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重點?！彼沃β淠樕焕?，白了他一眼。

    薛逸訕笑一聲，接著說，“就在案發前兩天，是季老爺的五十六壽辰，但沒有風光大辦，只是請了交好的葉家，吳家和各個門客吃了頓飯，還有就是請了城南戲班子上門唱了出戲?！?/br>
    宋枝落聽完，安靜了半晌，“就這些？”

    薛逸躊躇了一下，還是說道：“因為城南戲班子逢年過節都會去季家表演，據說許周和戲班子里的花旦素末姑娘走的很近?！?/br>
    宋枝落挑眉，“誰說的？”

    “季家的下人們都這么說的?！?/br>
    “原話?！?/br>
    薛逸學著那些下人小心翼翼的模樣，說：“我們這個院里，誰不知道許公子和素末姑娘看對眼，好幾次在素末姑娘登臺前還看到許公子和她摟摟抱抱?！?/br>
    聽完這些，宋枝落再次陷入沉默，然后，她站起身，對劉元平說道：“劉大人，麻煩你去姜銳家查一下?！?/br>
    劉元平一向對宋枝落的判斷沒有異議，于是點點頭。

    “那我呢？”薛逸問。

    “我去一趟城南戲莊，你看著辦?！?/br>
    薛逸頓了兩秒，小跑著跟上了宋枝落。

    于是兩人一前一后，往城南戲莊方向去。

    城南戲莊，在云城是有名的戲班子，據坊間說，還進宮給皇上和一些皇親國戚唱過戲，不是一般人家隨隨便便就能請得到的。

    戲莊建在云城最南端，估計也是圖個清凈，這會去，大門緊閉，只看得見門前正匾上的四個大字。

    宋枝落上前，敲了敲門，沒多久，一個年輕小伙就開了門，只不過開了半扇門，湊出腦袋，看向兩人，“你們找誰？”

    薛逸提著刀的手剛想抬起，被宋枝落摁住，然后宋枝落搖頭，對小伙說：“我們找素末姑娘?！?/br>
    小伙一聽，搖了搖頭，抱歉地說：“素末姑娘今日沒來?！?/br>
    “那你知道她在哪里嗎？”

    小伙警惕地看了兩人一眼，問道：“你們究竟是誰？”

    宋枝落難得好著脾氣地回答道：“我們是素末姑娘的遠方親戚，來云城投奔她?！?/br>
    小伙打量了一番，還是松了口，“素末姑娘就住在離這不遠的苠弄里，她應該在家?！?/br>
    謝過小伙以后，宋枝落轉身往苠弄走去，身后的薛逸拽住她，不解道：“先生，為何要撒謊？”

    宋枝落淡淡瞥了一眼薛逸，“不要打草驚蛇，因為兇手有兩個?！?/br>
    這話，宋枝落只對劉元平說過，薛逸不知道很正常。

    果然，薛逸一聽，也是一愣，好半天才消化這句話，也沒再多話，亦步亦趨跟在宋枝落身后。

    到了苠弄，宋枝落打聽了幾戶人家后，很順利地找到了素末的家。

    站在門前，宋枝落卻突然心里沒了底，一切好像沒有來之前那么篤定了。

    卻又找不到原因。

    直到薛逸在一旁催促，宋枝落才回過神，剛想伸手敲門，那門就毫無征兆地打開了，宋枝落的手堪堪地懸在半空，進退兩難。

    “找誰？”聲音淡涼如水。

    第12章 十二   情郎

    宋枝落收回手，迎上素末的目光，不卑不亢：“打擾您了，我與兄長本是來苠弄探親的，但誰知親人都已經搬走，一時之間，沒有落腳之地，想借舍下小坐一會，討碗水喝?！?/br>
    眼前的女子確是生的動人心魄，身著淡粉衣裙，長及曳地，面容不施粉黛，散出淡淡光芒，秋眸卻有著一絲無力的荒敗。

