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骨寵妃 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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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敬小心翼翼地答道:“王氏說是關于德妃之死和暗剎一事?!?/br> 果不其然,祁胤帝放下奏折,眉間陰霾更甚,顯然對王氏提及兩個忌諱話題不滿。 默了一瞬,祁胤帝捻了捻眉心,“帶她過來,朕倒要聽聽她有何話可說?!?/br> “喏?!?/br> 很快淑妃就被押進御書房,蓬頭垢面的樣子差點讓祁胤帝沒認出來。 可祁胤帝只是震驚,并無半點同情和憐惜。 他連多余的眼神都沒分給淑妃,冷聲道:“朕給你機會說,若有半句虛假,立即杖斃?!?/br> 淑妃跪在地上顫著聲,卻無懼色,帶著同歸于盡的釋然,“陛下,賤妾命不久矣,無須弄虛作假?!?/br> 頓了頓,她忍著痛和怒,咬牙道:“德妃病故并非意外,是賤妾和賢妃所為。賢妃托人從宮外買來云母草,借賤妾之手給德妃服下,才造成德妃病故,弈王體弱?!?/br> 趙無敬在一旁聽得心驚,后宮女人真的是陰險狡詐。 “賤妾還知道,十三年前的枕橋商變,太子景湛根本沒有剿滅暗剎,他留下一部分殘黨豢養在太醫院,為他所用?!?/br> 隨著淑妃每句話出口,祁胤帝的臉色越來越黑,御書房的氣壓低到極點。 他大手一掃,桌上的奏折全部落地,發出一聲巨響,“滾出去!” 淑妃見祁胤帝震怒,不但沒有害怕,眼中還迸出精光。 同是惡人,那一個都別想好過。 淑妃走后,趙無敬戰戰兢兢地問道:“皇上,需要傳召太子和賢妃前來嗎?” 祁胤帝覷了趙無敬一眼,眼神犀利如刀,怒氣盡收,“你跟著朕幾年了?” 趙無敬一愣,但還是如實回答:“回陛下,三十三年?!?/br> “那你覺得,朕該怎么做?” 趙無敬低頭思忖,他知道祁胤帝的顧忌。 景湛背后的岳家手握幾十萬兵,不能輕舉妄動。 這一刻,祁胤帝和景湛不再是父子,而是君臣。 一個想要奪他皇位的臣。 “陛下如今能借的箭,也只有離王了?!?/br> 祁胤帝眼光一寒,臉上毫不遮掩帝王的算計,“朕看未必,倘若景弈知道了他的一身病因誰而起,還能淡然自若嗎?” 趙無敬雙眼瞪大,“陛下是想利用弈王?” 祁胤帝撥弄著扳指,不置可否:“你當真以為景弈胸無城府、無心紛爭?不然朕為什么要把他留在宮里?!?/br> 頓了一秒,祁胤帝笑得詭異,“當仇恨養到足夠大時,螞蟻也能蠶食大象?!?/br> 趙無敬半晌才緩過來,趕忙將祁胤帝掃落的奏折撿起,遞到他手上,卻聽祁胤帝問起北域。 “朕接連幾日看有朝臣遞折子說北域來犯,當真?” 趙無敬弓著腰,“陛下,確有此事。北域蠻人半月之內多次入侵大祁領土,奴才以為可以舉兵擊退??杀庇驓夂驑O端惡劣,多半有去無回,恐無人愿去?!?/br> 祁胤帝聞言,臉上皺褶因不悅而堆起,“那朕在這養廢物嗎?” “陛下息怒,奴才……” 但趙無敬的話還沒說完,門外侍衛敲了敲門,“啟稟皇上,周將軍求見?!?/br> 祁胤帝眼中劃過一絲疑惑,可轉瞬不見,“宣?!?/br> …… 刑部大牢里,宋枝落抱膝坐在冰涼的青板磚上。 一襲白衣,說不上落魄,因久未見陽光,本就白皙的皮膚近乎透明,無端生出一股易碎感。 直到熟悉的氣息環繞,她緩緩抬起頭,就見景離蹲在她面前。 身后還跟著林尋。 看守的侍衛又一次倒地,一看便知是景離的杰作。 景離忍著心頭酸澀,將宋枝落擁入懷中,用了十分力,像在訴說這些天的思念。 宋枝落也環著景離勁瘦的腰,對他附耳:“王爺,我沒事?!?/br> 景離松開宋枝落,撫上她柔順的青絲,“本王來遲了?!?/br> 就在景離扣上宋枝落的手腕時,宋枝落察覺到了景離的意圖,忙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我不能走?!?/br> 景離一怔,眼底點點猩紅,低聲問道:“為什么?” 宋枝落沒有應答,而是抬眸看向林尋,“潼陽的事辦好了嗎?” 林尋頷首,“淑妃去面見祁胤帝了,應該全都交代了?!?/br> 景離聽到淑妃、祁胤帝,眉頭緊皺,“你們在說什么?” “我讓潼陽假扮宮女去冷宮,把景宣之死和王家流放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訴了淑妃?!?