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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我并沒有說不管此事?!本俺蹙S抬手為顧落知斟茶,“我尚在思考其他的問題?!?/br> 淺白的霧氣在顧落知眼前緩緩升騰,景初維輕柔的嗓音真的讓顧落知的情緒平緩了一些,她接過景初維遞過來的茶飲了一口,仿佛堵在胸口的那一口氣隨著呼吸緩緩吐出,消散。 “什么其他的問題?”顧落知開口問道。 景初維沒有隱瞞,直言不諱:“所謂‘同行是冤家’,幾年前,為何幾家大米行忽然一起將收米價格統一提高呢?” 顧落知順著他的話想了下去,思忖片刻后道:“你是懷疑有人向他們提出了這個辦法,并在其中為幾家牽線,促成了此事?” 景初維不禁勾了一下唇角,在心中暗暗贊了顧落知一聲頭腦靈活反應迅速:“若是沒有人在其中牽線搭橋,這幾家米行會突然‘齊心協力’?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吧?!?/br> 顧落知覺得景初維說得很有道理,她繼續按著思路想了下去:“會是誰?何員外?畢竟如今何家可是這武昌府里的首富?!?/br> 景初維卻和顧落知有不同的想法:“也可能是一個能為這幾家提供便利之舉的人,正是因著有他出面,這幾家才敢聯合起來做出這種事?!?/br> 兩人的猜測都有道理,那么便需要調查出更多的消息來證實誰對誰錯。 顧落知現在有些知道監察御史們為何會沒發現其中的不尋常了。因著需要巡查的公事較多,一般情況下監察御史們會查看米糧的真實產出情況,售賣價格,銷往何地等,甚少去關注府城里到底有多少商人在賣米糧,她和景初維能發現這一點,也算是誤打誤撞。 終于有線索了,他們可以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 顧落知一邊飲茶,一邊思忖著該如何順著線索查下去,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景初維輕笑了一聲。 “你笑什么?”顧落知疑惑地看著景初維。 “我又大概想明白了一件事?!本俺蹙S垂著眸子看著杯中的茶水,唇邊的笑意十分真切,“陛下讓我們來湖廣,恐怕并非湖廣有事,而是京中有事,他并不想我們這么早便回京?!?/br> 顧落知頓了頓,道:“這事表明上看不出端疑,只有清楚具體情況后才能發現問題,陛下遠在京中,自然不可能知道得這么清楚,也就不可能特意派我們來暗中查探了,你借此來確定是京中有事?!?/br> 景初維沒有回答,只朝著顧落知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她說得很對。 顧落知卻皺了皺眉頭:“可是我并沒有接到京中出了什么事的消息?!?/br> “我也沒收到消息,恐怕是陛下不想讓我們知道?!本俺蹙S漫不經心地說道,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樣,“陛下如今已然長大,他若是想如此行事,我自然該聽從他的命令?!?/br> 顧落知看著景初維的雙眸,發現他說出這番話來是真心實意,他應該是有意說給她聽的,他想委婉地告訴她,在這件事上,他們二人是一致的,往后在這方面不用如此防備他。 顧落知很快想明白景初維的意思,不過她并沒有說話,只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景初維注意到顧落知的神情,見她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而后便說起了下一個話題:“只要不出什么紕漏,京中的事我們暫且先別管吧?!?/br> 顧落知想了想,頷首道:“如你所說,如果確實是陛下的命令,我們應當遵守,便先將這武昌府里的事調查清楚?!?/br> 兩人的意見再次達成一致。 景初維一聽顧落知的回答,便忍不住笑了起來:“認真說起來,同朝為官好幾年,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共事?!?/br> 顧落知哼笑一聲,玩笑道:“難道上朝的時候,我們在陛下面前商量事務不算是‘共事’嗎?” 好聽點叫共事,難聽點叫吵架,誰能想到在太和殿里水火不容的兩人此時此刻正坐在一起神態平和地飲茶。 說來也好笑,皇帝其實并不知道武昌府的事情,他不過是隨口一言將兩人指來了湖廣,竟真讓顧落知和景初維查出了問題。這世間的機緣巧合還真的說不一定。 景初維看著顧落知的臉,眸中不禁閃過一抹笑意:“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覺得同落知兄你‘共事’很是愉快?!?/br> 顧落知抬了抬眉梢:“我倒是和太傅大人有不同的意見,我覺得以前的‘共事’方式更讓我覺得舒心?!闭f完,她暗暗含著一點挑釁的意味看著景初維。 景初維和顧落知對視了好一會兒,他雙眼微瞇,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擴大。他的這副模樣就像是緊盯獵物的狐貍,被如此目光注視著的顧落知忍不住心跳加速,她下意識轉頭,避開了景初維的眼神。 一聲輕笑聲很快在身旁響起,顧落知感覺到景初維仍然在看著自己。 她抿著唇角堅持了一下,最后沒能敵過那如有溫度的目光,她匆忙起身走到了窗邊,借著打開窗戶的動作,背對景初維,讓他看不見她的臉后,顧落知的心跳才稍稍平緩一些。 真是丟臉啊,明明是自己挑釁在前,卻率先敗下陣來,嘶,自己這是怎么了?他不過就是看著自己啊,這有什么好怕的。 顧落知在心中暗暗鼓了一口氣,想轉身重新坐回景初維身邊,只是她一轉過去,就和景初維看著她的目光對視了,心中的那口氣頓時消散,她立馬又轉回了身體,面朝著窗外的街道,不敢再看景初維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