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為刀(重生) 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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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久珹一時語塞。 風雪既過,二人視線交匯,洛久瑤面色不變,只是朝他笑了笑。 她的目光在遠遠處走來的人影上停留一瞬,片刻又收回,而后認輸一般,乖巧垂首。 洛久珹端詳著眼前忽而謙和恭謹起來的小姑娘。 蒼白,清瘦,兜帽下的面頰有些發紅,她的瞳色很淺,將紅墻落雪一同融進去,一如當年她折梅枝擲在白瑩瑩的瓷瓶中,那樣鮮活的景致落入她的眼,將她的眼瞳襯得明凈而漂亮。 眼前人低垂的眉眼間染著奉浼謙順,纖長的睫羽被風吹得微微顫抖,洛久珹注視著她,目光流淌過她低彎下來的脊背,停在她相合眼前,略微顫抖的指節上。 如他曾想象的一樣,她在若蘆巷那五年過得并不好。 她過得不好,他理應很滿意。 “既已出言頂撞,又何必擺出這幅樣子來……” “久珹?!?/br> 正值洛久珹再次開口嘲弄之際,一道溫煦的聲音從旁傳來。 洛久瑤微微抬眼。 青年披著薄氅,寒風拂動起氅衣一角,他緩步走來,口中喚洛久珹的名,目光卻先落在了洛久瑤身上。 “久瑤?” 洛久瑤再次垂首,與洛久珹一同躬身拜禮。 皇帝與先皇后青梅竹馬自幼相識,卻沒能擁有一個屬于二人的孩子,當今太子洛久珩是已故宜妃留下的孩子。 太子溫文仁厚,與唐將軍的長女結親,育有一子。 洛久瑤乖巧應答:“多年未見了,皇兄?!?/br> 洛久珩虛扶了她一把,溫溫柔柔道:“聽聞你住到延箐宮已有些時日,只是孤近日繁忙未能得空去探望,若在宮中有些用的缺的,從行宮回來后可找寄月幫你添置” 洛久瑤恭謹道:“多謝皇兄?!?/br> 洛久珩收下她這一聲謝,轉去瞧立在她身旁的洛久珹,溫和勸道:“孤記得你們幼時甚是親厚,而今雖分離許久,但兄妹之間,合該互相照拂才是?!?/br> 洛久珹微微垂眼,當做是應答。 倒是洛久瑤彎著眼睛,朝洛久珩綻出一個乖巧的笑:“皇兄說的是?!?/br> 洛久珹輕瞥她一眼,面露不屑。 太子殿下有意做和事佬,二人方才的言語自是輕輕揭過。 -- 祭祖之地名為長佑。 那方祭殿洛久瑤再熟悉不過。 長佑殿中祭奠過許多人的魂靈,殿中的金檠長明燭有一百六十九盞——是沈林曾經告訴過她的,初時她不曾信,后來卻獨自一人,在那樣漫長的日子里,仔仔細細地數過一遍又一遍。 辰時,祭祖禮啟,皇帝奉香,告祖,參致祭文。 眾人隨拜。 等到祭祖禮過,天光徹底大亮。 皇帝愛重先皇后,在其辭世第二年命工匠在長佑殿旁另立一座祭殿,命名長景,每年著眾人致祭。 祭殿布局相似,眾人奉香祭拜后,低聲念禱祭文。 皇帝洛淮立在先皇后的牌位前,手中翻來覆去碾著一枚青色的玉佩。 沒人能看清楚玉佩模樣,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洛久瑤面朝祭案只能望見洛淮的背影,余光里是跪在身側的洛久珹。 眾臣皆跪在階下,她望不見他們的身影,只暗暗思及,今歲沈將軍與沈家兄長尚在邊關未歸,沈家是沈林前來參祭。 一階只有十余步,不過同皇權沾染分毫,也成了太遙遠的距離。 不知為何,洛久瑤隱隱不安。 祭文念禱聲聲入耳,夾雜著一聲極細微的,木材斷裂的悶響。 變故的發生不過須臾,驟風掀過祭案,洛久瑤來不及抬首,只見祭臺上的長明燭焰胡亂飄搖,偌大的陰影凌空降下。 眾人一陣驚呼。 洛久瑤下意識仰首,手腕卻猛然被攥緊,一個趔趄被人拽離膝下蒲團,斜栽在地。 碎裂的木塊砸在她才跪過的蒲團上,一枚鐵釘轆轆滾至身側。 冬日的衣衫厚重,即使摔倒也未有痛楚,倒是關節被那寸力扯得險些脫臼,洛久瑤眼瞧著身側鐵釘,動一動指尖,悄聲將鐵釘收在袖中。 