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錦鯉 第90節
衛珩詫異地挑了挑眉:“為什么你會多一點?” “因為我喜歡的人比你喜歡的人長得好看啊?!比钋锷f得理直氣壯。 “……”好不容易捋順了她這繞來繞去的句子,衛珩忍不住輕彈了她腦門一記,“油腔滑調?!?/br> 阮秋色皺著鼻子拱他:“那你說哪里不一樣?明明就是一樣的?!?/br> 衛珩被她鬧得無法,只好緊了緊懷里的被子,低聲問她:“倘若本王真出了事,你會如何?” 按說這時候應該捂著他的嘴說“呸呸呸”的,可一來她被被子禁錮了手腳, 二來衛珩的語氣認真,像是真想知道答案。 于是阮秋色仔仔細細地想了一會兒,才道:“我會很傷心很傷心的,比我爹離開還要傷心。然后……我大概會像我爹當年那樣,游歷四方,憑著記憶每天畫一幅你的畫像……” 她說到這里便開始傷心了,眨巴眨巴眼睛看著衛珩,不肯再說下去。 衛珩安撫似的摟了摟,這才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這便是我們的不同。你喜歡的事物很多,可本王喜歡的東西只有一點點?!?/br> 就那一點點,哪怕裹上厚厚的被子,也只用一只手就能抱在懷里。 “倘若本王出事,你可以游歷,可以作畫??扇羰且椎囟帯毙l珩頓了頓,看著阮秋色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本王不知道該怎么辦?!?/br> 他相信阮秋色的喜歡并不比他少。只是她的心里滿滿當當,里頭裝著其他的熱忱。而他的心里空空蕩蕩,只放她一人在里面走動。 本就沒什么公平可言,可他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好。 阮秋色靜靜地和他對視著,忽然覺得衛珩眼神里有什么東西,看得她有點想哭。 于是她又偎近了些,用頭頂蹭了蹭衛珩的下巴:“我以后會更小心的?!?/br> 這樣也覺得不夠。她又努力拱了拱,將雙臂也從被子里掙出來,環住了衛珩的腰。 “我不要王爺只喜歡我一個?!比钋锷N著衛珩的胸膛,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我希望這世上讓你歡喜的事物,能有很多很多?!?/br> *** 次日清早,衛珩是在床上醒來的。 原本抱在懷里的被子早就散開了,妥帖地在他身上蓋著。被子里的暖意比平日更甚,低頭一看,臉頰紅撲撲的小姑娘正窩在他懷里,小手輕拽著他的衣襟,兀自睡得酣甜。 這場景總讓人覺得有些不真實。衛珩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抬起手輕觸了觸她的臉,指尖傳來暖烘烘的熱度,他又捏了捏,軟軟彈彈的觸感倒是和平日一般無二。 阮秋色猶在夢里,被他這樣一捏,蹙著眉頭扭了扭身子,嘴里無意識地哼了句什么。 衛珩無聲地笑了。 眼前的情景當然是真的,畢竟,他從沒做過這么好的夢。 他已經十多年沒有做過夢了。 當年那個森冷可怖的夜晚被壓在記憶最深處,只有在意識最薄弱的夢里,才會像毒蛇一般吐著信子纏上來。因著這個緣故,他索性舍了舒適的床鋪,在最窄最硬的木榻上養成了淺眠的習慣。 誰知如此過了一兩年,等他有信心不再受那些創痛的攪擾,反而無法在床上入眠了。 安神的湯藥喝過不少,全都沒什么作用。他也沒想到柔軟踏實的床鋪會有失而復得的一天。 衛珩看著阮秋色的睡顏,隱隱覺得,失而復得的遠不止這個。 還有什么呢? 他想不出來,于是輕輕地湊上前,在她揚起的嘴角邊印下了一個吻。 *** 胡府東院內,裴昱與時青一起用著早飯。 昨夜時青與幾名暗衛受傷不輕,衛珩便讓他們一起住在了東院,又派傅宏過去看顧著。從前在軍營的時候,裴昱與他們感情甚篤,更是仰慕時青的功夫,便非要留在時青房里照顧。 