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吃兔兔 第8節
黃昏的樓頂上,兩人之間安靜下來片刻。 他至今還沒有放棄,還相信蔣銳是好人的一個最大原因是他明明救過自己。 雖然蔣銳本人對此事的態度完全是沒甚所謂,周身甚至還會發散一種“別來煩”的氣息。 溫明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暴力的小朋友。只是青少年階段果然還是比他想象中的難搞得多。 溫明思索著該對蔣銳說的話,無果。但最后他想了又想,還是開口了。 晚風中的溫明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其實你是一頭好人?!?/br> 蔣銳無動于衷,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溫明又說:“我下次再帶你的校服過來?!?/br> 蔣銳一個姿勢坐累了,他雙臂往后支,整個人往后一仰。換了一個姿勢曬夕陽。 溫明該走了。 他嘆了口氣,兀自站起身,最后看了似乎快要睡著了的蔣銳一眼,這才離開。 溫明順著墻梯往下爬時,一陣風拂過,順便隨風飄來了蔣銳的聲音。 他這句話聲音很低,純屬是在無目的地自言自語,或是夢話。 抱歉,溫明不是想偷聽,但是……他這么長的一對順風耳可不是白長的。 蔣銳說:“兔子……好白?!?/br> 怎么說呢,溫明都沒好意思跟孩子說是你太黑了。 這孩子不知道怎么弄的,皮膚呈一種深小麥色。不難看,甚至還有種深沉的帥氣。但是溫明跟蔣銳站在一塊時,這孩子活脫脫一個顯白神器。襯托得他都白了幾個度。 沒遇到蔣銳之前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能這么白。 溫明想說只要你肯好好學習以后就會變白的。想了想又算了,人家不是小孩子了。 他沿著來時的墻梯爬下去。蔣銳則一個人繼續放風。無人打擾的樓頂安安靜靜,砸了鎖就是個躲清閑的好地方。 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不遠處出現了一陣游戲音效。那聲音由遠及近,人逐漸來到他身邊。 蔣銳眼都不睜地問來人:“你放他上來干嘛?” 大熊專心打著游戲,應付道:“嗯?我以為你挺喜歡他呢?” 蔣銳“嘁”了一聲,又不理他了。 第7章 這個時間段的網咖正是人少的時候。蔣銳穿行在一排排的電腦間,嘴里還叼著根未點燃的煙,他一路往外走去。 前臺的位置那,大熊無處可藏的龐大身體正躲在吧臺后面,跟值班網管兩個人,都只露出來半截腦袋,偶爾傳出幾聲模糊的浪笑。 網管先抬起頭發現了他來,從后面冰柜里給他拿了一支礦泉水遞過去。 大熊把頭抬起來時看他時,臉上還帶著那種有顏色的笑。 蔣銳擰著瓶蓋,不甚在意地問:“看什么呢?!?/br> 大熊一把聲音很是渾厚,他意有所指道:“高中生精品讀物系列?!?/br> 蔣銳鄙夷地笑了一聲。 他不感興趣地轉過去,仰頭喝水,幾口便把一整瓶水給干完了。網管問他:“蔣哥看不?” 大熊替他答了:“他不看,你蔣哥是兔性戀?!?/br> 蔣銳不耐地看他一眼:“你夠了沒?” 網管說:“兔子的本子咱是沒有了,有羊的要不要?狼愛上羊啊愛得瘋狂?!?/br> 大熊嘻嘻哈哈地插嘴:“別這樣,羊我一聽就萎?!?/br> 網管:“那你這不行。羊萎是病啊,得治?!?/br> 大熊一向能動手就不多話,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 打鬧完一通的兩人這才發現蔣銳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時候從眼前消失。人應該是出去外面透風了。 小網管看了看門口,他這才捅了捅大熊的胖手臂:“喂,蔣哥有情況?” 大熊正忙著埋頭苦讀,敷衍道:“???” 網管肯定地說:“他身上的味道不一樣?!?/br> “???”大熊不耐煩地揮揮手:“他校服前幾天借人了??!比起這個,你這種本子還有多少?爺爺我現在學習欲望很強烈!……” 外面的蔣銳已經走出了網咖前門。他找了個僻靜地方,打算把嘴里叼著那根剛才沒點的煙抽了。 關于那只兔子的事,歸根到底,蔣銳最初也是第一次見到有長得那么大只的兔子,覺得有意思罷了。