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為刀(重生) 第54節
書迷正在閱讀:渣攻化作綠茶受(穿越)、帶著系統在年代文里吃瓜、太子妃人間絕色、覬覦、簡單一卦,認罪又伏法[香江九零]、我開仙山發家致富養貓貓、我的男友小心眼、[綜漫同人]橫濱歌姬今天也在努力除咒、我見卿卿多嫵媚、非傾即念瑾(1v1h)
先皇后,真的是她的生母嗎? 可比起幼時養大她的許美人,比起照看過她的良妃與容妃,她沒有撫養過她一天。 先皇后沒有抱過她,沒有看過她,甚至連她的面容,洛久瑤都只能靠想象來補全。 她甚至連想象都無法做到。 她與先皇后,與那個所謂的生母,是全然陌生的兩個人。 自出生起便伴隨周身的流言,多年來生身不詳的災妄之語,讓她罰入若蘆巷的天象之說……她一切的磨難與苦楚皆是因先皇后而起。 可她身邊的人,不管是呂姑姑、容妃、青棠亦或是桃夭……她所受到的善意與庇護, 卻也都因先皇后而來。 饒是從前被那些流言連累,洛久瑤從未對先皇后產生過恨意,她清楚這一切不過都是作祟者的攪弄,掌權者的默許,與死去的先皇后沒有半分關系。 她明明什么也沒做,卻成了無數作惡者手持的刀刃,行善者遙望的菩提。 可當洛久瑤知道了真相,面對那個擺在眼前的答案時,她卻沒由來的,開始恨她。 第47章 洛久瑤沒有繼續留在延箐宮。 書房里的燃香味散不去, 她看著案上還未謄抄完的佛經,覺得有些頭暈。 她離開延箐宮,循著熟悉的路走了許久。 夜里的皇城十分寂靜, 只偶有護衛走動的腳步聲,眼前宮苑偏僻,許多年都沒有人來過,連護衛也少有來此巡察。 洛久瑤這才發現, 不知不覺間,她竟走到了這座熟悉的小閣。 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來過這里了。 洛久瑤推門進去,在院中石桌前坐了許久。 恍惚間已是好多好多年前,她的幼年時候,許美人坐在石桌前打花鳥模樣的絡子,她在一旁揀著繩結有樣學樣。 她是不?;貞涍@些的,即使上一世她回到皇城,也很少踏足這間院子。 風聲繞耳,響在空寂的庭院,洛久瑤的意識卻沒有因冷風變得清醒, 她的額頭有些發燙,身上也開始發冷。 她起身, 推開塵封許久的木門。 灰塵自頂撲簌簌落下來, 洛久瑤抬袖擋了擋,跨入門檻, 繞過前堂。 后殿小佛堂的盡頭,是一尊沉寂已久的佛像。 堂中只有一盞微弱的長明燈, 小窗透入微光, 微弱的月色照亮細碎的塵埃,堪堪映明佛像慈悲的眉目, 卻照不亮洛久瑤腳下的路。 香案前的蒲團上似乎跪著個人,女子身量纖細,長裙鋪散在地上,被罅隙透入的光抽條成一道將散未散的影。 洛久瑤張張口。 “阿……娘?!?/br> 那時許美人教她這樣喚她,但這兩個字太過生疏,洛久瑤已經很多年都沒有講過了。 “阿娘?!?/br> 她又喚了一聲,這次顯然熟稔許多,眼前的影卻消失了。 佛堂中靜寂無聲,沒有人回應她。 洛久瑤定了定神,循著記憶自案側取了三炷佛香,借用角落里的長明燭燃起,拜了三拜。 她奉過香,俯身跪下來,緩緩叩首。 身后依稀傳來腳步聲。 洛久瑤沒有回頭。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人影走到她身畔,同她一樣取香三拜,將燃香奉在香爐中。 他退回到洛久瑤跪坐的蒲團側,彎身,朝她伸出手。 “殿下?!?/br> 洛久瑤才抬首,輕聲嘆息:“沈林啊……” 宮門早已下鑰,外臣這個時辰私入宮闈,若被有心之人發現,指不定會惹出什么亂子來。 洛久瑤握上他的手,站起身:“你入宮的事,有人知道么?” 沈林應道:“只有程驚鴻知道,我與他提前說好,趁著祭春神的隊伍還未回宮,戒備沒那么森嚴,我來瞧瞧你?!?/br> 洛久瑤輕笑:“唬了程統領這么多次,總有一天要還他些補償才是?!?/br> “殿下說得是,該想著補償他些什么的?!?/br> 沈林很是認真地思索了一下她的話,又道,“只是眼下臣只想知道……殿下可還好么?” 洛久瑤卻不回答,牽著他的衣袖朝外走,邊問:“你去延箐宮找過我?桃夭應該不知道我在這里才對?!?/br> “臣見過劉姑姑,劉姑姑說,殿下與七殿下去過棠西宮了?!?