    恍若黑暗中丟失了呼吸的蒼白蝴蝶。

    素末愣了兩秒，點點頭，側身將半掩的門打開。

    “進來吧?！彼啬┺D身進去。

    宋枝落和薛逸互看了一眼，跟著進了屋。

    屋內，雖然昏暗窄小，不過很干凈。

    素末端了兩碗水過來，說：“兩位公子慢慢喝，不夠，我再給你們添置一些?！?/br>
    “謝謝?！毖σ菘蜌膺^后，端著那個瓷碗，將那碗水一口氣給悶完了。

    宋枝落無語，只好扭過頭，看向素末，試探地問道：“姑娘一個人住嗎？”

    “是，只有我一個人?！?/br>
    “不知該喚姑娘什么？”

    話音剛落，素末倏地抬起雙眸，朝宋枝落看了一眼，又匆匆避開她的目光，“叫我素末就好了?！?/br>
    宋枝落沖薛逸微微頜首，薛逸接著和素末嘮起家常。

    趁著這會時間，宋枝落抬頭細細打量起素末的家，桌椅板凳放置規整，周圍也都是些女孩子所用的家具物品，倒是讓人覺得溫馨。

    可當目光停留在桌上的繡繃時，心里原先還飄忽不定的答案有了歸處。

    但面上不動聲色，接過話茬，笑瞇瞇地問道：“素末姑娘也喜歡刺繡呢，我娘也是當地的巧手?！?/br>
    說著，自然而然將目光靠上桌上的刺繡，可素末臉色一白，支支吾吾地說道：“不算喜歡，只是打發時間罷了?！闭f著起身要去拿刺繡，宋枝落眼疾手快地站起身，跟在她身后，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刺繡上的圖案，不由稱贊道：“素末姑娘繡的真好看?！?/br>
    “謝……謝謝?！?/br>
    宋枝落裝作無意，趁著素末轉身之際，伸腳絆了她一下，素末的身體直直地往前撲去，幸好身后的薛逸快速將她扶住。待素末站穩后，薛逸松開她，往后退了好幾步，問道：“姑娘沒事吧？”

    素末攥著手心里的刺繡，虛驚一場，抬眼看了一眼薛逸。

    “多謝公子?！?/br>
    彼時，宋枝落走過來，一臉歉意地對素末說道：“姑娘沒事就好，打攪姑娘了，我們先走了?！?/br>
    素末咬著泛白的嘴唇，點點頭，給兩人讓開一條路，“兩位公子，慢走?！?/br>
    宋枝落招呼一聲薛逸，從素末家離開。

    走在回衙門的路上，薛逸少有的沉默寡言，宋枝落倒也樂的清凈，就這樣一路無話走到衙門口。

    宋枝落沒有急著進去，只是看了一眼薛逸，說道：“你先進去吧，告訴劉大人，準備明晚抓人?！?/br>
    薛逸應下，宋枝落往反方向走去。

    第二天晚上。

    在得知城南戲班子今晚應趙府之邀，在趙府唱戲的時候，宋枝落有一刻是相信緣分的，不可言喻。

    宋枝落、劉元平還有薛逸三個人本不可能進趙府，可當宋枝落將手中的玉牌遞給門口的小廝時，小廝臉色一變，呴著腰請三人入內，劉元平一臉困惑：“你哪來的通行證？”

    宋枝落淡淡一笑，“說來話長?！?/br>
    趙府今天設宴也是為了他那個來之不易的兒子，前面一周因為嬰兒是早產，情況不穩定，調理了一周后，如今已經是正常的孩子了，趙員外特此設宴祝賀一番。

    雖然不忍在這樣的情況下擾了他的興致，可冥冥之中這又成了抓人的最好時機，權衡再三，宋枝落還是來了。

    宴會早在半個時辰就開始了，大院子里幾乎座無虛席，宋枝落挑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坐下，等候著宴會開始。

    當一身紅袍蝶衣的花旦上臺時，宋枝落擱下了手中的茶杯，靜靜等候。

    一曲終了，掌聲消散之際，宋枝落站起身，朝薛逸遞了一個眼神，在眾人交杯時離開坐席。

    一路彎彎繞繞，宋枝落終于在趙府后院找到了正在換戲服的素末。

    “素末小姐，請留步?！彼沃β淝鍦\的聲音在素末背后響起。

    素末回頭，看見身后站著的宋枝落和薛逸，一臉驚詫，“是你們？”

