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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綴鱗軟甲。若無此寶,他恐怕已斃于天元掌之下。 符赤錦走到耿照身畔,攏裙側身蹲下,素手一拂斷掌,五根鐵指立時松開。眼見耿照雙目緊閉,一探他胸口脈搏,不覺驚呼:“哎呀,居然還有氣!這人……莫不是九命怪貓?冷老七,比起他來,你可丟臉啦?!?/br> 她起身拍了拍手掌,一派輕松自在。 “雖有波折,總算完成任務,咱們回去交差罷?!?/br> “此……此番姑娘立了大功,卻是踩著我黃島弟兄的血rou尸骸?!鄙砗?,冷北海忽然開口,虛弱的語聲冷冽依舊,似是強抑著極大的不滿?!肮媚锏摹把獱繖C”絕學如此陰損,用在那些個無知鄉人身上不妨,那“地土蛇”譚彪卻是本島下屬,雖非姑娘的紅島所轄,卻也是帝門中人,豈能作傀儡來使?” “你還記得我是紅島的主人?” 符赤錦面如桃花,麗色生春,笑意卻一寸寸褪去。 “從剛才到現在,你都喊我“姑娘”,這便是你們黃島的規矩?我若是口口聲聲喚何君盼作“姑娘”,只怕你要與我拼命。還是在你的心目中,躲在部下身后一事無成、要人保護的才是主子,身先士卒的便不是?” “小……小人知錯?!崩浔焙C懔φ{勻氣息,按膝俯首: “但姑娘的言語辱及本島神君,恕小人斗膽,不敢再聽?!?/br> 符赤錦板起俏臉,冷哼道:“你叫我什么?一犯再犯,掌嘴!” 以冷北海之傷重,自問沒有違拗她的本錢,更不遲疑,提掌“啪!”重重搧了自己一耳光,搧得嘴角瘀腫破碎,淌下一抹血污。 “神……神君恕罪?!?/br> “方才若不能得手,再來便是你了,何況是“地土蛇”譚彪?”符赤錦冷道: “任務失敗,生不如死。此間的取舍思量,還輪不到你冷老七來教訓本神君!” 冷北海無語。符赤錦懶得再理他,一腳踢得耿照翻身俯臥,敲了敲背上的寬扁琴匣,自言自語道:“這里頭貯裝的,不知是什么物事?”抓著他后頸衣領,一把提了起來,不覺微詫:“怎地這般沉?” 她自幼修習“血牽機”秘術,一遇活體便隨手施展,別的小女孩玩泥狗木偶布娃娃,小符赤錦玩的卻是活生生的小雞小鴨;待年紀稍長一些,舉凡婢仆乳娘、貓狗驢馬,在她眼里俱是傀儡玩偶,是閑坐無聊、閨閣呢語間可以隨手把玩,自得其樂的物事。 那“血牽機”的奇特內勁如千絲萬縷,動念即至,她伸手往耿照頸后一拂,牽機勁便似絲蟲入體,耿照雙目兀自緊閉,身軀卻站立起來。符赤錦一手按他頸椎,另一只小手自琴盒的縫隙間摸進背門,氣針與耿照周身的氣脈相接,輕輕往前一推,耿照便垂頭擺手,走到胡彥之身邊。 “來,同胡大爺打個招呼!胡大爺可疼你啦,為了你弄到這步田地,好慘呢!” 她任意推挪,還真讓耿照舉手揮了幾下,一邊cao弄,邊側著小腦袋同他說話,恍若玩著心愛布娃娃的小女孩,捏細的語聲別有一番童趣。 胡彥之要xue受制,神志卻十分清楚,暗罵:“他媽的!這妖小娘皮瘋得厲害,老子真倒了八輩子的楣!” 符赤錦繼續對耿照自言自語:“來,聽話!給姊姊幫個手?!