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美食錄 第20節
是以官府的人過些時間便要清理淤泥,清理出來的淤泥有專門的堆放之處,堆積久了腥臭沖天,官府便掛出招牌請人運走這些淤泥山。 曼娘揭了榜。 “大娘子不好好找酒樓,揭榜清理淤泥作甚?莫非要轉行做泥水匠?”石榴捏著鼻子一臉嫌棄。 曼娘笑而不語,她著人在城外碼頭尋了鄉下的農人說能有肥田的土壤,不要錢,那些農人一聽就覺合適。 臨安附近的鄉下人搖船帶著一船的土產進京售賣,之后回鄉卻是空船,想來想去這樁生意著實劃算,便一個個劃著空船來了。 再看淤泥果然是上好的,于是將淤泥清理走。 還有人呼朋引伴,找了同村的都來拉淤泥,不過多久堆積如山的淤泥山便漸漸消散了下去。 到后期,曼娘的交換條件變成了拉一車干土換淤泥。 那些淤泥被清走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曼娘便用干土填埋了剩下的空地。 于是那一處低洼積水的地方如今淤泥清理得干干凈凈,填滿了干土。 而后曼娘便尋了人來拉著碌碡一遍遍夯實土地。 又尋了修建樓房的手工人,這些人卻好尋,整日蹲在臨安城墻下面,等著城里派活,泥瓦匠、木匠、一應俱全,全是修房的整套。 石榴瞪大了眼睛:“這京城就是方便!” 金桔笑道:“這有甚,臨安城里還有專門賣狗糧的,什么東西出門都能買到?!?/br> 曼娘賞錢給的足,又時常買些京城里的小吃犒勞諸人,自己提供的飯菜又香。 那些工匠沒多久就修建完成,卻還貪戀曼娘所做美食:“以后要是也能常吃上恒家飯菜就好了?!?/br> 曼娘笑道:“這有何難?只要你們價格給的合適,以后你們的飯菜便由恒家酒樓送就是?!?/br> 還沒開張就先張羅了一筆生意,惹得金桔嘖嘖稱奇。 上回姬老大人親筆提了牌匾,曼娘又叫人將這牌匾寫好掛上去。 臨安不比浦江,遍地是權貴。 一個不小心就能得罪人,能得姬老大人的題字,正好能避些風頭。 緊趕慢趕,恒家酒樓終于在二月二龍抬頭這天開門了。 金二土是個臨安城里的幫閑,這天他正走在街上:“咦,那是何物?” 但見一家酒樓正開業,牌匾上“恒家酒樓”四個大字,舞獅隊鑼鼓喧天,爆竹熱熱鬧鬧響了起來,周圍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作為一個見多識廣的京師人,金二土有些不屑:“不就是個酒樓么?京城哪月不開個三五家?” 旁邊有個男子,神色晦暗:“這個酒樓老板可不一樣?!?/br> “你認識???” “我特意來尋妻?!蹦悄凶虞p聲答,“只不過她不記得我了?!?/br> 金二土撇撇嘴,不知道哪里來的瘋子。 相比之下他還是對這酒樓更感興趣。 這間酒樓比別的酒樓窗戶更大些,從窗戶就能看到酒樓里頭擺著一張張桌子。 桌子上正中放著一個小火爐,里頭的木炭燃燒著,散發著淡淡的煙氣。 這…… 金二土從未見過這么奇怪的組合,吃飯就吃飯,怎的還把火爐擱在桌上? 想必這些圍觀百姓都這么想,因而沒人進去。 酒樓里卻有個小娘子,似乎混不在意店內沒什么生意。 她叫茶飯量酒博士搭上一塊石板在火爐上, 被打磨得光滑清晰的石板幾乎能照見人影,又有人端上幾盤子菜,金二土仔細打量卻發現奇了怪了! 一碟子羊rou片、一碟子五花rou、一碟子口蘑,居然全部是生的?。。?! “這家酒樓可是想錢想瘋了?居然將生rou端上桌?” “我想吃生得不曉得自己回家做?還要在酒樓花錢買?” 圍觀百姓嘲諷道。 那小娘子在周圍的起哄聲中泰然自若,夾起幾塊五花rou放在石板上。 粉白相見的五花rou,肥瘦交融,瞧著就是精挑細選的部位。 火舌舔舐著石板,五花rou慢慢縮小。 漸漸地五花rou上的肥油部分被炙烤后,滋滋冒出熱油。 rou油濺到烤得發燙的石板上后立刻又濺開,發出“滋啦”的響聲,聽著就讓人心神放松。 粉色瘦rou變成淡褐色,白色肥rou漸漸便成淡黃色,慢慢蜷曲起來。 濃郁的rou香裹挾著油脂的焦香在空氣里傳播開來。 金二土咽了口口水。 第二十二章 小四海(三合一)…… “你們說大娘子這法子當真行嗎?”李山從后頭踮起腳向外看去, 心里不免有幾絲忐忑。 