/br> 她很清楚,那是壓死淑妃的最后一根稻草。 景離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要逼淑妃徹底反水?” “她們不仁,不能怪我不義?!彼沃β涑镀鹨荒ㄐ?,卻有些蒼白,“祁胤帝現在知道了景湛的秘密,他自顧不暇,應該暫時不會動我。所以王爺,我不能走?!?/br> 秋后問斬,未定刑期。 一切都還有扭轉的余地,若此刻景離冒然劫獄,才是把局面推向死局。 景離五指收緊,安靜地聽完宋枝落的話,“若你出事,本王便讓他們全都陪葬?!?/br> 宋枝落朝景離莞爾,晃了晃他的袖子,撒嬌般地說道:“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br> 三天后。 宋枝落還是那個姿勢靠在墻壁上,只不過手按在腹部,柳眉蹙起。 冷汗浸濕了她的后背,疼痛蔓延四肢。 宋枝落清楚,是大牢里的寒氣勾起了她的舊疾。 而當陣痛緩過后,宋枝落抬眸看見兩個人在她的牢門前停下。 一人作宮內太監模樣,而另一人作將士裝束。 宋枝落勉強站起身,聽到離她較近的太監夾著聲音說道:“皇上口諭,赦免犯人宋枝落死罪?!?/br> 宋枝落微訝,“赦免……死罪?” 她原本只是以為祁胤帝會讓她多活一段時間,畢竟圣旨如山,不可能輕易更改。 可眼下連死罪都免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究竟發生了什么? 那太監迎上宋枝落狐疑的眼神點了點頭,將視線轉向身邊的將士,“齊副將有話要和你說?!?/br> 說完,他兀自退出牢房。 齊明鑫朝宋枝落作了個揖,“宋小姐,末將是周將軍的麾下?!?/br> 宋枝落眉心微跳,“周時昱?” “是?!闭f著齊明鑫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舉到宋枝落面前,“這是周將軍托我給你的?!?/br> 宋枝落垂眸,看清掌心的物件,呼吸滯了一瞬。 那是屬于周時昱的半個比目玫瑰佩。 她心底隱匿的不安一點點放大,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微顫的聲音,“你什么意思?他人呢?” 可下一秒齊明鑫的話擊破了宋枝落的防線。 “周將軍回不來了,他戰死在北域?!?/br> 她后退幾步,不敢置信地搖頭,“怎么會……” 腹部好像又開始疼了,一下又一下,要把宋枝落吞沒。 齊明鑫也不好過,他打量著眼前絕色但柔弱的女人,終究還是沒懂周時昱的選擇。 “周將軍以平反北域和交出兵權為碼,和祁胤帝談判,換你不死?!?/br> 他自渡滄一戰跟隨周時昱,出生入死,看著周時昱低迷又重振旗鼓,卻要為了一個女人,交出兵權,賠上性命。 他質問過,卻換來周時昱淡然一笑,“或許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忘了我?!?/br> “那你應該知道北域有多危險,你一意孤行就是讓弟兄們也要跟著你去送死!” 周時昱冷峻地撇了齊明鑫一眼,“北域再險,有南歧難嗎?我不會強求任何人跟我,去還是留,請便?!?/br> 宋枝落眼眸溢出水汽,可齊明鑫的話還在繼續。 “周將軍為了你,在身中瘴毒,手腳凍傷的情況,拼死擊退敵軍,卻沒能等到班師回京?!?/br> 宋枝落痛得失了聲,眼眶發紅地朝齊明鑫搖頭。 齊明鑫重重地嘆了口氣,又從袖中取出一封平展的信。 宋枝落打開的時候,指尖在抖。 「枝落,北域飄雪了,京城應該還是艷陽天吧。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為國捐軀,也算不辱使命。 北域這一遭,是我想和老天賭一把,看是我命硬,還是老天絕情,不過看樣子是我賭輸了。 若在蘭昭寺那天我沒有放開你的手,我們的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 這一世是我錯過了你,下輩子我一定牢牢牽住你的手,與你白頭。 此生望你幸福,萬事相宜,千般吉愿?!?/br> 周時昱的字不再勁鋒,應該是臨終前寫下的。 可每個字都像把刀,在宋枝落心口劃痕。 宋枝落無力地滑靠在地,手里緊緊攥著那張紙,連齊明鑫無聲息地離開都未曾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