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骨寵妃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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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京易命一旁的官吏飛快地記錄下來,然后聽見宋枝落問他:“陸少卿,山賊的兇器可在?” “在的?!彼姓惺?,很快就有人將幾把濺滿鮮血的砍刀呈了進來。 宋枝落拿起一把砍刀,懸置在傷口之上,慢慢下移,直到和傷口吻合,“刀的弧度、長度均與傷口吻合?!?/br> “陸先生,照您這么說,兇手真的是山賊?”陸京易緊緊地皺著眉頭問道。 宋枝落從箱里挑了一把小尖刀,朝陸京易淡淡地笑了笑,“陸少卿,稍安勿躁?!闭f著,她握住尖刀,找準角度,切進了錢世旋心臟的傷口里,深入皮rou里。 景離站在旁邊,凝眉看著宋枝落認真地挑著尖刀,一點點將碎裂的胸骨挑了出來。 已經凝固的黑紫色血塊,淌在粘稠腐爛的皮囊內,胸骨帶起的些許紅血絲,全都沾在了宋枝落的白手套上。 陸京易強忍著惡心,面色越來越難看。 與之相反的是,宋枝落寡淡地端看著胸骨,面不改色地用大拇指在胸骨的底端處摸了摸,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陸京易,卻語出驚人:“我想兇器,不是刀,而是劍?!?/br> “什么?!”陸京易聞言,顧不上惡心,一個箭步走到宋枝落面前,“陸先生,這個時候可不能說笑?!?/br> 連景離都意外地揚了揚眉,抬著眸,看向她手中染血的那節胸骨。 宋枝落微瞇著眸子,解釋道:“像那樣的砍刀,如果只是割在皮rou上,那么和劍造成的傷口并無差別,但若是砍在骨上,就不一樣了?!?/br> 她停了幾秒,繼續道:“用刀砍下時,因為刀的厚度都是由厚漸薄,所以骨頭的邊緣一定會出現參差不齊的現象,但是這塊胸骨切口外圈平整,并沒有這種情況,所以刺進錢尚書心臟的,是一把平薄且鋒銳的劍?!?/br> 整個房間陷入一陣沉默。 宋枝落也不說話,縫合好錢世旋胸前的傷口,又一一驗了他部下的十二具尸體,無一例外的是被劍刺死。 “有意思?!本半x陰鷙的眼眸露出一絲玩味,神色晦明。 宋枝落將蒲葉在錢世旋的尸體上重新蓋好,轉身走向左邊。 同樣八具傷痕累累的尸體,看得出來有過激烈的搏斗。 但不同于錢世旋的錦衣華服,這八個人粗布麻衣,黝黑的臉上胡子拉碴。 其中一人臉上還扭曲著一條兩寸長的刀疤,入目有些恐怖。 宋枝落剛執起那人的手臂查看,陸京易在一旁開口道:“這些人是天罡寨的?!?/br> 說完,他朝宋枝落遞來一塊巴掌大的木牌,正面浮雕著一只白虎騰空躍起,獠牙尖銳,而背面則是鮮紅的“天罡”二字。 第24章 二十四 天罡寨 天罡寨的名號,在江湖上并不低。 早年間因與鏢局的人常有沖突,被官府鎮壓。 宋枝落接過木牌,眉頭微蹙,“是在他們身上發現的嗎?” 陸京易搖搖頭,“不是,在案發現場的地上?!?/br> 宋枝落的視線回到那人身上,他的身上布滿淤青,但不像是打斗造成的。 脖子處的血痕觸目驚心,皮rou綻開,干涸的血跡凝成血珠。 陸京易看著站在尸體旁一動不動的宋枝落,問道:“陸先生,是有什么蹊蹺嗎?” 宋枝落像是沒聽見,陷在自己的思緒里,直到陸京易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緩過神,眉頭緊鎖,“他身上雖有多處刀傷,但傷口的血色暗紅,創面皮rou外翻幅度很小,就像死后補上的?!?/br> 房間內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陸京易知道這案子不簡單,但沒想到水這么深。 他沉默地看著木板上的尸體,直到目光注意到那人的腳。 “他的腳怎么會那樣?” 宋枝落順著陸京易的目光看去,才發現那人的腳底全是白色小泡,密密麻麻得有些惡心,但在昏暗的油燭燈下并不明顯。 她從箱子里拿出一根細長的針,左手剛搭上那人的小腿,想要把水泡戳破時,整個人動作一頓。 宋枝落放下手中的針,按了按那人的膝蓋和小腿,心中一緊。 “陸少卿,王爺,可以過來幫個忙嗎?” 得到應允的宋枝落指揮兩人一左一右把尸體折疊,又舒展,寂靜的房間里清晰地傳來骨頭錯位的聲音。 陸京易和景離自然也聽見了。 宋枝落沒急著解釋,重新捏起那根針,把水泡一個個挑破,里面流出淡黃的膿水。 她輕嘆一聲,說道:“活人想告訴我們的,未必是真,只有尸體才不會說謊?!?/br> 陸京易硬生生把涌上頭的干嘔壓了下去,頭皮發麻地問道:“陸先生,這到底怎么回事?” 宋枝落認真地看著陸京易,不答反問:“陸少卿,這個案子可能比您想的要復雜更多,您確定要繼續查下去嗎?” 陸京易驚愕了一下,但也只是轉瞬,他點點頭,嚴肅道:“人命關天,總要查清楚,我既然吃這碗飯,就必須要給逝者一個交代?!?