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美食錄 第65節
曼娘也驚訝:“哎呀我的銀子!誰來搶我的分紅?” 她派了丫鬟出去拿出一千兩銀子賭自己贏,為的就是能夠賺點零花錢,誰知橫空出來許多人站在她身后。 原本要是贏了,她一個人賺對面的四千兩,如今贏了,她要與其余的七千兩銀子的贏家一起瓜分那四千兩。 不過賭局嘛 ,自然攔不住賭徒們下注。 金桔在旁愁眉苦臉:“大娘子就這么篤定自己能贏?” 足足一千兩銀子啊,大娘子就這么派她進了賭場。 “那是自然?!甭锍芍裨谛?。 ** 待到一月之期。 鄧行老帶著翁行老先來尋曼娘。 翁行老滿臉擔憂,鄧行老也不見喜色:“曼娘啊,你這孩子賠本也陪了一月了,應當該收手了!” 曼娘一笑:“那還說不準?!?/br> 她大咧咧翻出了賬冊,卻不在內堂對峙,而將將賬冊拿到酒樓外頭,當眾宣讀:“自打我八珍樓設立,許多人都問我恒家是不是虧錢做買賣。今兒我便為大家解惑,這間酒樓到底賺不賺錢。今兒下午我便當眾在這里念我八珍樓這一個月的賬本?!?/br> “什么?” “恒娘子居然要當眾念賬本?” “她莫不是失心瘋了?這賬冊可是機密之物,豈能當中宣讀?” “對啊,賬冊虧損了她當眾丟人,賬冊贏了少不得被人跟著跟風模仿,她這不是做無用功么?” 一個兩個都議論紛紛起來。 于是紛紛都往八珍樓這里趕。 八珍樓本就日常圍滿了吃飯的人,此時再加上湊熱鬧的人更加熱鬧。 里頭有些自己做生意的員外,當即發表起自己的高論:“這定然會虧損?!?/br> “我可不是信口開河,你們算啊,三十文一人,一個月五百人不過一萬多文,折合白銀就是十五兩,可是這西湖邊上的酒樓不便宜,單是每月的賃金都至少要二十兩。這還能盈利?!” “就是就是,還不算她人工耗費,食材花費?!?/br> 于是眾說紛紜,還有許多人遺憾:“早知道我也在那賭局上押恒娘子輸了,這能賺多少兩銀子!” 立即有人洋洋得意:“我趕在賭局封包之前下了注,如今只等著收銀子就是?!?/br> 湊熱鬧的幫閑閑漢、閑雜人等將個八珍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翁行老茶也喝不消停,勸曼娘:“恒娘子,何必賭這一口氣?” 鄧行老也著急上火:“你這囡囡怎的這么倔呢?就算你贏不成?非要當眾丟面子?!?/br> 曼娘笑而不語。 等到外頭人都聚齊了,她才站起來笑道:“諸位,今兒我便將我這月的賬冊念上一念?!?/br> “這一個月,我共花費了六十兩銀子:其中所用調料共花費了五兩銀子,所用菜rou三十兩銀子,工錢十兩銀子,酒樓賃金十五兩銀子?!?/br> 下頭的人盤算一下,倒也有模有樣,便聽她說下去—— “我這酒樓攏共收了一百一十兩銀子,因此我這月非但沒有虧損,還盈利了五十兩銀子?!?/br> “嘩啦”一下就如一滴水進了一鍋滾油。 人群一下子沸騰起來。 “什么?怎么可能?” 其他人還只是疑問,那些下了賭注的人便是暴跳如雷了:“這不可能!重算!重算!” 曼娘搖搖頭,這些人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她便問:“有什么疑問一點點問?!?/br> 有個胖員外站出來:“適才我們算了一筆賬,一個月五百人不過一萬多文,折合白銀就是十五兩,你是如何收的一百一十兩銀子?” “這位大哥倒算得沒錯?!甭稂c點頭,“我敢說西湖邊其他酒樓生意最好的一個月也就五百桌?!?/br> 胖員外毫不客氣:“那是當然,我下注之前可都是算過的,又不是亂下注?!?/br> 第六十一章 水芹、雞頭米 “正是, 你這小娘子可莫要胡言亂語?!币晃欢d頭富商一臉狐疑,“我適才無事可做便粗略估算了你這酒樓里的客流:今日午膳進去了十多桌,每桌便是賺利潤一兩銀子也不過是十兩銀子, 便是每天都如今日生意興隆也只能堪堪彌補上缺口??墒恰?/br> 他老鼠一般的眼珠子咕嚕一轉:“可是誰人不知貴酒樓是以薄利多銷為賣點招攬顧客?一道菜最是價廉,就算總價都不一定能有一兩銀子,又何談一兩銀子的利潤呢?” 這卻說得沒錯。 圍觀的百姓許多都是在西湖邊這座八珍樓吃過飯的, 自然紛紛點頭: “可不是?上回我們四個人來吃,一大桌子菜都用一兩銀子呢?!?/br> 這話一說, 那些已經壓了注的賭徒們眼睛又重現出光采, 看來贏得賭注再次有望。 旁邊的翁行老已然是一臉憂色, 鄧行老更是面露不忍, 他咳嗽一聲站出來:“你這小娘子也是倔頭倔腦, 當日那賭約就算作罷?!?/br> 金桔忙在旁點點頭:“多謝鄧行老?!?/br> 石榴眉毛則皺作一團:大娘子除了與鄧行老的賭約還有自己在吉祥賭場下的注呢!整整一千兩銀子,可如何是好! 