/br> 沈林跟著她走出去,邊道,“臣又到延箐宮找殿下,見殿下不在,桃夭神色焦急,便想著大概是在容妃娘娘那里發生過什么……” “殿下曾與臣說過,過去在棠西宮,每逢遇到難過的事,總會到這座小閣來坐一會兒,奉三炷香火?!?/br> 洛久瑤點一點頭:“這里偏僻,你走了很遠?!?/br> “不妨事?!?/br> 沈林停下腳步,順著衣袖將人向回扯了扯,伸手輕觸她的額頭,“還在發燙,殿下應該顧惜身體,盡快回宮服藥才是?!?/br> 洛久瑤卻攥住他的手,輕輕搖頭。 夜里有風,吹散層疊的云霧,也吹滅擱在院子里的宮燈,沈林拗不過她,只好將外袍披在她身上。 他想了想,又柔聲同她商量:“那臣陪著殿下走一會兒,殿下再回去服藥,好不好?” 洛久瑤這才點頭。 皇城最南有一座小園。 與北端每逢冬日總是熱鬧的尋梅園不同,小園名為執玉,已經荒廢多年。 執玉園經年無人,園外生了雜草,經春夜的月光照過,是一派蔥郁的模樣。 順著草木叢生的路走去,便能望見一棵立在園中多年的高樹。 那是一棵榕樹,枝葉已枯,卻遮天蔽日,枯而不衰。 “榕樹本不易在燕京存活,傳言說,這棵榕樹是于太祖皇帝上數三代,永安元年,自西南移來燕京的?!?/br> 二人走至樹下停步,沈林上前,輕觸榕樹的軀干,“臣曾聽說,元陵姜家出過一朝皇后,文韜武略樣樣精通,當年在位的陛下對姜皇后十分愛重,知道妻子不愿拘于宮墻,又顧及她思念故鄉,便特地在宮中建了一座小園,移來西南的花木命人精心飼養,更親手移栽了這棵榕樹?!?/br> 帝后情深的佳話流傳了許多年,直到今日,坊間的說書人提及情愛,依舊會說起那個一世一雙人的佳話,提及那位親手為皇后種下榕樹的帝王,提及他自登基起便昭告天下,此一生永不納妃,只與皇后一人相伴白首。 那位皇帝退位后,榕樹便迅速枯萎了下來,它不再生花葉,卻枯而不死,多年來始終佇立在執玉園中。 “傳言那位陛下比起江山更愛重妻子,更甚有傳他愛屋及烏,在明雖親自掌虎符,卻將足以顛覆半盞江山的精銳藏在元陵,只為保姜家百代平安。他精于治國之道,卻不出五載便退了位,與姜皇后云游四方,后世人人言之惋惜?!?/br> 沈林轉過頭來,“可臣想,他大概早已求得終其一生所求的,旁的便再沒什么重要了?!?/br> 洛久瑤心下微動。 她抬眼,問:“這些……是夫人同你講的?” 沈林道:“是臣的外祖母,臣在元陵的那段時日,她總喜歡同臣講些姜家亦或宮闈里的故事?!?/br> 洛久瑤望了望遮蔽月光的樹頂,又問:“沈林,你可知道關于先皇后的事?” 沈林看著她:“臣聽聞過些許,聽聞先皇后溫柔純善,與圣上結發夫妻,鶼鰈情深?!?/br> 洛久瑤的嗓音卻很輕:“是嗎?” 好像傳言中的先皇后始終都是這樣,溫婉良善,與洛淮結發夫妻,伉儷情深。 沈林猶豫著問:“殿下今日到棠西宮與容妃娘娘言談中,提及了先皇后?” 洛久瑤點頭,側首時正巧對上他的目光:“沈林,容妃娘娘說,我這雙眼睛,與先皇后的有幾分相像?!?/br> 不止是容妃,還有洛久瑄,在祭春神后的宮宴她也曾說過,她這雙眼睛,與許美人的并不相像。 沈林看著她的眼睛,沒有說話。 他大概已明晰了情狀,思量一會兒,問道:“殿下對先皇后,有恨么?” 洛久瑤微斂眼睫。 該說他太過敏銳嗎,總是能輕易將她看穿。 “從前是不恨的?!?/br> 于是她坦然相告,“可現在……我不知道,沈林?!?/br> 沈林伸出手,輕捧了捧她發熱的臉頰:“若是不知,殿下不妨將此事拋諸在后?!?/br> 頰側微涼,洛久瑤的睫羽抖了抖。 “當局者迷,如果容妃娘娘的話是真的,那么殿下與先皇后,不過都是被蒙在鼓里多年難明真相的人?!?/br> 他撫過她的眉眼,輕聲道,“不管殿下要不要恨先皇后,殿下都沒有像任何人?!?/br> “不管是在這世上,還是……在人心里,都是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br> 洛久瑤抬眼。 她只是說:“好?!?/br> 月色不知什么時候亮起來,照亮眼前人的眼睛,也照亮他眼中自己的影子。 洛久瑤看著那雙眼,不知怎地,眼淚盈了眶。 微涼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拭過頰側,替她拭去眼下淚水。 她忽而感到不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