/br> 硬朗的臉上充滿了正義。 宋枝落淡淡地笑了笑,“那好?!?/br> 她頓了頓,像在組織語言,然后開口道:“山賊大多擅用三環砍刀,很少有山賊會用劍。而且傷痕創口平滑,說明全都是一擊斃命,需要有很強武功的刺客才能做到。就算是天罡寨的人,他們也沒有這么大的能耐?!?/br> “何況,他們根本就不是真的天罡寨山賊?!?/br> 連在一邊洗耳恭聽的景離也是一驚。 “怎么可能?”陸京易不可思議地問道。 宋枝落清淺的聲音再次響起,“按陸少卿您說的,木牌是在案發現場找到的,但天罡寨如果想要打劫錢尚書一行人,完全沒必要帶上這些證明身份的物件,因為事發之后,這些東西只會給他們招來官兵圍剿的麻煩?!?/br> “同時那些所謂山賊尸體的腳底或多或少有因水浸泡而滋生的膿皰,試問少卿,常年在山間活動的人,怎么會出現這個?還有,其中三人有關節畸形的情況發生,應該是多年從事苦力勞動而導致的?!?/br> 頓了頓,宋枝落字字清晰道:“所以那八具尸體,不是真的天罡寨山賊?!?/br> 陸京易聽完宋枝落的話,沉默了片刻,問道:“木牌是有人刻意放在現場,故意讓我們把這場謀殺認定為天罡寨山賊行的兇?” “是?!?/br> “那他們到底是誰?” “我不清楚?!?/br> 宋枝落用布擦凈刀上的血,放回自己的箱子,順手拿起擱置在一邊的木牌,“陸少卿,木牌借我用用?!鳖D了頓,她溫聲說道:“您可以先查查最近京城或是平堰有沒有接連失蹤的人?!?/br> “好?!?/br> 臨走前,她在大理寺前停下腳步,轉頭對陸京易說:“陸少卿,查這事就不要興師動眾了。別人既然精心布了這個局,我們好好配合就行?!?/br> 眉眼間,那股清冷疏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連景離都陌生的陰鷙狠戾。 是夜,月上枝頭。 宋枝落打開窗戶,對外吹了個口哨,沒多久,一只灰白的鴿子穩穩地落在她面前的窗臺上,宋枝落將寫好的字條卷起來,在鴿子的腳上綁好后,才把它放走。 聽聞細微動靜的林尋從院子里走進來,低聲問宋枝落:“主子,這是要讓他們入京嗎?” “錢世旋死了,說明他背后的人動手了,接下來的京城便不會安寧?!彼沃β涔训鴽霰〉叵屏讼拼?,“明天下午,跟我去一趟彌山?!?/br> 林尋微愣,“您是要去天罡寨?” 宋枝落把玩著手里的木牌,笑道:“去會會這個倒霉的替罪羔羊?!?/br> 自從錢世旋這一朝廷命案發生后,祁胤帝不僅要求每日上早朝,還增設了午朝。 景離冷淡地看著一群老臣因為益州知府人選而爭吵不休,嘴角泛起一抹譏笑。 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們爭的從來都不是知府一職花落誰家,而是益州這塊肥rou。 能站在太和殿里的,哪個是等閑之輩? 多的是算計了大半輩子的jian滑之人。 退朝回府后,景離路過宋枝落住的內院,卻發現空無一人。 他叫住正在干活的孫月瑛,“宋小姐呢?” 孫月瑛頷首答道:“回王爺,宋小姐早上問老奴要了一輛馬車,方才出門去了?!?/br> “知道去哪了嗎?” “老奴不知,只看見宋小姐往城西方向去了?!?/br> 景離像是思及什么,心下一沉,命令侍衛牽來一匹馬,騰上馬背,很快也出了王府。 彌山是平堰回京的必經之路,離京城不遠,卻位于郊縣和南竹縣的交界處,常年是無人管轄的狀態。 一炷香的時間,到了彌山腳下。 宋枝落揉了揉肩膀,從馬車上下來,入目的是荒草叢生的山道。 駕馬的王府小廝試探地問:“宋小姐,您來這里做什么?” 他仰看整座彌山,即使是晴空萬里的白天,都透著一股陰冷。 “沒什么大事,你暫且就在這里等著?!?/br> “可萬一出了點什么事,我不好向王爺交代啊?!毙P為難地說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爺回京帶來的這位美人,是個非同尋常的人物。 這時,林尋環抱著一柄劍走到小廝面前,聲音冷硬,“有我在?!?/br> 臉上寫滿了被小廝無視的怨念。 宋枝落笑著拍了拍林尋肩膀,對小廝說道:“如果我們酉時還沒下來,你就回府?!?/br> 小廝嘴微張,還想說什么,被宋枝落一句話堵死:“這是命令?!?/br> 他再擔心,也不敢抗令,只好待在原地等候。 走過山道,徹底進入山間林里后,宋枝落就被撲面而來的濕氣潤了一番,冰涼的水汽,爭先恐后地鉆進她的毛孔,讓她微微一顫。 明媚的光線也在這片林間被接連不斷的高大樹木遮擋,投下陰暗沉悶的樹影,斑駁的樹葉印在泥濘的地面上,當冷風拂過,颼颼作響,透著滲人的詭異。 宋枝落撿起地上的一根木棒,撐著往上走,可隨著坡度抬升,濕氣加重,冷意也開始在身上肆意地泛濫開來,她輕咳一聲,卻在抬腳的時候不慎打滑。 她的身體朝前撲去,宋枝落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攬緊她的腰肢,往后使勁,將她原本搖搖欲墜的身體,再次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