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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哲翰揉了揉她的腦袋,似無奈似寵溺,“應該的,誰讓你叫我一聲師兄?!?/br> “丫頭,我有話與你說?!蹦蠓虬蜒Σ沙兜揭贿?,附耳低語,完了把一個小藥瓶交到她手中,“這藥丸可解你身上紅疹之癢。你為人剛直,容老夫多嘴一句,有時候知難而退未必是樁壞事?!?/br> ** 到岸那日,風雨消散,天清氣朗。 碼頭上車馬絡繹不絕,捕魚的,做苦力的,經商的,遠行的,歸鄉的交錯往來,人聲鼎沸,熱鬧喧闐。 船艙里,陸哲翰與莫大夫一個扛肩一個抬腿將崔珩弄進了一只大木箱中,然后交由四名仆役搬到等候在岸邊的馬車上。 薛采站在船首,微風揚起衣袂,“師兄,‘雪鸮’就托你照顧幾日,擇日我再來取?!?/br> 她朝對面二人鄭重抱拳道:“師兄,莫大夫,云聚是緣云散也是緣,我們就此別過,后會有期?!?/br> 莫大夫抹了抹眼角,欲言又止。他對薛采也算一見如故,此時心生離愁別緒,出口之言定然傷感,不說也罷。 陸哲翰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伸手將薛采拉入懷中,虛虛抱了一下,“小師妹,多保重?!?/br> 薛采微笑著頷首,足尖點地,身姿輕盈若鴻雁,凌空躍到了岸上。她接過皮鞭跳上馬車,調轉馬頭之前,再次朝船上之人揚手作別。 手起鞭落,駿馬疾馳,很快她的身影混雜在了茫茫人海中。 莫大夫瞧見身邊之人若有所失,忍不住揶揄道:“老夫有一個小小的建議,自古師兄妹間成好事者多,你可以修書一封,請你師父做主將薛采許配給你。如此一來就可以把她拴在身邊,不必望眼欲穿?!?/br> 陸哲翰緩緩收回目光,勃然變色道:“老匹夫,休得胡說八道,否則我把你丟海里喂魚?!?/br> 莫大夫絲毫不懼對方的恐嚇,嘖了一聲,“你這是被人說破心事,惱羞成怒了啊。你若真喜歡薛采,老夫一定幫你出謀劃策?!?/br> 說完,話鋒一轉道:“這鬼天氣,出了太陽還如此之冷,走,咱們回艙里去?!?/br> 碼頭西側,正對大海的地方有一座巍峨挺拔,氣勢恢宏的樓閣。雕梁畫棟,檐牙高啄,是衡州迎天下客的門面。但除了達官貴族,尋常百姓不被允許在此逗留。 視野最開闊的一層,一位錦衣公子不畏朔風,立在洞開的窗口。從他的角度望出去,能將岸上發生的細枝末節盡收眼底。 公子手中捧著一只青花瓷蓋碗,他慢條斯理的取下碗蓋,吹開綠葉,細細抿了口茶,“衡州的大佛龍井,果然名不虛傳?!?/br> 雖是夸贊,卻語調平平。 “將軍,屬下已派人跟上那輛馬車?!币簧碜鸵碌氖绦l跪地稟告道。 “好,切勿打草驚蛇,我還要放長線釣大魚?!惫訑傞_寬大的手掌,若有期待,“今日的信呢?” 侍衛聞言,小心翼翼取出信紙,恭敬遞上。 公子揮揮手,打發侍衛離開,然后面朝大海,迫不及待的將綁在信紙上的絲線剪斷。 一如往常,紙上只留了短短四個字:安好勿念。 冷戾的公子展顏一笑,將信紙放在鼻端,聞著紙香,聞著墨香,似乎也聞到了她身上清淡的花香。駐兵在外,時寧的飛鴿傳書是漫漫長日中唯一的慰藉。哪怕只報一聲簡短的平安,他也心滿意足。 孔鎏反反復復看著那四個字,仿佛透過信紙看到了時寧清麗娟秀的面龐,所以怎么也看不厭。 說起來,時寧的字不愧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與他的愈來愈像,足能以假亂真。他想方設法要在時寧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這勉強能算其中之一。 孔鎏將信紙妥帖收好,藏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臉上帶著癡迷的笑。 第11章 百里之行,貴在良駒。 陸哲翰深謀遠慮,沿途每一個驛站都安排了仆役,早早為薛采備好膘肥體壯,吃飽喝足的良馬,可以隨到隨換。 薛采披星戴月,晝夜兼程,終于趕在崔珩毒發第六日上了衡山。連日來,崔珩始終昏迷不醒,按照莫大夫的說法,最遲明日必須拿到萬蠱之母。 “師父!”到了山頂,薛采雙手呈喇叭狀,沖緊閉的宅門喊道。 須臾,剛剛刷過紅漆,上面貼了神荼、郁壘畫像的笨重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位白衣飄飄,雖胖但風度猶存的老頭快步走出,咋咋呼呼道:“大清早的,嚷嚷什么,為師耳朵還沒聾呢?!?/br> “師父?!毖Σ蓙G下馬鞭,歡天喜地跑過去,一把抱住李若鴻粗壯的腰身,像貓一樣在他胸口蹭了蹭,“多日未見,徒兒甚是想你?!?/br> 李若鴻毫不客氣的將黏在身上的人推開,板著臉道:“當初是你執意要走,如今又說想念為師,你當師父是三歲小兒,會信你的哄騙?” 薛采紅著眼眶,懺悔道:“離開后才知道衡山在我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徒兒自知有錯,請師父責罰?!?/br> 李若鴻撐不下去,臉上出現裂縫,“讓為師好好瞧瞧,你下山一趟是胖了還是瘦了,是否跟人交過手,有無受傷?你離開這一月,為師食不知味夜不成寐,光惦記著你會不會有性命之虞?!?/br> “師父?!毖Σ捎謱⑺ё?,“徒兒知道,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師父?!?/br> 李若鴻破功大笑,“行了,過了年就十六歲了,還跟個小姑娘似的賴在為師懷里撒嬌,一點兒也不知羞?!?/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