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錦鯉 第133節
“罷了?!被实劭此额^愣腦的樣子,也懶得再揶揄,只隨意問了句,“寧王身子如何了?何時才能進宮查案?” 阮秋色忙道:“回稟皇上,王爺已經好轉了許多,只是這段時間都需要閉門養著,還不能進宮?!?/br> 看著皇帝擰起的眉頭,她趕緊又補上一句:“所以他派我入宮,替他追查素若蘭芯被殺一案?!?/br> “你?”皇帝眉心擰得更緊,滿眼懷疑地瞅了她一眼,“憑你也能查案?” 別的不說,就她那大如漁網的心眼,便是天大的線索也能漏掉吧。 “我怎么不行?”阮秋色雖然有些心虛,可也只能硬著頭皮反駁,“沒吃過豬rou總見過豬跑,我跟著王爺查了那么多案子,多少也攢了些心得的?!?/br> 許是覺得自己的話沒什么說服力,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何況王爺也傳授了我許多破案的要點……” “比如?”皇帝仍是一臉懷疑。 “比如……”阮秋色搜腸刮肚,回憶著從前在懸疑話本中看到的車轱轆話,“王爺說,查案無外乎是從案發現場,死者周遭的人事關系和作案的動機入手。這其中……案發現場最為關鍵,再縝密的犯人,也難保不會留下什么線索。我上次以為蘭芯是自盡,所以看得匆忙……” 話沒說完,卻見皇帝忽地站起身來。阮秋色眨眨眼睛:“皇上這是?” “不是說要去看案發現場嗎?”皇帝雷厲風行,一邊往外走,一邊揚聲道,“來人,擺駕清輝殿?!?/br> 阮秋色急忙小跑著跟上:“皇上也去?” “難道不可以?”皇帝回身乜她一眼,“朕也想看看,豬到底是怎么跑的?!?/br> *** 行至清輝殿門前,引路的內侍正要高聲宣告圣駕,卻被皇帝擺擺手阻止了:“這殿里只剩一個活人,你大張旗鼓地通傳給誰聽?” 自從衛珩母妃過世,這清輝殿便一直冷冷清清地空置著。除了衛珩母妃的侍女素若,另兩個值守的宮女,都是犯了過錯觸怒主子,才會被打發來這里值守。 如今三個人里死了兩個,倒確實沒什么通傳的必要。 那通傳的內侍喏喏地應了,見皇帝抬步入內,連忙舉著傘跟上:“皇上,當心雨水……”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宮門,徑直走向正殿旁的耳房,也就是蘭芯自盡的寢房。行至近前,正撞見一名宮女跌跌撞撞地從里面跑了出來。 見到皇帝,她嚇得打了個趔趄,直直地便跪在了地上—— “清、清輝殿宮女蘭芽,叩見陛下!” 阮秋色瞧著她的膝蓋,料想她一定摔得很疼。 “你為何慌慌張張地從蘭芯房里出來?”皇帝厲聲問道,“門口的守衛呢?” “回、回稟皇上,守衛大哥他們去、去了茅房……”那名喚蘭芽的宮女戰戰兢兢道。 “兩個守衛同時去了茅房?”皇帝狐疑地瞇起了眼睛,滿含威壓的視線迫得蘭芽不敢抬頭。 “是……”蘭芽小聲應道,“他們許是吃壞了肚子……” 話音剛落,不遠處便傳來了踢踏的腳步聲。阮秋色抬眼望去,是兩名侍衛相互攙扶著走了過來,一人的手還緊緊地捂在腹上。 兩名侍衛見到皇帝儀仗,立刻三步并做兩步地奔來跪下:“參見皇上!” “朕命你們在此看守案發現場,你們就是這樣看守的?”皇帝揚眉,神情不怒自威。 那兩個侍衛面面相覷,其中一人指著跪在地上的蘭芽道:“啟稟皇上,方才我們喝了這宮女送來的茶水,便腹痛難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蘭芽身上。 “你還有什么話說?”皇帝沉聲問道。 “奴婢知罪!”蘭芽趕忙將頭在地上重重一叩,“奴婢沒有壞心,只是有件東西落在了蘭芯jiejie那里。還沒來得及討回來,jiejie便自盡而亡,奴婢便只好想了這個法子,自己進去找……” “什么東西?” 蘭芽猶豫了片刻,吞吞吐吐道:“是……是一把折扇。