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為刀(重生) 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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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與殿下說了這樣久,天都快亮了?!?/br> 賀令薇輕聲嘆息,擺弄花枝的手不經意折落一片綠葉,“可惜我的時間太少,一十四刀,那個男人風光了十四年,最終嘗到的痛苦卻只有我母親臨終時的一點點而已。若是我有足夠的時間,定會叫他親眼看著一切如何毀掉, 他所引以為傲的賀家基業如何一寸一寸消弭殆盡……” “殿下,你說, 若溪流日復一日流經高山, 落雨周而復始沖刷過山巒,等到終有一日山巒傾塌, 那些本涓細的溪流與潤物的雨水,會不會也變作一場肆虐橫流的山洪?” 葉片落在燭火上, 轉瞬燒盡, 洛久瑤抬眼,對上她燃著恨意的目光。 她被熾烈的火焰灼到, 便好像看到了那個決絕的影子。 賀令薇的計劃并不周全,冬青,錢氏,住持,府中的侍從……但凡遭人出賣,她都只有死路一條。 可她還是下了賭注,將自己與旁人的命都當做籌碼,一心要那個手不沾血的元兇帶著滿身痛楚,在冰冷的湖水中睜眼看著自己的心臟漸漸停止跳動,最終在一片絕望中溺斃而亡。 洛久瑤開口:“你可有想過,若你因此而死,婉娘臨終的囑托便都不作數了?!?/br> 賀令薇卻道:“殿下說錯了,我正是在履行母親的囑托?!?/br> 洛久瑤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低笑一聲:“說得也是?!?/br> “我知道殿下會懂我?!?/br> 賀令薇也跟著笑,“殿下因我煩擾多日幾經奔波,如今我要離開,都說折柳贈別,我這兒沒有柳枝,便準備了一盆花送給殿下,作為臨行的送別禮?!?/br> 洛久瑤瞥一眼盆中生機:“這里沒有旁人,你若有什么話想借著什么花葉之類的告訴我不妨直說,少打啞謎?!?/br> “殿下言重了,我哪兒敢讓殿下猜???” 賀令薇被她逗笑,“我是真的為殿下準備了一盆花,此后我遠赴他地,希望殿下瞧著盆中花,還能想到我?!?/br> 說罷,她起身,自角落捧出一只陶盆來。 陶盆中景致與眼前盛開的花大相徑庭,枝丫光禿禿的,盆中干涸,才放在案上便抖落了一層臟兮兮的土。 洛久瑤指一指案上的花:“臨別贈禮,我以為你會送我這個好看些的?!?/br> “有些花一經盛開就只能等死了,枯枝卻還有無數的可能?!?/br> 賀令薇將枯枝朝她那旁一推,不容拒絕道,“我相信殿下養得活它,下次見時還請殿下讓我瞧瞧,它能開出什么樣的花來?!?/br> 窗外天色漸亮,洛久瑤雖有些無奈,還是墊著一層衣袖接過陶盆。 推開門,天邊灰蒙蒙的遮罩著一層霧,賀令薇將人送至門前,停了腳步。 “勞歌一曲解行舟,紅葉青山水急流?!?/br> 她望著天際散不盡的晨霧,輕聲道,“殿下,我便送你到這里了?!?/br> 洛久瑤捧著陶盆,應道:“好啊?!?/br> 二人作別,沈林已牽著馬匹等候在側。 洛久瑤上馬,又垂首,接過賀令薇那一句話:“賀令薇,白云無盡時?!?/br> 道別的言語盡了,韁繩揚起,洛久瑤望向隱隱作亮的天際,沒有再回頭。 晨風飄蕩,少年在外吹了許久,身上的衣衫都吹涼,洛久瑤縮在他懷中,抬手去牽他握緊韁繩的手。 大概也是涼的,她想。 