代價是他自己。 他猶記得薛恕聽完他的提議之后,看著他的眼神十分奇異,像一頭鎖定了獵物的孤狼,兇狠又殘忍:“什么條件都行?” 他察覺了危險,卻沒有退路。 于是點了頭。 薛恕當即便笑了,俯下身捏著他的下巴,毫不留情地在他側頸上重重咬了一口,留下深深紅印,又反復舔舐,語調曖昧:“這樣呢?也行?” 時隔多年,殷承玉其實已經記不太清當時的心情。 震驚?屈辱?孤注一擲? 或許都有。 但印象最深的,還是當時薛恕陰鷙的眉眼。 他輪廓深,眼眸狹長,眼珠極黑,本就是極具攻擊力的相貌,卻偏偏穿一身緋紅蟒袍,于是那深沉里又多了幾分詭譎莫測。如同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吐著信子,朝他發出陰冷的邀請。 而他別無選擇。 五年幽禁,大仇未報,冤屈難洗,他不想再被動等待,唯有忍辱負重,殊死一搏。 他回應了薛恕。 路是自己選的,后來數年糾纏,屈于人下,他有惱怒也有不甘,卻唯獨沒有后悔。 畢竟沒有薛恕,就沒有后來的他。 但不后悔歸不后悔,卻不代表他就那么心甘情愿地任由薛恕擺弄。尤其如今重來一回,他掌握先機,還是尊貴無雙的太子。而薛恕卻不再是那個掌握生殺大權的九千歲。 比起上一世那張狂不可一世的九千歲來,現在粗布麻衣、沉默寡言跪在下方的少年倒是順眼多了。 殷承玉眉眼舒展,露出個暢快的笑容。 “叫什么?” “薛恕?!?/br> 即便跪著,薛恕的腰背也挺得筆直,并未露出畏縮之態。他直勾勾盯著高坐上首的人,垂在身側的手指攥了攥,仿佛要抓住什么。 殷承玉并未留意,他這會兒身心舒暢,連帶著語氣也緩和些許:“上前來,讓孤看看?!?/br> 薛恕聞言,往前膝行幾步,離他不過半步距離。 離得太近,他甚至聞到了對方衣裳上散發出的熏香味道,比他曾經聞過的任何一種香味兒都好聞,像雪中的梅花,清清冷冷,卻又透著點甜。 原來他是這樣的。 薛恕抿起了唇,目光灼灼地看著殷承玉,覺得九天之上的仙人離得近了些。 他的目光毫不避諱,甚至有些放肆,這讓殷承玉生出一股被冒犯的惱怒來,他冷笑一聲,重重放下茶盞,以腳尖挑起他的下巴,帶著高高在上的睥睨:“想來伺候孤么?” 殷承玉的本意是想要羞辱對方。 上一世是薛恕對他百般玩弄,如今境遇顛倒,薛恕落在他手里,他不一一報復回來,實在難消心頭之恨。 然而薛恕聽到他的話,卻并未露出受辱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