那扇子是奴婢心愛之物,所以奴婢才斗膽支開二位看守的大哥去尋,可到底也沒找到……” 皇帝皺了皺眉頭:“你的扇子怎么會在蘭芯房里?” “奴婢前幾天不小心將扇面弄臟了,正懊惱著,蘭芯jiejie說她平日里會畫些畫,所以有法子清理,奴婢便將扇子給了jiejie。哪成想就在那天晚上,jiejie便畏罪自盡了……” 清理扇面? 這是阮秋色熟悉的領域,她心里微微一動:“你是說,你那扇子是在蘭芯死去的當天給她的,可如今卻找不到了?” 蘭芽點了點頭,又道:“是在那天傍晚給jiejie的。我睡下時,看到jiejie還在桌前坐著,只當她還在幫我清理扇面,現在想來,她許是在寫遺書也說不定……” 不對。自打蘭芯房門被撞開,這屋子一直有人看守著,扇子怎么會不翼而飛的?除非…… “那是把什么樣的扇子?”阮秋色接著問道。 “就是……一把普通的折扇?!碧m芽頓了頓,又猶豫著補上一句,“是奴婢同鄉所贈,扇面上題了柳玉卿的《蝶戀花》?!?/br> “《蝶戀花》……”阮秋色喃喃地重復了幾遍,忽然眼睛一亮,低頭望向蘭芽,“你還記不記得,蘭芯自盡那日傍晚,穿的是什么顏色的衣服?可是什么鮮亮的顏色?” 蘭芽細細回想了片刻:“不是,是月白色的上衣……配鴨卵青色的襦裙?!?/br> “如此說來,”阮秋色猛地一拍手,“一切都對上了?!?/br> “什么對上了?”皇帝聽得云里霧里。 阮秋色沒答,只急急地走進了蘭芯的屋子。她先是在桌案附近轉了轉,又將臺面上倒扣的杯子器皿都拿起來,湊到鼻端輕嗅。 皇帝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正想上前問問,卻見阮秋色忽地蹲了下來,仔仔細細地看著地面。 地上鋪了暗紅色的薄絨團花毯,雖有些舊,看上去倒也還算干凈。 “你在找什么?”皇帝索性在她身側蹲下,環顧四周,也沒看出什么異樣。 “自然是在找證據?!比钋锷膊慌屡K,用手輕輕在地毯上摸索了一陣以后,索性趴在了地上,皺著鼻子四下里聞了聞。 皇帝的眉頭不由得擰了起來:“這便是寧王教你破案的方式?” 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衛珩趴在地上嗅聞地面的樣子,更何況阮秋色一個大姑娘家,像只小狗似的趴著,看著實在太不雅了些。 阮秋色絲毫沒留意到皇帝語氣中的嫌棄,她對著地毯上某處聞了又聞,終于確認了什么似的,直起身子,自言自語道:“還真的有?!?/br> “有什么?”皇帝追問道。 阮秋色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像是有些難以置信似的:“破案難道這么簡單的嗎?” “怎么就破案了?”皇帝聽得一頭霧水,“你發現什么了?” 自說自話了這么半天,倒是給他解釋解釋??! 阮秋色這才回過神來,看著皇帝,眼里隱隱躍動著喜色:“請皇上稍安勿躁,要找出真兇,還差最后一步?!?/br> “快說?!被实勰椭宰拥?。 “請您讓人幫我磨墨。不要御用的松煙墨,要最次等的油墨。磨得濃些,越多越好?!?/br> “你要作畫?”皇帝詫異道。 阮秋色搖了搖頭,忽然唇角一彎,露出個帶了幾分狡黠的笑容:“除了墨汁,還要干凈的抹布。我要給您變個戲法?!?/br> 第142章 解謎 “朕不等,朕現在就要解釋?!薄?/br> 皇帝萬萬沒有想到, 阮秋色所謂的“戲法”,便是將內侍們磨了半個時辰的墨汁往地上潑。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跟在阮秋色身后,忍無可忍道, “朕讓人給你磨墨, 可不是用來浪費的?!?/br> 阮秋色本也無意要賣他關子, 只是心中的猜測還未得到證實, 不敢妄下定語。她細細地將墨汁潑灑在桌案下方的地毯上, 濃黑的油墨瞬間蓋住了地毯上纏繞的花枝,漫成烏漆漆的一片。 