沈林下意識躲了躲,又解釋:“動過泥土,臟了?!?/br> 洛久瑤不聽,再次伸手去捉,執拗道:“可我的手很冷?!?/br> 沈林沒有戳破她的借口。 他說:“好?!?/br> 而后將手在衣袖上蹭了蹭,反將她的手攏到掌心里。 朝陽初生,云層里透下赤金的光,落在策馬而行的二人身上,在地盡頭投出長長的影子。 荒廟恢復寂靜,賀令薇立在窗畔,久久望著那兩道遠去的影子,輕聲言語。 “但去莫復問,白云無盡時?!?/br> 她正出神,倏然一陣冷風穿堂,箭矢破空自側窗射入。 箭矢釘進案桌,花盆頓然四分五裂,泥土傾灑,花枝歪斜倒塌。 茶盞隨之落地,清脆的響聲自案桌蔓延到地上,賀令薇回首,看向自側窗翻入的少年。 “如果我沒記錯,我與世子并無約定,如今我就要離開,世子此時前來,可是有些唐突了?!?/br> 秦征不愿同她打機鋒,一撫衣擺,二話不說落座在案桌前。 他手中還提著長弓,案桌上斜插的那支箭矢便出自他手。 秦征毫不客氣道:“賀令薇,我沒有殺你,更幾次都放過你,你合該朝我叩頭謝恩,而不是同我客套這些沒用的話,不是嗎?” 賀令薇絲毫沒有畏懼,合了半面窗子,坦然落座在他對面:“世子說錯了,我沒將那日在世子府中聽到的告訴她,是世子該謝我才是——叩頭謝恩便不必了,我沒有世子這般想時時做人主子的習慣?!?/br> “那又如何?” 秦征嗤笑,指尖在弓弦上緩緩滑動,“我只知道,死人的嘴才最嚴實?!?/br> 賀令薇不為所動:“世子若殺了我,你們的談話就連今日也瞞不過了?!?/br> 秦征目光微凜,不知為何,放在長弓上的手竟有些發顫。 賀令薇依舊慢條斯理:“還是說除了這件事,世子也不想知道,你的鉤月刀究竟被我藏到哪兒了?”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賀令薇,你究竟有多大的膽子?!?/br> 捻著弓弦的指節松開,秦征按了按顫抖不休的手臂,面上恢復了原本戲謔又帶著些嘲弄的模樣。 他道:“當初你假借定親之名取走我的鉤月刀,以我未婚妻的名義買通行宮的人對祭殿的匾額做手腳,借此讓太子疑心于我,不正是因你不敢說出那日在世子府的所見所聞么?” “你敢設計賀尚書的死,卻不敢輕易出頭,而是借旁人的手引大理寺去查那本賬冊,什么為母報仇,什么大義滅親,賀令薇,你看似大義凜然,好似什么都豁得出去,其實怕死的不得了,不是嗎?” “世子說得是,可惜我低估了你背后的勢力,沒想到他們即使疑心于你,還是會選擇賣你一個人情,輕易放過了你?!?/br> 賀令薇承認得十分干脆,遞去一片花瓣,“我的確怕死,不然也不會將毒淬在這朵花上,以此來與世子換一條生路?!?/br> 秦征面色驟變,垂首看著顫抖不休的手腕,才覺察出是這花的異樣。 他咬牙道:“賀令薇……我本沒想殺你,你不要逼我動手,老實交出解藥為好?!?/br> “別急呀世子,想我因婚約與世子見的第一面,世子曾出言嘲諷我來自鄉野出身微賤,連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沒有,沒資格與你聯姻?!?/br> 賀令薇看著他逐漸陰沉下的面色,依舊云淡風輕地同他說笑,“不過也正因那時你負氣扔下我,我才有機會以迷路為借口摸清了世子府的布局,在之后聽到了你們大逆不道的言論?!?/br> “至于世子的鉤月刀,我將它作為禮物送給了九殿下,不過她好像還不知那柄是真,而你從始至終隨身帶著的,只是一柄復刻的贗品?!?/br> “秦征,不知我如今的安排可合了你的心意,不知這樣的我,可有資格做你的秦王妃了?” 