更別提旁邊的李山、林大廚等人, 此時都已經紛紛盤算上了如何要幫大娘子賺回賭資。 人人都當曼娘此番是輸定了,曼娘也笑道:“這位員外說得不假, 我酒樓每日里來吃飯的人雖然多可利潤不高,這一月里的利潤正好是二十兩銀子, 有賬冊為證?!?/br> 說著便將賬冊翻出來給諸人指點。 話音剛落, 鄧行老和翁行老齊齊張大了嘴巴。 李山更是急得滿頭大汗,喃喃低語:“少東家, 你怎的就這么實話實說了呢!” 賭徒們則一臉驚喜,他們面露喜色, 交頭接耳起來,有人都開始計劃等拿到贏來的銀子后要去哪里花用。 人群里一個頭戴圍巾的老婦大喜過望,她興沖沖一拍大腿,推一把身邊的小廝, 低聲道:“快去給大娘子道喜?!?/br> 小廝急匆匆往永嘉侯府跑去。 這老婦正是當日在吉祥賭場下注的老婦,她是永嘉侯夫人身邊的得力陪房,押了曼娘輸,此時見曼娘果然兵敗如山倒,當即按捺不住想要將這好消息報給主家知道。 胖員外一臉狂傲,不屑地瞧了曼娘一眼。 禿頭員外則故作老成:“你這小娘子,呵呵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下可算是在全城人面前丟夠臉了。以后可切莫再這般冒冒失失?!泵嫠脐P切實則嘲諷。 金桔是個暴起的栗子,早忍不住要為自己家大娘子辯解。 誰知曼娘輕輕擺擺手,反而又將賬本繼續翻到一頁:“不過——” “不過我這酒樓除了堂食還有外送,這外送的利潤也不低,諸位可莫要忘記了?!甭锊痪o不慢。 “什么?外送?” 本來喧嘩起來的人群忽得全部安靜下來,良久之后有人不可置信問道。 “正式外送。因著我酒樓三十文一餐,是以許多人一日兩頓飯都在我這里吃?!甭锇庵种割^算,“這一月下來光是外送的固定訂單就要五十兩銀子呢?!?/br> “五十兩?” 人群瞪大了眼睛,再回想起適才曼娘所說盈利共五十兩,這下一盤算,一個個知道不妙。 胖員外自己心里先“咯噔”一下,卻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回想曼娘所說,忽然眼睛一亮。 他抬起頭本能反駁:“我沒記錯的話少東家說一日兩頓,這可奇了怪了,眾所周知游人來西湖邊上游玩不過耗費一天,非是我貶低八珍樓,可若是來八珍樓用餐之人多是節儉之人,又怎么會在一天之內用膳兩次?” 禿頭員外一聽也來了勁頭,振振有詞:“什么人還能一天之內游西湖兩次?!恒娘子可莫要抵賴?!?/br> 那些不想認輸的賭徒們也紛紛聲討起來:“就是!就是!可莫要胡吣,此事非同小可,恒娘子可不能兒戲?!?/br> 曼娘揮手示意諸人看向西湖:“諸位可曾細細打量過湖上諸人?” 卻見湖上水霧氤氳,游船往來。 諸人一頭霧水。 曼娘笑道:“西湖邊上莫非只有游客?湖邊上游船的船夫、放生船上的小二、蘇堤上修剪花木的工人,這些人都不要吃不成?” 眾人訝然,這些人的確數量不少。 曼娘揮手示意金桔將訂單送上來:“按月算來,永生船行的船工每日兩餐共十人的訂單共十八兩、錢塘玉壺園并滴翠亭的圃工共十五人的訂單共二十七兩,酒仙樓共三人五兩?!?/br> “”除了這個我還有很多訂單,只不過都不是當月的,便不再計入核算?!?/br> 圍觀的百姓紛紛瞧過去,可不正是白字黑字。 一個兩個從最初的驚愕中恢復過來后這才如夢初醒紛紛爆發出驚呼聲: “八珍樓居然賭贏了!” “恒娘子還真是辦成了此事!” “真了不起!誰能想到還有那閑雜人等也能在酒樓用膳?!?/br> 鄧行老絲毫沒有輸了的沮喪,難掩眼中的驚訝:“原來如此!原來西湖邊上不是只有游人!” 可不正是?他當初做生意時過于狹隘,只看得見西湖邊上游人是食客,卻從未想過其中還有不少閑漢、龜公、歌女舞姬、圃工這些人。 翁行老不斷驚嘆:“奇思妙想遠勝諸人!誰能想到……誰能想到……”,發白的胡須一抖一抖。 胖員外和禿員外面如死灰,他們也是生意人,只聽恒娘子這般詳述,都不用細細查看賬冊便知自己輸了。 再想起自己適才以為勝券在握時對恒娘子指指點點大言不慚的場景,登時覺得面紅耳赤,恨不得鉆進地下去。 少東家居然贏了! 八珍樓的伙計和廚子們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是咧開了嘴巴笑出了聲。 李山眼尾都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一把就將福冬舉起來,就哈哈大笑起來。 旁邊的金桔也忙舉起剩下的賬冊,得意洋洋往那胖員外跟前笑道:“五十兩銀子的訂單,利潤為三十兩,再加上堂食的二十兩銀子,如此一來攏共盈利五十兩銀子??刹痪颓迩宄髅靼装??” 圍觀的群眾發出一陣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