潑完了墨,阮秋色將抹布浸在水里, 又細細擰干,然后輕輕按壓在臟污的地毯上。 “你擦它做什么?”皇帝被她弄得一腦門子糊涂, “不是你自己把它弄臟的嗎?況且這墨汁子,你怎么擦也擦不干凈?!?/br> “皇上,我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比钋锷珶o奈道,“您就不能耐心等一會兒嗎?” 皇帝冷哼一聲:“朕不等,朕現在就要解釋?!?/br> 九五之尊的皇帝習慣了事事由自己掌握,自然不喜歡被蒙在鼓里的感覺。 “好好好, ”阮秋色嘆了口氣, 一邊繼續擦拭著地毯,一邊道,“那您想聽什么解釋?您問,我答?!?/br> “先說說你潑這墨汁的原因?!?/br> 阮秋色皺著眉頭思量該如何同他解釋,半晌才道:“皇上,你還記不記得,蘭芯死前是在做什么?” “方才那宮女不是說了,蘭芯死前正在為她清理扇子?!?/br> 阮秋色點點頭, 接著問道:“那皇上可知這扇面沾了污漬,該如何清理?” “朕如何知道?”皇帝斜了她一眼道,“這分明是你的本行?!?/br> 說起與繪畫相關的事情,阮秋色自是滔滔不絕:“扇子常在人手中把玩,容易臟污脫色,所以畫好扇面之后要用膠礬細細上過一層。所謂膠礬,便是用鹿膠,白礬和清水兌起來,涂在畫上,形成一層薄薄的衣,可防止顏料褪色,也讓扇面不易被外面的臟污浸染?!?/br> 皇帝聽到這里,朝著旁側隨意伸了伸手。隨侍的宮人會意,立刻遞上了一把折扇。展開一瞧,扇面上果然泛著薄亮,摸著也比尋常畫紙要光滑。 阮秋色接著道:“這樣處理過的扇面,倘若不慎弄臟,臟的也是那一層膠礬。用濕筆沾香灰,抹在那臟污處,香灰可溶了畫上的膠礬,再用清水滌凈,臟處自然就消失了。只是如此一來,畫上那一塊失了保護,便要再用膠礬抹上一層,即可恢復如新?!?/br> 皇帝聽得皺起了眉頭:“你說的這香灰和膠礬,朕是聽明白了??蛇@與地上的墨汁又有何關系?” “當然有關系?!比钋锷掷飫幼鞑煌?,“您可還記得,來時的路上我曾講過,蘭芯之死最大的蹊蹺,就在于她腰間的系帶?!?/br> 皇帝點點頭:“你說那系帶的方向不對,說明是有人替她換的衣服?!?/br> 阮秋色反問他:“那為什么那人要替她換衣服?” “為什么?”皇帝思量起來,“許是蘭芯那時穿的衣服或許鮮亮,不像是要自盡的樣子?” “我原先也這么想??墒欠讲趴吹教m芽,穿著素淡得很?!比钋锷?,“這清輝殿里先死了素若,想來蘭芯是不會穿紅著綠的。所以我方才問過蘭芽,確認了蘭芯死前穿的是素色的衫裙?!?/br> “也就是說……”皇帝陷入了思考。 “也就是說,那兇手本沒必要大費周章地替蘭芯換衣服。他既然這么做了,就必有不得不做的道理?!叭钋锷约按颂?,略微頓了一頓,”最可能的理由便是——蘭芯原本的衣服被弄臟了?!?/br> 蘭芯這屋子里陳設講究,一看便是出自書香人家。若是穿著臟了的衣服自盡,多少會讓人覺得奇怪。 “弄臟……被什么弄臟?”皇帝話剛出口,突然意識到什么,“你是說,香灰?” “對!”阮秋色忍不住打了個響指,“兇手制服蘭芯的過程中,她少不得要拼命掙扎,許是那時候讓衣服沾上了香灰……” “可這又和墨汁有什么關系?” 阮秋色眉毛一挑,目光灼灼道:“香灰和膠礬水,按理都是擺在右手邊。蘭芯既然能碰翻香灰,那膠礬水也難以幸免。果不其然,我在杯皿和桌面上都嗅到了淡淡的鹿膠味兒,地毯上也有——定是蘭芯掙扎時,將調配好的膠礬水打翻了?!?/br> 皇帝覺得自己隱隱抓住了什么:“你方才說過,膠礬像是層薄衣,不易染上臟污……” “沒錯?!比钋锷詽癫冀碓诘厣喜林林?,忽然停了下來,“所以這地毯上沾了膠礬的地方,墨汁潑上去,很容易便可擦掉。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