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見 第21節
所以在除了原曜以外的其他人看來,許愿打個針根本就沒有什么問題。 李淳在旁邊拿著接種單等許愿,一邊扇風還一邊說:“呀,沒想到我們愿愿還挺勇敢?!?/br> 許愿摸摸鼻子,“別把我當小孩兒哄?!?/br> 他確實讀書讀得小,在以前班上就是年紀最小的,和現在班上的同學也差不多同齡。 “他看你長得可愛,就想逗逗你?!笔婢﹥x接嘴。 “就不能說長得帥嗎?”許愿哼哼兩聲,也拿著接種單扇風,風吹得他領口一翻一翻的。 “嗯……” 借著體育館里敞亮的光線,李淳頭一次這么認真打量許愿的五官,越看越想夸,“那就可愛與帥氣并存吧?!?/br> 許愿沒吭聲,正襟危坐,學著原曜皺眉高冷的樣子,想要自己看起來帥一點。 他跟著李淳在留觀區坐下來。 高三打疫苗,相當于是白放了半天假,統一收取的電子設備也歸還了,整個留觀區分成兩撥人,一撥人群里充斥著游戲開機、短視頻的噪音,另一撥是拿著書背題的。 許愿拿著手機在這中間過道糾結萬分,徘徊許久。 理智和玩樂的小人瘋狂打架! 最終,他小心翼翼地端了根塑料凳子,找了本書擋住懷里的手機,一屁股坐在玩手機那一陣容,沖著瞪他的舒京儀心虛地笑。 不過剛坐下,他就開始找原曜在哪兒。 果不其然,原曜胳膊里夾了一本書,正準備翻開看,周圍的人聲鼎沸根本沒對他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影響。 原曜像是自動拓展出了另外一個世界,沒有人能打擾他。 許愿忽然明白,這也許就是距離感。 總有那么些人,就算生活在一起,也互相認識,卻怎么都捂不熱。 “許愿,有人拍你?!笔婢﹥x打斷了許愿的思考。 許愿一愣,抬頭:“嗯?” 他面前是一位拿著照相機的記者,胸前掛著出入許可證,應該是學校請來記錄這次疫苗接種行動的。 許愿還沒反應過來,手里的手機就被舒京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換成了一本教輔資料。 摸魚被現場記錄的工作人員抓了個現行,許愿耳朵通紅,不得不低頭對著資料發呆,半個字都看不進去。 “愿愿,”舒京儀也跟著李淳這么叫他,嗓門兒很小,“你臉皮好薄啊?!?/br> “那是……” 許愿領這句話的時候臉皮可不薄。 * 當天晚上,下午疫苗接種現場的照片就被學校公眾號和社區公眾號發了出來。 晚自習之后的時間是可以用手機的,于是班主任就在群里發了好幾張記者拍的照片,全是高三一班從排隊到打疫苗的紀錄。 這些人拍照也會找故事似的,剛好就把許愿看原曜打針的那一眼給拍了進去。 一張清晰度達到400dpi的相機照片里,許愿正掐著校服的一角,盯著隔了個過道在打針的原曜。 后者呢,表情管理大師,情緒無波瀾,看不出結結實實挨了一針。 不過,同學們都沒注意到許愿的小動作,倒是把目光集中到了許愿的臉上。 ——許愿好上鏡…… ——單反拍下來臉都這么小無敵了! ——真人也好看啊prpr 許愿打了個“是嗎”,又刪掉,怕自己回什么原曜都得在后面賤兮兮地跟一個“裝什么裝”,自己又沒原曜嘴皮子厲害,想了半天想不出要回復個什么好,只得把手機一扣,準備苦思冥想,完全忘了寫了一半的物理卷子。 正想著,客廳突然傳來關門的聲音。 許愿往外望,發消息問原曜:你出去了? 原曜回:家里紙用完了。 許愿想了想,轉了50元錢過去,識時務者為俊杰,發了個跪地求情的表情包,說: ——順便再買點零食回來! 果不其然,原曜拒絕了他:我不吃 許愿不死心:?我要吃 然后,原曜退回了這50元錢。 意思很明顯,我不買。 原曜剛走沒多久,許愿有氣無力地趴在客廳的桌子上寫了幾道題。 正是身體飛速發育的年紀,許愿實在是一點餓都受不了,肚子一咕咕叫起來,那叫一個前胸貼后背,根本沒有辦法集中精神寫題。 他還真有點佩服班上還減肥的女生,怪不得舒京儀一天到晚給她們做思想工作還買好吃的。 