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0)
她這描述實在抽象,除了要找之人長得賊啦漂亮外,毫無半點有用信息。但這小二卻顯然悟性驚人,甫聽她說完,立刻便一錘手心,連連點頭道:小的知道了!沒想到那位天仙下凡似的小姐,竟然是姑娘的朋友?她方才已經被我們鄒掌柜帶到了樓上雅間,您這邊請! 明曇點點頭,溫和道謝:有勞。 順安茶樓共有兩層,一樓是大堂,二樓有些許散座和雅間。明曇剛跟著小二來到樓上,便見鄒明遠早就等候在此。他一看到明曇的面容,便趕忙上前,揮手讓小二下去,笑著問候道:恭祝九小姐年節喜樂。 聽他沿用了周掌柜的叫法,明曇不禁也是一笑,從袖中拿出紅包,鄒掌柜也一樣,年節安康。 多謝九小姐。 鄒掌柜有些驚訝地接過紅包,會心一笑,朝她深深行禮道:林大小姐已經在雅間里等候了,請隨小老兒來。 二樓雅間占了大多數,自然比大堂還要清凈,每間屋子都用紗幔在外裝飾,即便開著門也能隔絕外人視線,細節之處十分用心周到。鄒掌柜領著明曇拐了兩個彎,一路走到最中間的那個雅間后,才總算停下腳步,笑道:這便是咱們樓中采光最好的一間了,昨兒聽說您與林大小姐要來,方才特意留著的。九小姐請。 明曇滿意地點點頭,道了聲謝后,徑自撩開幔帳,推門而入。 而在屋中,聽到門口的動靜后,那名生得好比九天仙人般的女子轉過頭來,手上還把著一只茶盞,背對窗外明亮的天光,向明曇露出了一個足以讓她心跳加速的笑容。 殿下,林漱容眉眼彎彎,新年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拜個早年! 第90章 明曇她們的雅間位置不錯, 是鄒掌柜特意留的,剛好在茶樓的最中央處。屋角炭盆燒得火旺,把整個屋子都熏得暖意融融, 再加上今日無風的緣故,即便開著窗也沒有太冷, 喝杯熱茶剛剛好。 二樓也不算很高, 透過窗子往下看, 恰巧可以看到正不斷有人往大門走來;樓下隱約傳來噼里啪啦的快板聲, 大抵是鄒掌柜想著年節喜慶, 特意請來了一位說相聲的師傅, 能讓大伙好生高興高興。 真熱鬧,明曇往窗外瞅了兩眼, 感慨道, 茶樓的情況比我想象中還要更好一些,倒是多虧天明商會幫忙宣揚名聲了。 大公主駙馬是個有能之人, 林漱容放下茶盞, 笑道,有他愿意幫襯一二,您的生意定當會順順利利,興隆亨通。 明曇單手撐著腮,點了點頭,目光懶洋洋地掃過冒著火星的炭盆,心中正覺有些百無聊賴時, 卻忽然聽到窗外傳來了鬧哄哄的叫好聲。 她眨眨眼,感興趣地探出頭去,只見街道對面竟里三層外三層地圍出了一堵人墻,擋得嚴嚴實實, 也不知道里頭是在做什么,接連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大笑和掌聲,著實令人感到抓心撓肝。 明曇對喝茶品茗這事本就不太感冒,現在更是無聊得發慌。眼瞧那廂竟有熱鬧可湊,她登時就坐不住了,雙手撐著桌子探過身去,湊到林漱容跟前,撲閃撲閃地沖她眨眼睛,提議道:卿卿,咱們也去看看唄? 多半是在雜耍賣藝罷,沒甚稀奇的,林漱容見她滿臉熱切,也跟著瞥了一眼,看起來興致不高,您自己就是習武之人,怎么也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早在領旨接管禁軍之后,明曇便開始偶爾跟著林漱容或耿靖林珣他們練武,多少有些基本功夫在身;而自從秋獵那次,因為馬匹發瘋差點遇險后,皇帝也跟著重視起明曇的武藝教養問題,專門給她開了演武場的權限,讓九公主同樣能像別的皇子一樣,光明正大地和教習武師學習武藝。 親歷過一番生死關頭,林漱容還險些被自己所牽連在秋獵往后,明曇習武的積極性明顯比之前提高了許多,再不敢三天打漁兩天曬網,進步自然也絕非同日而語。 時至如今,雖不能算是什么高手,卻也稱得上功夫到家,要超出那些江湖雜耍遠矣,還有什么去湊熱鬧的必要? 她自己都能隨便耍上兩手。 哎呀,自己能做到是一回事,看人家表演又是另一回事,這怎么能混為一談呢? 明曇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據理力爭道:而且而且!你看那么多人都在圍觀呢,肯定尋常雜耍更有意思!她挨到林漱容身邊,一把拽上后者的手臂,撒嬌似的搖來搖去,卿卿我讓鄒掌柜把雅間留著,待會兒回來還能繼續喝你的茶,你就陪我去看看嘛 林漱容嘆了口氣,幾乎是立刻就在對方的攻勢下潰不成軍,無奈地望著明曇,輕輕點頭作為妥協。 