一腔熱忱的小將軍沒怎么照顧過人,也不顧時青百般阻攔,時不時便要過來端茶遞水。時青被鬧得無法,索性讓他去自己之前的住所取兩件衣服,給自己換來片刻清凈。 哪知道裴昱去了一趟,回來便魂不守舍的,欲言又止了好幾回,最終還是悶聲睡了。 這樣詭異的氣氛持續到了早上,時青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他:“世子心里有事?” 裴昱怔了一怔,沉默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表哥這些年……變了不少啊?!?/br> 時青會意,點了點頭道:“王爺這些年倒沒怎么變,只是近來認識了阮畫師,才漸漸有些不同了?!?/br> “可不是嘛,”裴昱壓低了聲音道:“我原以為按著表哥的性子,成婚之前定是克己守禮的。誰知他不光早早將表嫂拐到了手,竟然、竟然還有些特殊的癖好……” 這倒是讓時青也有些意外:“癖好?” “就是那個,那個……”裴昱跟著京中那些紈绔混了幾年,對某些難以啟齒的床癖也是一清二楚。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底是沒好意思直說,只說了句,“我昨晚聽見他折騰表嫂來著,那動靜,簡直能掀翻天花板。我表哥也太不憐香惜玉了,難怪表嫂要罵他‘禽獸’呢……” 他低著頭自顧自地說著,也沒看到時青拼命遞過來的眼色。不出片刻,身后就響起了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裴昱?!?/br> 裴昱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差點打翻桌上的粥碗。他回過身,也不敢直視門口長身玉立的人影,只是吶吶地叫了聲:“表、表哥怎么過來了?” 也不知道他方才的話衛珩聽去多少,裴昱又撓了撓頭,訕訕道:“我剛才說的……” 衛珩懶得跟他解釋,畢竟,“昨夜將你表嫂綁起來撓了半個時辰癢癢”和裴昱理解的禽獸之事相比,他也不知道哪個更禽獸一點。 于是他只是不動聲色地進了門,將一張長長的禮單擱在了裴昱面前的桌上。 “大雁兩只,龍團、鳳團茶餅各一,三牲四酒,黃金千兩……”裴昱將禮單上的內容一行一行念了出來,越念越覺得迷惑,“這都是什么呀?” “聘禮?!毙l珩言簡意賅地拍了拍自家表弟的肩膀,“日落之前,將這單子上的東西置辦齊全?!?/br> “聘禮?”裴昱不明所以道,“你要提親?去哪里提?” 時青心下了然,同裴昱解釋道:“阮畫師的親族只余她叔祖一家,就住在這青州城里?!?/br> 裴昱明白過來,這才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為什么是由我去置辦聘禮?” 這樣的事往常定是要給時青處理。眼下他受了傷,衛珩本來也是想來將禮單交給他,讓他酌情選人去辦。 可自家的蠢表弟正好撞在槍口上,不用白不用。 “大概是因為,”衛珩淡淡地睨了裴昱一眼,“本王是個禽獸吧?!?/br> 裴昱頓時呆若木雞,只好吶吶地應了。見衛珩復又出了門,他趕忙戳戳時青的胳膊,想跟他商量商量該讓誰去cao辦這些禮物。 畢竟這禮單上足有好幾十項,人生地不熟的,誰知道都要去哪里買。 哪成想話還沒問出口,就聽見自家表哥涼涼的聲音又折了回來:“這種私密的差事,當然是自家人辦起來放心。表弟可別假手于人,辜負了本王的期望啊?!?/br> *** 裴昱最先買回來的是兩只大雁。 本朝婚俗已然簡化了不少,只余納彩,問名,請期三個步驟,便可正式成親。無論聘禮多寡,一雙大雁總是必不可少的。大雁生性從一而終,配偶故去也不會獨活,自古便寓意婚姻美滿。 這雙大雁來得也不容易。因為養雁的人家都在偏遠的郊縣,青州城里若有誰家要提親,須得提前幾日,向販賣雞鴨的店鋪訂貨。裴昱找了一上午,才找到一家禽鋪里備了兩只,趕緊花了幾倍的價錢買了回來。 