毙∈诌\化推移,耿照彎腰伸手,叉入老胡脅下,將他直挺挺地舉了起來。 符赤錦笑逐顏開,喜道:“真是親親寶寶!你比許大寨主根骨更好,是天生的傀儡之材。待姊姊帶你回島,煉成了如意身,咱們一輩子都不分開,好不好?”側耳作傾聽狀,忽地俏臉飛紅,笑啐一口:“呸,你這小壞東西,凈轉些下流心思,好不要臉!” 胡彥之聽得毛骨悚然,欲沖開被封的xue道,無奈那枚鎖功蛇簪刺得蹊蹺,一運勁便痛得難以忍受。他咬牙屢試,痛得渾身汗濕,卻一無所獲。符赤錦笑道:“胡大爺真是好漢!要不是你非死不可,留來煉成如意身,定也好用得緊?!毙︻櫪浔焙#?/br> “我先走一步啦!那尾鉤蛇若沒咽氣,記得一并帶上,莫誤了與當家的約期?!?/br> 冷北海雙掌橫迭胸前,兀自盤膝調息,右頰高高腫起,面色陰沉,并未接口。 符赤錦嘻嘻一笑,玉臂舒展,徑控著耿照往鋪外走去。驟然幾聲嘶鳴,硬蹄刨地如鐵,原本拴在鋪外的三匹健馬,不知何時竟掙脫了束縛,甩鬃狂奔進來! 符赤錦失聲驚呼,連忙一擰小腰避了開來,危急間不忘運掌一推,以防剛到手的玩具被踏得四分五裂。當先那匹駿馬沖入鋪里,接連踩壞幾條長凳,被驚嚇得左突右撞,忽爾人立起來,龐大的身軀頓成血rou活墻,將耿、胡二人與符赤錦隔成兩邊。 耿照叉著老胡撲前幾步,握住蛇簪一抽手,迅捷無倫地拔了出來! 胡彥之痛得仰頭狂嚎,旋又劇喘著大笑:“小……小耿,拔得好!” 符赤錦才知耿照早已恢復意識,伺機擺脫控制,氣得臉都紅了,一拍馬臀飛越鞍頂,揮掌朝他腦門拍去:“賊小子,找死!”耿照轉身以琴匣相迎,凌空數道掌全拍在匣上,“血牽機”的氣針縱使無孔不入,卻拿堅逾金鐵的百年烏檀沒輒。 符赤錦邊閃躲馬匹邊追趕,但耿照動作委實太快,幾次出手都只能打中背后的木匣,反震得她掌心刺痛,隱隱發麻。兩人繞著滿鋪的桌板東奔西竄,驀地一聲震天巨吼,茅頂簌簌落塵,老胡終于沖開xue道,從他懷中一躍而起,翻身跳上馬背! 胡彥之馬術精絕,胯下駿馬掙扎一陣,陡地跳蹄人立,掉頭朝符赤錦奔去! 這下換符赤錦驚叫走避了,連冷北海也掙扎著逃開來。趁此良機,耿照回頭奔出茶肆,見一騎不住在鋪前打圈,馬背上伏著一名面色青白的瘦弱少年,正是阿傻。 他攀著韁轡吁吁作聲,被拉著繞了幾圈,終于制服馬匹,一躍而上。 “多謝你啦,阿傻!”耿照回過頭去,盡量讓阿傻看見嘴型,揚聲大喊: “老胡!” 胡彥之策馬奔出,沖阿傻一豎拇指,笑道:“你好樣的!老子欠你一回!” 阿傻雙手揪著耿照的衣角,臉上猶有余悸,突然顫抖著咧嘴,頓時難以自制,竟爾大笑起來;嗓音雖瘖啞怪異,神情卻是緊繃后的無盡酣暢。耿、胡二人一愣,四目相交,也跟著笑起來,原先對阿傻的芥蒂俱都拋到九霄云外。 雙騎并轡絕塵,掀著薄土黃霧一路馳遠,風里只余三人豪邁爽朗的笑聲,久久不絕于耳。 符赤錦咬牙切齒:“這幫混賬!”鬢發散亂,一綹烏絲自白皙的額角垂落,雪肌披汗,模樣十分狼狽。眼角余光瞥見冷北海從懷里取出一枚蛇形號筒,無聲無息轉身撲去,迅捷無倫地點了他的xue道。 冷北海瞠目倒地,符赤錦凌空揮袖,穩穩接過拋落的號筒,收入纏腰間隙。 “神君你……” “失敗的是你們這幫廢物,可不是本神君。這么巴不得人家知道么?”她怒極揮掌,抽鞭似的拍在馬頸之上,“血牽機”神功到處,連馬匹都前蹄一軟,撲簌簌地跪倒。符赤錦翻身飛上鞍頂,一扯馬韁,懊惱地狠抽狂蹴,那馬吃痛蹬腿,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若追之不及,看本神君剝了你的皮!壞事的畜生!” 她兀自咒罵不休,忽聞身后一聲炮響,一道黃芒蛇焰自茶棚中升起,直竄入薄暮晚空;不消片刻,遠處接連響起號筒聲息,蛇焰一路迤邐升空,融入銷紅帶紫的余暉之中。 “可惡!”符赤錦靈光一閃,登時省覺:“原來那尾鉤蛇尚未死絕。這幫天殺的狗奴才!”但已來不及回頭滅口。轉念又想:“那三人必定會躲開火號,以免撞上伏兵。這樣更好,哼!”韁繩甩動,往龍口村的方向急馳而去。 她騎術甚精,紅繡鞋尖踩著馬蹬,蛇腰打浪、臀股離鞍,俯低身子減低風阻,不意傾出一雙白皙耀眼的沃腴雪乳,半球逆風彈動,連襟內的蓮紅小兜也裹不住,滿滿的乳rou顫跳不休,幾乎溢出襟口,煞是好看。 ◇◇◇ 奔馳之間,胡彥之心思飛轉,暗忖道:“據聞慕容柔是出了名的雷霆鐵腕,目中連一粒沙礫也容不下,鎮東將軍府中決計不能豢養這些邪魔外道。難道……這幫妖人真不是岳宸風所派?”連神武校場的主人古雙魂亦慘死在“蝰蛇”冷北海的鱗皮響尾鞭之下,雖說冷北海的暗示有栽贓嫁禍之意,卻益發顯出此事可疑。 想起符冷二人口中的“紅島”、“帝門”、“當家”等,胡彥之心中一凜:“莫非是赤煉堂派出的殺手?”以那美貌女郎符赤錦怪異的武功行徑,更像七玄界中的妖魔鬼怪。但,無論是鎮東將軍府或赤煉堂雷家,都萬萬不可能與七玄中人合作。 想著想著,遠方忽傳兩聲炮響,一前一后,落日盡頭升起澄黃色的蛇狀煙花;相隔不久,又再度炮響蛇竄,只是這回卻在更西之處。耿照大喊:“老胡,你看!”胡彥之逆風笑道:“浮仙鎮那廂,十之八九藏有伏兵!這幫妖人蛇里蛇氣,卻沒料到咱們不去浮仙鎮!正所謂蛇鼠……” 他突然閉口噤聲,眼神從錯愕、意外,最終沉落下來,陷入一股難言的陰冷。 --蛇。 鉤蛇,蝰蛇。蛇形煙花,如響尾蛇般的鱗甲長鞭。以蛇為號的組織門派…… 胡彥之神情嚴肅,對耿照大聲喊道:“小耿!你或是流影城,近期可有招惹過七玄中人?”耿照愕道:“七……七玄界?沒有??!我不……”陡地會過意來,濃眉一挑: “你是說,方才那些是七玄界的人?” 胡彥之沉吟不語,片刻才接口:“東海境內只有一個以“蛇”為表記的組織,正是七玄之一的五帝窟!據說五帝窟隱藏在一處名為“環跳山星羅?!钡拿鼐持?,門主之下另有五島神君,俱是七玄界中有數的高手?!?/br> “星羅海?”耿照喃喃道: “那是什么地方?是如飛瑤島等五島奇英一般,也在海外么?” 老胡搖頭。 “不知道!我也沒去過。東海老子可說是走遍啦,無一處叫環跳山的嶺脈,更無什么港灣湖泊叫星羅海的,這肯定是掩人耳目的黑話。但那姓符的妖小娘皮自稱“神君”,說是什么紅島之主,癩皮蛇也提到“帝門中人”,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br> “難道她們……是為了赤眼而來?”