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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玠從別的鳥兒那里聽來了一些傳聞,原來妖怪們有個土氣的名字叫“老五”。像他這樣一半人,一半老五的生靈,叫做“二五子”,是注定既不會被凡人接納,也不會被老五接納的。 但好處在于,當他渴望做人的時候,他便可以變成人。當他渴望做鳥兒的時候,就可變成一只鳥兒。 蘇玠不想變回人了,只想做一只燕子,每天從菡萏的手指上吃一點米,環繞著她飛翔。她是汴陵城中最卑微、最弱小、最不起眼的那一類人,卻成了茫茫海上唯一可以供他棲身的浮木。 直到那一天,他聽到菡萏的哭聲。 她說,老鴇決定把她賣給一個常來的恩客。她的反抗毫無意義,一個隨口作出的決定便足以讓她對未來的全部希望一夕坍塌。 蘇玠終于明白,菡萏不是冷漠,不是遲鈍。只因對未來還懷有希望,她才能忍受當下命運加諸她身上的一切殘暴。 燕子輕輕啄了啄少女的手指,飛下妝臺,在她驚愕的目光中,化作一個翩翩少年。 為了替菡萏湊夠贖身的銀子,蘇玠化作燕子飛入了吳王府。在那里,他認識了一個名喚春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哭泣的樣子讓他想起了菡萏,忍不住就安慰了幾句。偏就這么巧,菡萏想去的那家春花繡莊,正是這小姑娘開的。 那必須得和小姑娘搞好關系呢,這樣,菡萏去了繡莊也有人照看,蘇玠暗暗地想。 他那時還不知道,這位春花老板會成為他一生中最信任的朋友。 又過了兩年,父親蘇崇急病的消息傳來,蘇玠沒能忍住,還是辭別了菡萏,回京探望。 蘇崇聽罷他的經歷,悠悠嘆了一聲,徹底斷絕了讓他回歸蘇家的念想。 “有一個去往汴陵采辦的閑差,蘇家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又不愿旁落他處。你……暫且頂了吧。過個一年半載,你可以本份體面地死在任上,也好為蘇家添一個盡忠職守的牌位?!?/br> 蘇玠答應了,從此將蘇家宗祠滿墻的忠烈牌位拋在了身后,再不回頭。 樊霜的匕首插入他胸膛的那一瞬間,蘇玠只有一個想法: 這死法,對蘇家來說,真是既不本份,也不體面。 但又有什么關系呢? 蘇玠這一生,有過深愛的女子,有過千金一諾的朋友,有過簡單樸素卻甘之如飴的生活。他還有了自己的孩子。這孩子會在滿溢的愛中長大,沒有人會在意他身上有多少老五的血統,多少人的血統。 此生足矣。 作者有話說: 燕子的故事暫告一段,下一卷開啟汴陵的最后一個故事。 最近聽的都是關大洲的《人間樂(女生版)》,歌詞另有主題,但音樂十分契合作者寫作本書的心境。推薦給大家。 感謝在2021-07-22 01:05:13~2021-07-25 00:45: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輕舟已過萬重山 30瓶;micasalo 17瓶;小火車框框開過去喔、蕤賓拾八 10瓶;紅耳朵 5瓶;呔,妖精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4章 、狐憑鼠伏 良久, 古樹婆婆才從回憶里抽身出來: “老婆子只有一事不明。云暖最愛惜自己,怎么會為了誣陷一個人而自戕?” 談東樵將目光投向濃夜: “她并非自戕。裂魂香,入腠理, 割發裂魂, 善惡各行。她死前已被割去了善魂,所說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受妖尊擺布罷了?!?/br> 古樹婆婆怔忡了一會兒:“原來如此。這死法, 倒是和菡萏一模一樣?!?/br> “菡萏和云暖,都是我老婆子看著長大的。她們一同被賣進萬花樓,每日穿過兩條街去歌妓師傅處學曲兒, 經過我的豆腐腦兒攤子, 總會停下來吃一碗?!?/br> 古樹婆婆的目光變得悠遠,仿佛又回憶起了許多更久遠的事情。 “年輕人,你修為是不錯, 但終究只是個凡人。妖尊在汴陵盤踞兩百年,他就是汴陵的締造者, 汴陵唯一的神。我恐怕你……斗不過他?!?/br> 談東樵眸中倏然亮起凌厲的光芒。 “那我就偏要將這偽造的神, 拉下神壇?!?/br> 他將手中的骨片遞上一寸: “以你的法力, 是否能與這枕骨的主人相通?” 古樹婆婆道:“倘若這骨片主人是善終, 魂魄早該入地府投胎了,未必還剩有殘魂?!?/br> “可否一試?” 她點點頭,伸手接過那骨片,闔在掌心。 寒冷的月從烏云背后鉆了出來,落在古樹婆婆靴皮般皺褶的臉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驀地睜開雙眼,眼中寒光一熾。 “他說……”古樹婆婆的神情驚疑不定: “他的故事, 只能講給長孫春花聽?!?/br> 汴陵府衙。 知府曲廉今夜已經提審過春花兩回, 回回都是苦口婆心: “春花老板啊, 這里頭有什么誤會,你老老實實同本官說了,不就皆大歡喜了么?你祖父、哥哥在外頭守到半夜才回去。還有羅子言那訟棍,揚言要寫訟狀告到京城去,告本官羅織罪名,陷害忠良。嗨,他那個嘴,白的也能說成黑的!真遞上去,本官的前程堪憂啊?!?/br> “春花老板,律法如山,如今死了人,可不能再說什么民不告官不究了。你就老實配合,把那娃娃交出來,和你哥哥滴血認親一回。若驗出他確是你哥哥親生,你的罪名不就全洗脫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