他放下手中的紙筆,點開外賣軟件,發現現在這個點基本都是賣夜宵的了,最快送過來也差不多要一個小時,更何況進家屬區的路又窄又難找,騎手還特別容易迷路。 許愿打開微信,為解燃眉之急,直接給顧遠航閃了個電話過去。 “你在家嗎?”電話通了。 “在啊,”顧遠航說,“怎么了,我家剛聚餐完呢?!?/br> “你家有吃的沒,我來拿點兒,”許愿就差搖尾巴了,“再餓要暈過去了?!?/br> 顧遠航一聽,笑起來,“原曜虐待你???還不給你飯吃?!?/br> “他凈身出戶了,才不會管我死活?!?/br> 許愿趴在客廳的窗戶邊往外望,心想原曜這混蛋怎么還不回來,“我問你有吃的嗎?” 顧遠航那邊乒乒乓乓一頓鍋碗瓢盆的響動,“有有有,晚上鍋里還剩了臘排骨,要么?” “要!”許愿歡呼。 “我給你送來吧,先把門打開?!鳖欉h航說。 許愿對這種提前開門的舉動還是有點警惕,“你干什么?” 顧遠航哈哈大笑:“怕你沒力氣開門了?!?/br> 十分鐘不到,顧遠航拿保鮮盒裝著一盒剛加熱過的臘排骨來了。 許愿實在是餓壞了,接過保鮮盒就往飯桌上放,門都來不及關,不過家屬院這種小區里,位置偏僻,都是幾十年的老熟人,關不關門也沒多大問題。 晚飯在家里吃得多,顧遠航肚子里是飽的,就找了個墊子壓在許愿身邊,往地毯上坐。 他抱著膝蓋,像小時候兩個人在午休時說悄悄話那樣,東張西望一陣,說:“原曜出去了?” “嗯,”許愿吃得心滿意足,“阿姨做吃的還是那么好吃?!?/br> 以前于嵐貞不做飯,許愿就愛當顧遠航的跟屁蟲,跟著去顧家蹭蹭蝦片,蹭蹭南瓜餅,吃得滿嘴流油地回家,再挨他媽一頓收拾。 窗外傳來響動,樹葉簌簌而落。 許愿抬起頭往外望,似乎是下雨了。 他在想,原曜出門的時候帶傘了嗎?他是不是在小賣部,要不要去給他送傘? 如果去送傘,原曜會不會還自己一個驚天大白眼。 “對了,愿愿。我媽讓我問你,和原曜相處得怎么樣?!鳖欉h航越說越小聲。 他似乎也有點對原曜犯怵,畢竟是不太熟的人,這背后問人家情況呢,不太好。 “他挺好的,就是有點兒欠……”許愿頓了頓,“我還不夠了解他?!?/br> 顧遠航知道議論人家不好,聲音更小了,蚊蠅震動雙翅似的,“我媽說,原曜性格隨他媽。他媽以前和院兒里的人就合不來?!?/br> 許愿仔細聽著,翻他白眼,“誰說人就必須合群?” “我隱隱約約記得小時候,有次我們從幼兒園回家,”顧遠航撓著腦袋努力回想,“原曜一直心情不好不說話,我們問他怎么了,他也不說,我們一直問一直問,他就說,煩死了爸媽離婚了?!?/br> “然后呢?” “然后我們也不懂啊,不敢接話?!?/br> “幼兒園……” 許愿一邊啃排骨,一邊算時間,原曜那個時候應該也才五歲多,本應該還是什么都還不懂的年紀。 他正在沉思,樓道里傳來幾聲熟悉的咳嗽。 腳步聲也近了。 幾秒后,一個渾身濕透的人站在半敞開的大門口。 原曜一身都濕透了,沖鋒衣拉鏈大敞開著,臂彎里面護著一提抽紙,另外一只手里提著一大袋不知道什么東西。 他沒說話,樓道里的聲控燈滅過也就不亮了,黑漆漆的,看不清他手里拎的是什么。 他像座沉默的山,被大雨過境。 許愿從地毯上站起來,扯過濕紙巾擦手,看原曜慢吞吞地進了家門。 直到原曜進了屋,許愿才看清楚他一身淋得有多濕。 衣服面料全部皺巴巴地黏在皮膚上,褲腿像灌了鉛,晾一宿估計都穿不了。 許愿皺著眉問,“你沒帶傘?” “沒?!痹装研摰?,隨手把抽紙放在門口的柜子上。 他的眼神落在許愿才吃過的臘排骨上,只停頓了兩三秒,又匆忙挪開了。 原曜收回手,把原本要遞給許愿的大口袋又放回身前,最后,他把目光放在顧遠航身上,點頭示意,算打過招呼。 他還是對許愿多問了句:“你吃過了?” “吃了,”許愿好奇道,“你這買的什么?” “零食啊?!痹撞鹆艘话榧?,把臉上的雨水一點一點擦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