話音落下,賀令薇松力靠在木椅上,笑得燦然。 秦征的面色卻沉冷得下一秒就能拔刀殺人。 “我是說笑的,你不會要同我動手吧?我們的婚約從頭至尾只是一張廢紙,你可別當真啊?!?/br> 賀令薇信手捻起掉落的花枝,那朵綻開的花搖晃在她的指尖,好似隨時都要折斷,折入她手中。 她繼續道:“我雖學不會察言觀色,眼睛卻是很好用的,自然能看得出如今世子上心的人是那位九殿下……說起來,今日再見,世子對她的掛心,比之當日在懷明湖時似乎有增無減啊?!?/br> 不知是不是被說中了心事,秦征的面色更差了。 賀令薇瞧著他,纖長的指頓一頓,花枝終于從中折斷,落入她手中。 “秦征,如果我沒猜錯,你喜歡她?” “生來身份尊貴,又有一副好容貌,人也聰明——我也很喜歡她,所以才會選中了她?!?/br> 賀令薇看向半合的窗,遠處早已空空如也,只好轉移視線,看一眼沈林在外等候時停駐過馬匹的那顆樹。 她收回目光,又低低地嘆,“可惜啊,誰能想到一貫傲世輕物的秦世子也有癡心不得的時候?!?/br> 秦征終于忍不住,沉著嗓音打斷她:“賀令薇,適可而止?!?/br> “看來我說中了?!?/br> 賀令薇又笑,起身去斟茶,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那位九殿下已有了心上人,情投意合兩心相悅,哪兒還有你秦世子能摻上一腳的空隙?” 秦征本被她堵得沒了話說,又礙于中毒后手臂顫抖得厲害,一時沉默。 賀令薇將一盞茶遞到他手邊。 她看著他,眼尾微揚,一如當初走上白鷺亭時的驕縱模樣:“況且你要如何配得上她?秦征,你這樣狼子野心,妄圖引狼入室達成私欲的叛徒,要如何與熙國的殿下相配?” 第41章 返回行宮時, 天色已蒙蒙亮。 黑鬃馬在破敗的院墻處停下,攏在周身的溫度消散,沈林先一步躍下馬, 伸出手來。 衣擺飛揚,洛久瑤便輕而易舉落到他懷中。 沿著原路自后山向回走,洛久瑤道:“沈林,賀令薇的事, 我總覺得不止是這樣?!?/br> 但對賀令薇的追查卻只能止步于此了。 沈林垂首,看一眼手中生著枯枝的陶盆,接道:“她花的心思的確不少,但如她所言,當時坊間已隱有賀家貪腐的傳言,她既想看賀尚書失去原有的一切,卻這樣早動手,更鋌而走險,將動手的地方選在了宮中?!?/br> “她沒有更多的時間……是有人在后威脅?還有秦征,他那日想殺賀令薇滅口, 是有把柄還在她手里無疑?!?/br> 洛久瑤思慮著,又問, “賀家貪腐的贓款去向, 有消息了嗎?” 沈林道:“官員貪腐一向做得隱蔽,那本賬冊上流出的銀錢大多與城西一間古董商鋪有關, 官員購入古董字畫作為收藏或贈禮,以此在商鋪老板的手中周轉贓款?!?/br> “我們的人趕到時商鋪落了鎖。經查, 商鋪老板不是燕京人, 我已派人順著地契到他的家鄉去尋,無論是死是活, 幾日后都會有消息?!?/br> 洛久瑤斂睫。 用賭坊或是風月場那般的銷金窟來洗,亦或是到經營古董字畫商鋪周轉,的確都是銷贓慣用的伎倆。 后宮女眷與朝臣居住的小閣分在行宮兩端,分割園林的回廊近在咫尺,再向前,二人便該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路經夜里曾藏身的墻闈,洛久瑤頓了頓腳步。 天際的光亮沒能照亮那處死角,她眨眨眼,忽而道:“沈林,你有沒有想過,賀令薇會找上我,或許因為,我和她,其實是一樣的人?!?/br> 一樣的冷情淡漠,一樣為達目的利用他人,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