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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玖撐著頭,就著桌上一燈如豆看書。 她輕輕翻過一頁書,淡淡笑道:“我知道,你先去睡吧,我自己能料理好?!?/br> 風蓮伺候陸玖近一年的時間,早已經熟知了她的脾性,便也不過多催促,只點頭道:“那姑娘一定要早些休息,奴婢在外間,您有什么事情傳喚便是?!?/br> “好?!标懢僚牧伺乃氖?,目送她出去。 待風蓮離開,她才皺著眉繼續看剩下的典籍。 手里的書翻了一頁又一頁,可是看書之人的內心卻始終無法平靜下來,面前碼得整整齊齊的文字好像忽然變得扭曲起來,一個一個字地看下去,字都認識,可是連在一起卻不知是何意思。 陸玖實在煩悶,心里早已經下了決心要跟江殷對著來,可是腦子里還是一片混亂,忍不住就去想今日吵架說過的話,手里的書一本沒都看,可謂是浪費了一整晚溫習課業的時間。 她看向一旁,菱花窗被撐桿撐起來,窗外夜色漆黑,依稀能夠聽見遠處夜市上傳來的喧嘩熱鬧。 她撐著腮幫子,出神地看向漆黑的窗外,心里忍不住地瞎猜,這個時候,江殷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和她一樣,在為今天的事情困擾憂心,在想著她會不會為他生氣? 江殷啊江殷,此時此刻,你的心情,是不是如我的心一樣揪扯難受呢? 夜風徐來,吹動桌面上的書卷嘩啦啦翻動,燈盞里的一豆火苗也隨風舞動,搖曳滿室斑駁的影子。 陸玖放了筆墨,合上了書本,寬衣解帶,吹熄了燈火。 宣平侯府東閣內外,萬物悄然,不聞鳥雀聲。 而與此同時,城南州橋兩岸卻是燈火通明,人潮洶涌。 州橋夜市瓦肆之內,戲臺上正演著一出才子佳人,伶人一段小曲唱過,博得底下看客滿堂彩。 當壚賣酒的女郎端著酒壇游走在各張酒桌旁,趁著一曲引吭高歌之后,將手中的酒水全數賣給座下的看客們。 “小娘子!這邊再要三海碗!幾文錢?”座下的客人們笑著招呼。 女郎連忙說了價錢,收錢舀酒。 “這邊!剩下一壇,全要了!” 方才做完一桌客人的生意,買酒女郎忽然聽見身后的桌子傳來一個少年郎醉醺醺的聲音。 女郎晃了晃自己懷中剩下的一壇子酒,眼角眉梢都迸射出喜悅,這可是筆大生意。 她連忙抱著酒壇轉身,尋聲朝著要一壇酒的桌邊走過去,但見正堂中央的酒桌上正坐著四個少年郎君,皆是十六七歲的模樣,個個打扮不俗,一眼便知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哪位小郎君要賣?”女郎喜滋滋地將一壇酒擺上桌,看著面前的四個少年。 “……我!老子!”坐在正中穿殷紅袍子的少年郎打著酒嗝,搖搖晃晃地從桌子上站起身來。 他臉頰耳朵脖子通紅,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半瞇半睜、眼神朦朧迷醉地看著那女郎,顯然是已經喝高了,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樣子。 他身形搖晃了一陣,差點兒摔倒,好在身旁一個玄衣冷面的少年趕緊攙扶住了他,才不至于摔下去。 “容……容冽!你管老子???送開!別扒拉我!”紅衣少年郎面容俊俏,眼神卻十分兇悍,他扶著桌角,一把推開玄衣少年的手,大著舌頭訓斥道。 “你……酒放下,嗝!”他搖搖欲墜地又打了一個酒嗝,從身側掛著的一個被燒爛的荷包里掏出厚厚一疊交子,展開扇子一樣,將所有的交子展開,當作扇子搖了搖,十分闊氣地說“全要了!” 原本賣酒女郎看著江殷身側懸掛著的那個燒破的荷包,心下還納悶,這幾位公子哥身上到底有沒有銀錢?不會是耍她吧?有錢的人怎的還戴著個破荷包?看到江殷手里那一疊交子,她頓時眼睛亮起來。 “殷哥兒,算了吧!你喝多了!”何羨愚坐在江殷身側,看見他頭暈腦晃的樣子膽戰心驚,伸出手護著江殷的背后,要扶不扶,“……算了算了,今天就到這兒,都別喝了!殷哥兒,你真的醉了!” “誰醉了!他娘的!老子沒醉!”江殷漲紅著臉,言辭粗鄙地當即回懟何羨愚,說著從自己的“扇子”里抽出一張丟給那女郎,酒氣沖天,朗聲豪邁喊道,“不用找了,爺有的是錢,余下的就當送你!” “小公子大氣!”買酒女郎連忙接住那一張交子,低頭一看額度,心中歡喜十分。得這一張紙,別說這一個月,就是這一年,她都不用再去賣酒! “奴的酒壚就在店外,小公子一會兒若是還有什么吩咐,盡快來找奴!”女郎抱著那張交子,喜氣洋洋地朝著江殷行了一個大禮。 “江殷,這是你這幾年好不容易存下的,你就這么全扔出去?”徐云知坐在容冽的身側小酌,抬眸掃了一眼滿面紅光的江殷,揶揄笑道,“世子爺果然大氣,徐某佩服?!?/br> “要你們管!一壇子酒一桌子菜還不夠堵住你們的……嗝!的嘴?”江殷轉過頭來,雙目圓瞪。 徐云知懶得與他計較,伸筷子夾菜,看熱鬧不嫌事大:“也行啊,反正不是我掏錢?!?/br> “都坐下!喝!是兄弟就陪我喝!”江殷搖搖晃晃地探手去摸桌子上的酒壇,抓起酒壇的邊沿往自己面前的海碗里倒酒。 何羨愚、徐云知、容冽三個分別坐在他身側,默默看著他仰頭一飲而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