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僧 第74節
戰長林并不知道里面情況竟會有這樣驚險,聽完以后,多少心有余悸,想到事情的起因,又肅然道:“他怎會知道你要來漱玉坊取耳環?” 居云岫推測道:“我身邊一直有他的耳目,也許這個局,早在我進他書齋時就已布下了?!?/br> 耳環一事,看似關于心月,實則是趙霽監控、證實她是否跟太歲閣相關聯的最佳契機,今日他敢帶著扈從前來圍捕,多半就是已經掌握她跟太歲閣聯絡的痕跡了。 戰長林順著居云岫所言細想,先前按下的擔心又滋蔓開來,這一次,如果不是他誤打誤撞,假公事之名跑來找她,后果真不堪設想。 念及此,戰長林盯住居云岫,誠懇地道:“還好我來了?!?/br> 居云岫便是怕他拿此事邀功,聞言又抿住唇。 戰長林語氣果然愈發驕傲:“你就不謝一謝,夸一夸?” 居云岫道:“扭轉乾坤的只是心月的信物,你叫閣里的人送來也一樣?!?/br> 換而言之,即是他根本不重要。 戰長林哼道:“他們再快,也不會有想見你的我快?!?/br> 明明是一句情話,卻給他講得展耀軍功似的,居云岫臉上又一熱,岔開話題:“你是怎么找到心月的?” 戰長林才不上她的當,跟著往下算賬:“你為何不回我的信?” 居云岫:“……” 戰長林目光攫著她,誓不罷休的樣子。 居云岫沉吟半晌,道:“太忙?!?/br> 戰長林道:“忙到寫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居云岫想到今日收到的那句“負心漢”,道:“為一句無關痛癢的話叫人奔波,不值當?!?/br> 這明顯是在指摘某人。 然而某人沒自覺,反而故意曲解:“那也就是說,你對我是有很多句話,而且句句關乎痛癢了?” 居云岫惱火。 戰長林雙眉一聳,這一回,有恃無恐:“我等你回信,等你回完,我就告訴你,心月是怎么被找到的?!?/br> 日暮,白泉寺三里外的一處別院里,樹木繁茂,環境幽深,柵欄前,一人一狗正玩得不亦樂乎。 唯獨琦夜、璨月二人守在院里,憂心忡忡。 院門外,忽傳來轔轔車聲,二人掉頭一望,一輛熟悉的馬車從槐樹掩映后駛來,駕車的正是扶風。 二人這才換下一臉愁容。 “郎君,快,郡主來了!” 琦夜抱走柵欄前的恪兒,跑到院外,后面緊跟著追來一只小黑狗,汪汪吠叫。 恪兒想到居云岫怕狗,趴在琦夜肩頭驅趕:“小黑不要來,回去,回去!” 小黑狗收到指令,停在院門口,搖著尾巴,吐著舌頭。 “吁”一聲,馬車應聲停下,琦夜抱著恪兒趕到車前,看到掀簾出來的人后,笑容一僵。 反倒是恪兒眼睛一亮,欣喜若狂。 “戰長林!” 戰長林大喇喇笑,走下來,一把將他從琦夜那里撈到自己懷里,調侃道:“小哭包想我了?” 恪兒大聲道:“才不是小哭包!” 聲音像是在生氣,可是笑容忒燦爛,雙手抱著戰長林的脖子,像是抱住了一個稀世寶貝般。 戰長林拿臉蹭他rou嘟嘟的小臉,蹭得他歪開頭,邊躲邊笑。 琦夜木著臉站在一邊,垂眼盯著地上的草,不多時,居云岫從馬車里下來,璨月上前伺候,問及漱玉坊里的情況。 琦夜心里煩悶,悶著頭杵在原地,等居云岫喊了兩聲,才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么?” 馬車前,居云岫眼神略嚴厲,琦夜忙挺直身板,回道:“沒有想什么?!?/br> 居云岫沉默,轉頭向院門口的父子二人望一眼,大概明白了。 思及緣由,心里驀然有些五味雜陳,居云岫斂回目光,道:“這段時間,你先陪著恪兒住在這兒,如果有緊急情況,我會派人來通報?!?