畢竟是活禽,買回來便放在了廚房里,同府里的雞鴨關在一處。 阮秋色甫一踏進廚房,便看到了這兩只鶴立雞群的動物。 她今日起得仍然有些遲,睡醒時,衛珩已經去正廳處理公務了。 昨夜她拉著衛珩又問了些關于案子的問題,說著說著,他聲音便小了下去。阮秋色等他睡熟,小心地從被子里鉆了出來,又小心地把自己塞進對方懷里。即便是這樣衛珩也沒醒,可見真是累得狠了。 公務上的事情她幫不上什么忙,便想親手做些吃食給他,也是一份心意。阮秋色平日里極少下廚,會做的也無非是些湯湯水水。所幸雞湯燉得不錯,嘗過的人都說好喝。 午時剛過,裴昱又采買了兩塊上好的龍鳳茶餅,興沖沖地去表哥院里獻寶,就見自家表嫂讓侍從擺了一桌好菜,正中是一盆熱湯,清香撲鼻。 衛珩吩咐過,提親這件事先不要讓阮秋色知道。裴昱趕緊把茶餅藏在身后,笑著問阮秋色:“表嫂,這是什么湯?好香啊?!?/br> 阮秋色亦是笑吟吟地回他:“是花菇乳雁湯。廚房里那兩只大雁生得肥嫩,我燉了一大鍋,你不妨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嘗嘗?!?/br> 裴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灰白著臉色,顫聲問阮秋色:“你把那兩只大雁……燉了?” “對呀,”阮秋色點點頭,“大雁這樣難得的野味,吃起來也是很鮮美的,表弟沒吃過嗎?” 裴昱深深覺得,阮秋色和衛珩這對夫妻,在折騰人這方面,都有著獨到的慧根。 “怎么了?”阮秋色看著裴昱生無可戀的神色,疑惑地問,“難不成這大雁還有什么別的用處么?” “……沒有?!迸彡乓е缿?,“只是覺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可真是我親表嫂?!?/br> 第96章 親人 “本王怕自己憋出病來?!薄?/br> 衛珩一進門, 便看見自家表弟垂頭喪氣地坐在桌邊,一時有些詫異。 “你在這兒做什么?”他行至桌邊坐下,“阮秋色呢?” 差人叫他回來吃飯, 自己倒是跑得不見蹤影。 “表嫂說, 湯里漏了味佐料, 又去廚房取了?!迸彡庞袣鉄o力地答道。 衛珩點了點頭:“東西置辦得如何?” “這……”裴昱猶猶豫豫道, “表哥非要明日去提親嗎?不能再緩緩?” “不能?!毙l珩搖頭道, “宮里不知出了什么事,連下了幾道諭旨來催。本王昨日便回了旨,三日后啟程回京?!?/br> 如此說來, 衛珩這親提得可謂是見縫插針,裴昱沒話說了。 衛珩見他萎靡地窩在椅子上, 疑心自己是不是將表弟逼得太狠,便松了口道:“若真是棘手,便讓時青派人幫你吧?!?/br> 裴昱低聲嘆了口氣:“別的東西都還好說,只是這大雁……” 他伸手指了指桌子中間冒著熱氣的湯羹:“……恐怕你得端著去了?!?/br> 上午他跑遍了青州的家禽鋪子才找到這兩只,進貨之地路途遙遠,一來一回怎么也要兩日工夫。禮單上其他物件少個幾樣也沒什么, 可大雁是納彩時最不可或缺之物, 少了這個難免讓人覺得失了禮節。 “……”衛珩也沒料到這個變故,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要不,弄兩只大鵝意思一下?”裴昱試探道,“聽聞尋常百姓家里也有以鵝代雁的說法,實在不行……” 沒說完的話,都讓衛珩涼涼的眼神瞪了回去。以鵝代雁多是貧寒人家不講究的做法,若是堂堂寧王大人帶著兩只大鵝去提親,恐怕會淪為全天下的笑談。 衛珩介意的倒還不是這個。 “鵝太兇?!彼槐菊浀?。 大雁生性忠誠, 寓意一生一世一雙人;可鵝生性好斗,他可不想以后天天跟阮秋色吵架。 “那可怎么辦啊?!迸彡挪恢雷约冶砀缭趺赐蝗幻孕帕似饋?,只好趴在桌上哀嘆,“我哪知道表嫂虎成這樣,連自己的聘禮也下得去手……” “——什么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