    宋枝落莞爾一笑，沒有否認，“素末小姐，不如聽個故事再走？”

    素末想走，被薛逸堵住了去路。

    “三年前，一個年方十五的小姑娘自己支身來到云城，憑著自幼習學戲曲的本事，在城南戲莊里分得一個小角色?？伤粷M足于現狀，日夜苦練，一步一步，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戲子，變成如今可以獨當一面的花旦?！?/br>
    說話的同時，宋枝落不急不緩地走近素末，化過妝的素末已經明艷動人，但眼睛里依然掩不住的憔悴。

    “一年前，在第一次受邀去季家表演的時候，那個女孩不會想到，她的噩夢也開始了。季家有個門客叫許周，雖有家室，卻依然沾花惹草，對這個傾城的女孩有了征服的欲望，奈何女孩涉世不深，被他的甜言蜜語蒙了理智，一頭扎進情網，可就在發現自己被騙的那一天，一直以紳士自詡的許周卻狠狠將她玷污，直接導致了她懷孕。心灰意冷后，女孩一度想要自殺，卻沒想到就在那個時候，她遇到了自己的紅顏知己，一個能夠不計前嫌的男子，女孩想逃，卻一次又一次被許周找到，然后就是一次次昏天黑地的虐待，最后，她失去了孩子，而自己，也奄奄一息的差點死掉?！?/br>
    素末慘白了臉，禁不住的顫栗。

    “素末姑娘，不知在下說的，可對？”

    素末那雙被發絲遮去的眼神恐慌萬分，死死咬著唇，不愿吱聲。

    宋枝落語調一提，繼續說：“終于有一天，女孩受不了，她借機跟隨許周回家，在許周的湯水里下了毒，毒死了這個令她惶惶不可終日的禽獸?！?/br>
    最后一個字落地，后院寂靜。

    “不是我，不是我……”素末出了聲，聲音發顫，拼命搖頭。

    “你不用急于否認?！彼沃β錆u漸朝她逼近，手往素末寬大的戲袖中一扯，一條手帕便穩穩當當的捏在了她的手指尖上。

    一條繡著兩朵荊茯花的手帕。

    “還給我?！毕乱豢?，素云猛然抬頭，露出一臉猙獰之像，伸手欲奪回手帕，但宋枝落快她一步，側身避開，讓她撲了一個空。

    “原來西域的女子，骨子里都藏著烈性?！?/br>
    素末頓時一怔。

    但怔愣過后，素末依然倔強地站在原地，否認道：“我不是?！?/br>
    宋枝落淡淡一笑，沒有再逼她，退后一步，“這手帕上繡的花，我想素末姑娘不可能不認識，這是西域才有的荊茯花，成雙成對，寓意著愛情?！?/br>
    “這……”

    “你答不上來，我幫你答?！彼沃β滢D過頭側身對著眾人，不急不緩地勾唇道：“因為你是西域人，知曉甙毒能延期毒發，這樣你就有了不在場的證據，”說著，宋枝落的視線掃過在場的人，不動聲色，繼續說道：“而你沒想到，就在當天晚上，你的情郎義無反顧地要為你報仇，殺死了許周一家還有另一個門客姜銳，這么做全盤打亂了你的計劃?！?/br>
    素末雙眼泛紅，卻仍然一口咬定：“我根本沒去過許周家，一切都是你編的?！?/br>
    宋枝落無奈地笑了，真是不撞南墻不回頭。

    宋枝落舉起手帕，在手帕右下角赫然有一塊粉色的印跡，“可惜了這塊潔白的手帕染了顏色。素末姑娘，你可知道，陶瓷上的鈷藍遇水是會變顏色的?！?/br>
    “而巧的是，在許周家幾案上有一支鈷藍柳葉瓶，上面也有粉色痕跡，在一排一塵不染的陶瓷中，有瑕疵的怕是會格格不入吧。你的手帕不小心蹭上柳葉瓶，刮落下斑駁的瓷壁，再因為雨天，不可避免地沾上水，就染了粉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