從天而落的牌匾砸碎祭案,太子飛身而起,攔在皇帝身前。 事發突然,眾人來不及救火,只見木屑飛濺,祭案被木匾砸碎,盛著供果的瓷釉一并碎作殘片。 長明燭跌墜,燈油流淌著將火焰傾灑在地。 不知是否因燈油作引,火舌只在眾皇親跪地的蒲團側沾了個邊,竟頃刻竄起高有三尺余的火焰。 蒲草所制的蒲團竟也格外易燃,接連向下燒出一片火海。 太子鎮定救駕,臨危不亂地帶領宮侍壓制火勢。 火舌游走,洛久瑤望著那塊碎裂在火海中的匾額。 匾額是建成祭殿時洛淮親手所題,上書著——‘澄心正性’,以彰先皇后美德。 而如今,那四個字已在火中燃盡了,蒸騰出金燦燦的火光來。 格外好看。 第3章 好一會兒,火勢漸消。 cao持祭禮的淑妃跪地請罪。 自先皇后故去,淑妃管理內廷多年,頗有些恩威并施的手段,宮中發生的事慣來鬧不到洛淮眼前,幾乎從未叫洛淮煩心過。 這么多年過去,哪里出過這等險些威脅圣命的紕漏? 那匾額自十三年前篆刻而成后高懸堂上,長景殿更是每年著工匠修繕,好好的,誰能想到它會平白無故落下來? 見洛淮面色不善,眾人大氣也不敢出,一時之間,殿內唯余木屑與蒲草灰騰飛作響的聲音。 洛淮瞥了一眼跪在腳下的淑妃,又看向被火燒掉半只衣袖的太子,一拂衣袖,將調查一事交于太子。 圣上發了話,眾人跪安。 起身之際,洛久瑤悄聲伸手,在蒲團側捻了一指未來得及燃盡的蒲草碎屑與燒過的灰燼。 她心中有疑——按說尋常的蒲草易燃,卻無法一瞬竄出三尺余高的火焰。 起身之際,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洛久瑤抬眼,對上洛久珹居高臨下的,帶著鄙夷的目光。 洛久瑤:“……” 如果她的感知沒有出錯,匾額砸落時是洛久珹拽過她,她這才免于被木匾迸濺出的殘片砸傷。 洛久珹沒好氣地瞥向她指尖的草屑塵灰,又掃過她跌倒時蹭破,已然滲出血絲的手掌,不屑冷哼,將目光別開了。 洛久瑤收回目光,覺得有些荒謬。 她是知道的,洛久珹曾恨極了她。 皇城中的冷宮不比若蘆巷,是座只差將釘子嵌進去的泥棺材。 當年洛久珹的生母容妃被褫奪封號貶為庶人,幽禁冷宮十年,這十年間,洛久珹尋了千百種法子想要入內探望,始終未能得見一眼。 直到容妃死在冷宮,洛久珹見到母親蓋著白布的尸身。 洛久瑤難以理解洛久珹救她的緣由,只能想,大概他不想她這么痛快的死。 -- 圣駕沒有立刻回宮,洛淮下旨,安置眾人在行宮的別苑休息一晚。 一來天寒地凍雪路難行,此時回去深夜才能到達皇城,二是祭禮上出了亂子,理應給人平復壓驚的時間,更要等太子將事態查明,給參祭的眾臣一個交待。 回到行宮的居所,洛久瑤的心緒始終難以安穩。 她的手已洗凈了,在祭殿捻起的一指草屑并非無用,他們膝下的蒲團中,被人摻了煤粉進去。 煤粉易燃,三年前,她在若蘆巷時曾親歷一場大火,縱火者便是以煤粉為引。 可若說是有人用此法害人,如此漫無目的,似乎太奇怪了些。 洛久瑤將那枚藏在衣袖中的鐵釘放在掌心。 是一枚長釘,有些銹蝕了,橫向斷裂,切面平整,顯然不是因木匾掉落而折斷——是被刀刃橫切斷的。 洛久瑤重新將鐵釘揣回袖中。 如今的變故是前世不曾有的,比如砸落的匾額,比如燃在祭殿里的大火。 有什么冥冥中正發生著改變,她卻捉不住變故的源頭。 懸著的一顆心始終放不下,她抬手覆上心口,右手的指骨隨著胸腔的震動微微發顫。 于是她只能試圖朝好的方向想,如果這是預兆,是不是昭示著她此生的軌跡也有希望偏離……她是不是也有機會走到與前世截然不同的命運里去? 黃昏時分,雪再一次落下來。 雪粒簌簌,夕照卻還掛在天邊。 洛久瑤推開窗,任風雪淋漓涌入。 赤赭色的夕照也順著花窗開合的一隅闖進來,傾灑在桌案上。 她過去是十分喜歡雪的,如今也恨不起來。 空茫,干凈,燕京城郊的那場大雪從來不是殺死她的兇犯,只是為她收斂尸骨的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