耿照逆風大吼。 “不知道!” 老胡兩手一攤,大搖其頭。 “五帝窟絕跡多年,有風聲說是被正道中人消滅,最起碼也是元氣大傷,半死不活,這才毀了與外界互通聲息的唯一關哨,從此再無人能出入環跳山星羅海。按理七玄中人要奪妖刀,也輪不到五帝窟先出手!”與腦海中浮現的見聞逐一印證,更覺詭秘重重,暗忖道: ““紅島主人”若指火神島赤帝神君,那是姓符沒錯……但應是“火日玉精”符承明,哪來的“血牽機”符赤錦?說是女兒年紀也不對?!包S島”看是土神島無疑,可黃帝神君也不叫何君盼,更加不是什么要人照看的小姑娘。這些是打哪兒冒出的西貝貨?” 他苦思難解,疾馳間喉頭一甜,忽然嘔出一大口鮮血,若非及時抱住馬頸,只怕已滾落馬背?!袄虾?!”耿照面色丕變,忙探手抓住他松脫的馬韁:“你怎么了?” 胡彥之與岳宸風對過一掌,雖以天元掌力卸掉“紫度雷絕”的霸道掌勁,又得程太醫悉心治療,內傷卻無法在短時間內愈可。再加上鎖功簪造成的損害,又迫不得已運功沖開xue道,傷上加傷,路途顛簸之下,再也壓抑不住。 “別……別停!”他雙手環抱馬頸,死咬著一口碎血,閉目低道:“快……快到龍口村去!” 三人繼續奔馳,不多時便見前頭一片燈火通明,暮色間矗著一幢幢竹籬茅頂的夯土屋舍,高低錯落、櫛比鱗次。耿照離鄉雖久,卻認得村口的一株老槐樹,樹冠逆影與夢中的依稀仿佛,只是周圍的景物已有不同。 “龍口村到了!” 其時夕陽并未全沒,但一眼望去,村中戶戶窗板縫間均透出燈光,道路中、廣場上悄靜靜的,連一條野狗也無。耿老鐵的房子在村后溪畔,打鐵鋪子臨著溪水,方便淬火生爐,耿照本想直奔家中,豈料老胡雙手一松,竟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耿照一勒馬韁,與阿傻雙雙搶下,一左一右攙起老胡,見他跌得一臉血滲沙黏,所幸只是皮外傷,趕緊就近挑了一戶人家,急急拍門?!坝腥嗽趩??有人在嗎?”耿照呼喊一陣,屋內始終毫無動靜,本欲推門一探究竟,老胡卻動了動指頭,指著一旁放落的窗板。 耿照二人登時會意,阿傻將窗板一掀,卻見屋內收拾得干干凈凈,陳舊的木方桌上點著一支齊眉棍粗細的牛油大燭,燃得只剩拇指長短,燭臺、桌頂爬滿燭淚,顯是燃燒已久。 角落的炕榻之上,倚窗坐著一名年輕男子,穿著莊稼人身上常見的衫褲布鞋,上身的短褐衫子袖長及肘,其外并無罩衫、褙子一類,可說十分簡樸。男子低頭不動,似是睡熟,仔細一看,他胸膛微微起伏,輕細的呼吸聲亦清晰可辨,并非是死尸。 但耿照卻覺一股說不出的怪。 (太……太干凈了?。?/br> 男子絕不超過二十歲,面貌清秀白皙,甚至可說是十分英俊,臉部的肌膚光滑細致,連一粒痘瘢疤痕也無;眉毛似是經過精心修剪,斜飛入鬢,不見一根雜毛叉生,簡直不像是活生生的人。 他的衣著也怪。雖是莊稼漢打扮,然而短褐也好、布鞋也罷,全都是簇新的,仿佛是靈堂前燒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