好罷,那就去看看便是。 好耶! 明曇喜形于色,一把拽起她的手,邊往屋外走去邊許諾道:一會兒我就去和鄒掌柜說,先別往咱們的雅間里引客,也絕不讓人碰你的茶! 聽到對方這信誓旦旦的保證后,林漱容腳步微頓,眼神復雜地回頭看了眼盞中還剩一半的茶水,心中很是一言難盡。 到外頭轉一圈回來,估計茶水都要凍成冰塊了,留著還有什么用? 清熱下火么? 能在茶樓窗外就看到的場面,當然離得不遠,僅需幾步就到。 不過,在明曇拽著林漱容來到人墻邊緣時,圍觀的人還是比方才更多了些,密密麻麻湊在前面,根本看不到其中的情形,只能聽到一個年輕女子的嗓音從里面俏生生傳來,頓時驅散了周遭的嗡嗡嘈雜聲。 我們兄弟姐妹幾人游歷至此,多謝諸位京城的父老鄉親厚愛!還請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誒,多謝這位公子,恭祝您年節喜慶、洪福齊天! 恰在此時,前面一對兄弟似乎是看夠了表演,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明曇瞅準機會,拉著林漱容嗖嗖兩下躥到前排,這才總算看清了人群中間的場景。 果然如林漱容所料,正是一群走江湖的人在雜耍賣藝。其中男男女女共有四人,最年輕的姑娘正是方才出聲的那個,她一身大紅襖子,手上拿著只陶碗,里頭放滿了賞錢,笑容可掬地和周圍百姓說著吉祥話。 而在她身后,則是正在雜耍中的兩男一女。年長些的男人蓄有絡腮胡,身材英武,面前高高摞起的磚頭上橫放著一塊厚實石板。下一秒,只聽他大喝一聲,以掌為刀,劈手朝那石板狠狠斬下后,啪嚓一聲,板子頓時從中斷裂,引來一片叫好。 一旁,年輕些的男子則面相干凈些,身量也比前者纖瘦得多,腦袋上頂著好幾個疊放起來的瓷碗,卻依然行走自如,步伐穩健,甚至還能抻抻胳膊踢踢腿;有好幾次,那碗都像是差點摔落一般,卻又被他神乎其技地重新擺正,鬧得圍觀人群心里七上八下,時不時傳來陣陣驚呼聲。 而除卻這二人外,最值得一提的,便是剩下那個身段窈窕的清秀女子她看起來比吆喝討賞的姑娘要年長一些,雙手各持兩根小竹棍,頂端系著一條大約五尺長的五彩棉線繩,上面承托一個木制的雙輪空竹,在棉線上飛速滑動,傳出嗡嗡哨鳴,時不時還被女子抖動翻轉,拋縱上天,接著來幾個飛燕入云、響鴿鈴等花式,再穩穩地接回繩上,技巧純熟精湛,就仿佛是在跳舞一般,讓人實在忍不住動手灑出大半賞錢,為之高聲喝彩。 好!姑娘厲害! 許久沒在京城見過這樣漂亮的抖空竹了,沒有個五年八年的功底,恐怕根本難以做出這樣多的花樣 不錯,這四人是很有幾分真本領在身的,當值一賞! 捧碗的少女生得俏麗,笑起來就像是朵太陽花般,嘴巴甜甜地向對方道:多謝這位大哥,您可真有眼力!我這幾位哥哥jiejie都是自幼便開始練本事,功夫熟練得很,能討諸位一個歡心就再值當不過! 話音剛落,頂碗的二哥倏地往高一跳,那摞瓷碗頓時嘩啦啦地挨個落下,仍然穩穩頂在對方頭上,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哇,可以??! 明曇驚嘆一聲,隨手從荷包里摸出塊碎銀,隔著大老遠一揚手,將它精準無誤地丟進了俏麗少女的陶碗里,發出鐺啷一聲脆響。 那少女一驚,猛的抬頭看向銀子飛來的方向,結果卻正對上明曇笑瞇瞇的表情,不知為何竟然臉紅了一下,慌忙朝后者拱手,多謝姑娘的賞銀! 明曇沖她擺擺手,還想接個話,卻被蹙緊眉頭的林漱容一把攥住手腕,淡淡瞥了眼,瞬間便偃旗息鼓下來。 咳。明曇用指尖撓了撓林漱容的掌心,討饒一笑,看表演看表演,不要亂飛吃醋嘛,卿卿。 后者沒說話,但摁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卻暗含威脅地加重了些,嚇得明曇一個激靈,趕緊稍息立正,我錯了我錯了!你可千萬不能大過年的還罰我做模擬冊! 唔。林漱容彎眸而笑,看您表現。 明曇: 別問,問就是給老婆面子,絕不是害怕做題! 她倆說幾句話間,場中四兄妹的雜耍也暫告一段落。劈大石的站起身來,頂碗的將碗拿下放好,那抖空竹的女子則一個振繩,轉輪高旋著飛上天空,再被她用一只手穩穩接住,垂頭朝圍觀人群躬身道:多謝鄉親父老前來捧場。 不錯!姑娘好俊的功夫! 那位絡腮胡大哥也不賴,可很有一把子力氣,居然連如此之厚的石板都能一掌劈斷! 要我看,就數頂碗的小哥技巧最好!方才起跳時把我嚇得要死,可他卻連一個碗也沒掉,當真是好本事! 