如今新鮮感一過,就覺得也不過如此。 他對兔rou還有點興趣,人就算了吧。 蔣銳的手伸進口袋一摸,沒摸到熟悉的打火機,反而是另一種綿軟手感的東西。 蔣銳這才記起來身上這件的校服是剛被人還回來不久的。 上面散發著一股獨特的干凈氣息。讓人想起雨后潮濕冰涼的草腥味,又輕又舒緩。 溫明把衣服包好放在了保衛處那,然后才被送到蔣銳手里。 洗好的校服上一股子兔子喜歡的味道。蔣銳皺了皺鼻子,還是將就地穿上了。 而此時,他把口袋里裝著的東西掏出來一看,那是一條卡通狼尾巴樣式的掛墜。 這是溫明對于之前咬傷他一事的一點補償。 想來溫明可能是把樓頂的談話當做兩人最后的交集了,送小禮物多少就有點想讓蔣銳以后多珍重的意味。 蔣銳不明所以地瞇起眼睛,把那個小玩意用兩指捏著提起來,放到眼前。 這個氣息他可太熟悉了。 兔毛氈。 用兔毛氈做成的狼尾巴。 而且還是從溫明自己身上掉落的毛。 長時間的靜默。蔣銳和這條兔毛做的狼尾對峙片刻,他一頓無語。 那個正常型號的吊墜放在他手上就顯得小了一圈,正在寒風中可憐而無助地微微晃動。 他重新在別的口袋里找火機點煙。 就在這時,蔣銳鼻頭輕輕聳了聳。 他又一次提起那個吊墜聞了聞,隨后放下了。不是這個。 蔣銳抬腳就朝巷口走去。他似乎是知道大致的方位,遇到分岔路口時會停下來,分辨片刻后再往其中一條路走去。 越是靠近那個地方,前方幼兒的嬉鬧聲音就越是清晰。 蔣銳在街對面看到了對面一支鬧騰騰的幼兒園隊伍。 最前面倒退著走路的高個子是帶隊的男老師,他一只手上抱了一個孩子,另一手則是牽著一條長長的醒目的牽引繩子,后面跟了一串嘰嘰喳喳的小孩子。 牽引繩上錯落地掛了一個個小把手,小朋友們你挨我我挨你地被掛在這條牽引繩上。是一串小掛件,繩走人走。 這是一列剛去不遠處的植物園查看自己種植的小苗的幼兒園隊伍,現在正在返程途中。 絲毫沒有發現對面陰影處一個大個子正在神色不明地盯著這邊看。 蔣銳:怎么又是他? 藍天白云,人行道上的一隊排列整齊的幼崽們,以及照顧他們的小草莓老師——原本應該是這樣一幅和諧溫馨的畫面。 前提是這群家伙不這么精力旺盛,吵吵嚷嚷的話。 溫明不得不倒退著走路,兼顧好前面路況的同時,還要看好后面別有哪個小朋友發呆掉隊。 幸好這一段路車并不多,人行道上也很少人走,是他們日常的路線。 這群家伙即使是在路上也能玩得渾然忘我。一只海獺小朋友此時正雙手捧住另一個小朋友的臉,一張面團小臉上表情凝重:“鴨頭,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br> 不怎么聰明的鴨子小朋友被抓住了,他圓眼呆滯,一臉遲鈍地和對方對視。 看似沒有反應,其實這已經是他的反應了。 而兩個人都渾然不覺手里繩子什么時候已經松開。 前面的溫明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兩個掉隊的家伙。他叫停隊伍,跑到后面去抓人。 先把始作俑者抓回原位,他再過回過頭去耐心地對鴨子小朋友說話:“可達,不要只是站在那里讓別人欺負啊?!?/br> 不太聰明的小朋友依然是一臉不變的呆滯。他兩只小短手抱住頭,慢吞吞地回:“啊——” 溫明無奈。 他一邊往回走一邊輕輕拍拍身上的長貓耳的小孩:“小曜啊,勒太緊了,放開一點點……” 至此,火車頭回歸原位,這列鬧哄哄亂糟糟的幼崽小火車才終于能再繼續往前開了。 還好幼兒園就在前面十幾米的不遠處。 溫明把這群不安分的小動物帶到班里,就可以和下午班的老師交接任務了。 小朋友們洗手換衣服之后,園內也適時響起了陣陣午休時間的專屬鈴聲。終于到了難得安靜的時刻。 溫明不用看班,此時的他正在穿過走廊,捏著眉心往教師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累是累的,但他心里還在盤點著待辦工作的清單。有好幾份資料這周內要上交完……但是他昨晚挑燈備戰臨近的個人公開課,這會有點撐不住,想著要稍微瞇一下。 溫明在家時就喜歡以兔子形象睡覺,更有安全感。 在哪里都是。 于是他鎖了房間門,一沾枕頭就安心地沉沉睡了過去。至于陽臺門……陽臺門是什么? 人在累極的時候是這樣的。午睡的時候感覺人沉入了床墊里,醒不過來。 蔣銳站在樓下,把從剛才就一直沒來得及點燃的那根煙給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