/br> 琦夜聞言,果然別扭:“那,他……” 居云岫道:“你要是不愿意跟他待在一起,可以跟我回趙府?!?/br> 琦夜一震,道:“沒有……郎君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br> 照顧及保護郎君是她最大的職責,這種時候,她怎能把郎君丟開。 且還是“丟”到戰長林懷里。 琦夜道:“郡主放心,奴婢一定會把郎君照顧得妥妥帖帖的?!?/br> 居云岫看著她,到底沒有苛責什么,每個人都有喜歡與討厭的權利,她無法要求琦夜改變自己的感情。 “時辰不早,今日就在這里用晚膳吧?!?/br> “是?!?/br> 琦夜這次很機靈,應聲后,立刻到院里安排去了。 居云岫的目光順著望到小院里玩耍的二人,眼眸一動。 戰長林居然在給恪兒“展示”他那顆毛茸茸的頭。 夕陽西下,脈脈余暉透過遮天的樹林,鋪陳在白墻灰瓦的小院里,恪兒站在柵欄前,摸著戰長林這顆黑茸茸的毛腦袋,滿眼驚喜。 戰長林歪頭蹲著,問道:“如何?” 恪兒咧著嘴笑:“我喜歡?!?/br> 戰長林便也咧著嘴笑。 兩個人的虎牙都映在薄暮里,亮晶晶的。 恪兒摸來摸去,仍然愛不釋手,這時小黑狗搖著尾巴過來了。 恪兒便雨露均沾,先摸摸小黑狗,再來摸戰長林。 戰長林躲開。 恪兒:“?” 戰長林交代道:“以后摸完它不許來摸我?!?/br> 恪兒困惑道:“為什么?” 戰長林解釋道:“狗身上有虱子,你摸它,再來摸我,我頭上也長了虱子,你還喜歡嗎?” 恪兒想也不想:“喜歡呀?!?/br> 戰長林一怔,伸手撓頭,撓完道:“可你娘就不喜歡了?!?/br> 恪兒大眼睛撲閃。 戰長林到底沒忍心告訴他,還是他娘的喜歡最大。 恪兒眨巴眼睛想了一會兒后,歪頭道:“我阿娘也摸嗎?” 他著實有點想象不出居云岫摸戰長林腦袋的樣子。 戰長林肯定地道:“當然摸啊,可喜歡摸了?!?/br> 恪兒大吃一驚。 戰長林挑眉:“你不信?” 恪兒對戰長林一向是很信任的,可是這廂突然有點迷茫。 戰長林小聲道:“下次我讓她摸給你看?!?/br> 不知道為何,恪兒心跳突然“咚”一聲,怪激動的。 他也小聲道:“好?!?/br> 戰長林不由笑,心里美滋滋的,想到居云岫,便忍不住朝庭院角落一望,這一眼,恰巧捕捉到居云岫的目光。 戰長林唇角挑得更高。 居云岫移開眼。 恪兒忽然湊到戰長林耳朵邊,悄聲道:“我給你寫的信,你有沒有收到?” 戰長林回頭:“信?” 眼睛一下亮起來:“你給我寫的信?” 恪兒認真點頭,道:“是呀,今天寫的,跟阿娘一起寫的?!?/br> 戰長林精神一下振奮起來:“她也寫信?她給誰寫信?” 恪兒想了想:“不知道,應該是給一個寫字很丑的人吧?!?/br> 戰長林:“……” 一群飛鳥從樹林里振翼而出,天幕那頭傳來曠遠佛聲,是白馬寺里的暮鼓敲響了。 別院柵欄角落,樹蔭濃郁,擺放著一套樹樁桌凳,坐在上面展眼一望,山外云霞盡收眼底。 戰長林悄無聲息湊過來,道:“你給我寫信了?” 居云岫欣賞著天幕美景,懶得理他。 戰長林按捺著狂跳的心:“既然都寫了,干什么藏著,不拿給我看?” 居云岫還是不理他。 戰長林想到自己先前的態度,知道這回是要吃癟了,低咳一聲,試著商量道:“我這兒還有心月寫給趙霽的一封信,內容機密,除我以外,沒人看過。我跟你換,如何?” 居云岫淡淡道:“心月寫給趙霽的信,跟我有什么關系?” 戰長林道:“你要策反趙霽,怎能沒有心月的信?” 居云岫道:“若信有用,剛才就會用上,既然不用,說明此信對策反趙霽一事無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