種種夸贊從人群中傳出,碗里的賞錢也豐厚非常,那兄妹四人對視一眼,均露出了滿足而欣喜的笑容,眼神溫暖地看向方才為他們吆喝討賞的少女。 抖空竹的三姐伸出手,摸摸meimei的腦袋,柔聲道:辛苦鶯兒。 那叫鶯兒的小少女趕忙搖頭,將陶碗一把塞進三姐手里,笑道:鶯兒身無長物,只幫忙收個賞錢罷了,有什么辛苦的?倒是哥哥jiejie們今日整整辛勞了一天,必當累壞了,可要吃頓好的補補才是! 今天掙得確實不少,合該犒勞自己一番。大哥跟二哥相視一眼,都是笑著同意小妹的建議,正打算與圍觀眾人拱手辭別時,卻忽聽外圍響起一陣莫名的喧嘩,讓他們的動作霎時一頓 緊接著,那邊果然便傳來一個語氣兇神惡煞的男聲,大喝道:余鶯!你這個小賤。蹄子,跑了這么遠,可算被老子逮著了吧?還不趕緊滾出來! 聽到這個聲音后,余鶯原本開心的神情驟然大變,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三姐身后躲去;與此同時,幾位兄姐的神情也驀然一厲,齊齊將小妹護在身后,如臨大敵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面色煞白到嚇人。 這是怎么了,仇家尋仇? 明曇愣了愣,探頭望去,果見那邊的人群已被撥開,從中走出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的黑臉大漢,身后還跟著四名打手,陣仗十分迫人。 走到近前,一見躲在三人身后的余鶯,他立刻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惡意滿滿道:哼,余鶯,你爹早已經親手把你賣給了春紅樓,身契文書俱在,你就是跑,又能跑到哪去? 春紅樓三字聽名便知,定是花街柳巷之地。眾人看了看余鶯清秀俏麗的面容,再聯想到大漢所說的話,頓時四下對望一眼,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春紅樓,我似乎聽過這名字,應該是婁州最大的青樓? 嘖嘖,原來是個出逃的風塵女子這是被主家找上門來了吧,呸,真是不知羞恥! 誒,那邊的呆頭書生,你是不是傻啊,沒聽那個黑臉說嗎?分明是那姑娘的爹把她賣到窯。子里去的,又不是人家自愿賣身!她爹真是喪盡了天良! 就是,有哪個清白女子愿意淪落風塵?換做是你,你難道不跑?可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們瞧那大漢兇神惡煞的,定不好惹,還有他身后的幾個人唉,也不知這兄姐三人能否護好小妹 眾說紛紜之間,余鶯已經鼓起勇氣,從她三姐身后走出,顫聲辯白道:那賣身契我根本不曾畫押,都是我爹自作主張!按照本朝律法,身契無押便為無效,我根本不是你們春紅樓的人,你休想就這樣抓我回去! 沒畫押就沒畫押,那又能如何!待老子把你綁回婁州之后,想畫幾個押還不是說句話的事? 黑臉大漢咧嘴一笑,瞇起眼睛,盯著擋在余鶯身前的三姐,十分猥瑣地咂了咂嘴,還有這個大美人江湖賣藝這么苦,何不到我們春紅樓里當姑娘?每天只用伺候伺候男人,便能拿到大把的銀錢,何樂而不為 我呸!三姐橫眉冷對,狠狠啐了他一口,趕緊滾!我們是絕不會讓你帶走鶯兒的! 絡腮胡大哥也向前一步,把兩個meimei護在身后,眉頭緊鎖著,沉聲威脅道:縱然春紅樓是婁州的產業,但現在可是在京城!你難道還敢在天子腳下放肆,當街強搶良籍民女不成?! 哈哈哈哈,哪來的良籍民女?我可是奉呂mama之命,來把樓里出逃的姑娘找回去罷了,有違哪家的法度?大漢猙獰一笑道,識相些的話,就趕緊把人交出來,省的兄弟們動手! 你做夢! 好、好,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大漢驟然陰沉下臉,揚手一揮,怒喝道:還等什么?快給老子上啊 話音一落,身后的打手們聞聲而動,一擼袖子,便直直朝著兄妹四人的方向撲去! 圍觀眾人紛紛驚叫一聲,如同潮水般向外退開,眼睜睜看著幾人登時廝打在一塊兒,竟一時無人敢上前幫忙,生怕無辜波及到自身。 嘭! 大哥! 小妹!快快躲到后面去! 那兄妹幾人只不過是走江湖的雜耍者罷了,其實并沒有多少武藝傍身,唯獨好在絡腮胡大哥天生一把子力氣,高喝一聲,率先伸手抵住兩個打手,竟硬生生靠蠻力鉗制住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