他們在浦江售賣路菜時的確常用石板炙rou來招攬客人,雖然效果不錯,可那些食客都是走南闖北的行商習慣了這么食用。 這法子在臨安行得通嗎? “大娘子說行, 那就肯定行!”石榴毫不懷疑自己家大娘子。 五花rou炙烤的香氣越發濃烈,金二土實在忍不住,大踏步走進了酒樓。 他跟茶飯量酒博士道:“給我比照著那小娘子的也來一份?!?/br> 對方笑著應了下來:“好嘞!我們店里新開業, 買河蝦送口蘑一份,客官可要河蝦?” 金二土毫不猶豫:“那便一齊上吧?!?/br> 不多時rou類便先端了上來。 金二土第一個拿去烤的便是五花rou, 他將五花rou放在石板上, 慢慢炙烤起來。 店伙計又端上來幾碟子配料并一碗蘸料:“客官, 我店里有調制好的蘸料, 還有些配料, 您可根據自己的口味增減?!?/br> 金二土仔細打量著那幾樣配料,有蔥花、有韭菜醬、有黃豆醬、還有紅色的茱萸辣油。 這可稀奇了, 金二土縱橫江湖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店家讓客人自己調味的。 不過這家酒樓可是先將生rou端上桌讓客人自己動手的!說到底還有什么不可能呢? 金二土拿筷子蘸取了一點蘸料放到嘴邊, 入口咸淡適中,還有一絲花椒油的香氣。 這蘸料單是空口配白饃吃都極為美味。 此時五花rou已經烤好, 金二土迫不及待將五花rou送進嘴里。 舌尖先感受到的是豐腴的油脂, 而后便是五花rou特有的rou質。 肥rou經過炙烤后,肥油被烤制出來, 因而絲毫不膩,而瘦rou則一點不柴, rou質細嫩。 金二土一解適才的相思之情后便又拿起一塊五花rou,慢條斯理蘸了蘸醬料。 這醬料不知怎么調配出的,咸香適中。 淡淡的咸味正好解了五花rou的膩,夾雜的椒鹽香氣又勾起人的食欲, 金二土滿足地又夾起一塊。 石榴得意洋洋拍了拍李山肩膀:“瞧見了嗎,第一個食客不正吃得津津有味?” 李山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旋即又產生了新的疑問: “可是——以大娘子的手藝做出的任何菜色都不遜色于石板炙rou,又何必冒這險?” “這你就不懂了?!笔衩忌椅⑻?,“大娘子說了,臨安城這么大,任你這家酒樓內里有多出色的廚子,食客都不愿意貿然走進一家陌生的酒樓。食客不進門來,廚子們便是能做出什么山珍海味都是無用,不如先想出個法子,將食客吸引進門才好?!?/br> “不愧是大娘子啊?!崩钌劫潎@道。 外面的金二土已經開始烤羊rou。 身后圍著一群百姓,他們看著金二土吃得津津有味,絲毫不像上當受騙的樣子,心里便也有些猶豫。 還有人認得金二土:“那樣潑皮流氓若是味道不對肯定要掀桌子的,可他還吃得津津有味,莫非這家店還可以?” 金二土沒聽見那些,聽見也顧不上理會。 羊rou已經烤好了。 粉紅色羊腿rou是羊rou身上?;顒拥牟课?,是以筋道靈活。 經過炙烤之后,羊油已經不多,咬開微脆的外皮后羊rou獨有的嫩滑進入嘴里, 不但絲毫沒有膻味,反而口感柔嫩,酥嫩多汁。 金二土不由得豎起大拇指:“這味道,絕了!” 看到這里還觀望什么? 外頭看熱鬧的百姓們這時候再也忍不住了,紛紛往酒樓里頭走。 一個兩個也點起菜來不多時店里便擠得滿滿當當。 開始時坐在店內的那個小娘子也起身將位置讓與后面的食客。 金二土一愣, 伙計似乎明白他的困惑,笑道:“那是我們的店老板,恒家少東家?!?/br> “什么?這么年輕的少東家?”金二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適才沒什么人進來用餐,她都能泰然自若坐在那里吃飯?” “我們老板可是有氣度城府的!”伙計提起自己的老板一臉與有榮焉。說罷便自豪地給金二土說起自己家娘子在浦江做的美食是如何美味的。 金二土聽著就垂涎三尺:“那個油多糟瓊芝,如今還有嗎?” 曼娘起身讓位后,就將自己適才炙烤好的rou片撒上自制醬料,而后用小碟分裝,拿到外頭去:“大家且嘗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