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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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祝聽完,松了一口氣,將那貓兒抱起來,揉搓了幾下,“那我便回去了,若是你祖母問起雞腿是誰吃了,你就說祖宗顯靈了?!?/br> 池時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又低下頭去,畫起那骷髏來。 池老太太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唯獨池時的父親池祝,沒有正經讀過書,養在祖父祖母膝下,跟著他學做仵作,當時京師的人都說,池祝青出于藍勝于藍,下一個一品仵作非他莫屬。 在池時出生那一年,池家發生了一件大事,池老爺子同池?;貋淼臅r候,已經只剩下半口氣了。好不容易救了回來,老的那個照舊活蹦亂跳。 倒是池祝閻王殿里走了一遭,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衙門也不去了,成日里釣魚擼貓,宛若田園仙翁。就在三年前,還有那大和尚登門,說他極有佛緣,要渡了他去。 可池祝一來舍不得那些貓兒,二來不想念經敲鐘,兩相比較之下,深覺還是擱家躺著吃有有喝比較舒坦,仰頭數數云,就全當了修行。 池祝前腳剛走,后頭又響起了腳步聲。 “擱在那邊兒,我一會餓了再吃。明兒個祖父回來了,記得提前收拾,省得祖母臉上不好看了?!?/br> 陶mama聽著池時這使喚人的話,強壓下了心頭的火氣,也難怪老夫人一見著他就氣血上涌,實在是這人,就不是個玩意兒。 “九公子,老太太是您嫡嫡親的祖母,還能害了您不成?老奴自詡多吃了幾年飯,想要勸九公子一句,咱們池家啊,不會一直待在這祐海的?!?/br> “這世家大族,講究孝順禮法,您總是頂撞老太太,到時候進了京,叫人看了笑話是小,影響了瑛哥兒前程是大?!?/br> “咱們池家長房三房五房,都是老太太親生的,那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您說是不是?” 第二十八章 暴君與綠茶 池時握筆的手一頓,扭頭看了過來。 陶mama見他有反應,心中一喜,她就知曉,這池時再怎么沒心沒肺,也不會不管不顧親兄長池瑛。 “若是大伯當了宰輔,能保我大兄中進士么?” 陶mama心中咯噔一下,你也真敢想,便是老太太做白日夢的時候,都不敢想自己的兒子有這般出息,“九公子說笑了?!?/br> “那不就是了。不管他人如何,我的案子得自己查,大兄的科舉得自己考,母親的錢得自己賺,父親喂貓的魚得自己釣?!?/br> 她說著,像是看傻子一樣,看向了陶mama,“就這?何談一榮俱榮?” 不等陶mama回話,池時又“啊”了一聲,她認真的對著陶mama的眼睛說道,“吃多了飯,你便可以教訓我?那我請陶mama吃醉花樓,你是不是能揪著我大伯父的耳朵,同他們也說道說道? 叫他們別做什么違反律法之事,畢竟一損俱損?!?/br> 陶mama臉一陣青一陣白的,這平日里都是池時氣老太太,她在一旁寬慰著。 可現如今,鞭子抽到臉上了,方才覺得五臟六腑都冒火,燒得慌。 池時這是在指著她的鼻子罵:老刁奴也不看自己個是個啥玩意,敢教訓小爺我? “是老奴多嘴了。九公子莫不是還因為當年的事,怨恨著老太太?” 陶mama心中想著,若非如此,五房怎么會同老太太離心離德?若換了往常也就罷了,隨他們去就是??扇缃翊蠓康某幐鐑赫f了一門好親。 對方那可是國公府的嫡女,便是當年池家那位厲害的老祖還在,都是高攀不起的人家,聘禮之中,怎么著也要能夠震得住場子的稀罕之物才行。 池家底蘊不深,可姚家乃是豪商……姚氏是個精明人,咬死了不松口。老太太畢竟是做婆母的,拉不下這個臉子來,便讓她來勸說池時一二。 “祖宗都在上頭聽著呢,嬤嬤說的是當年的什么事?” 池時畫完最后一筆,將筆輕輕一擱,徹底的轉過身來。 跳躍地燭火承托得她的一雙眼睛越發的深邃,那黑漆漆的瞳孔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一般。陶mama看著,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她一扭頭,看到池家林立的祖宗牌位,又是頭皮一麻。 她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是老奴失言,九公子恕罪。一會兒老爺回來了,老奴再來喚您?!?/br> 池時不以為意,這人活一輩子,腳上哪里不會爬兩只螞蟻,不必煩惱。 …… 池時見到祖父池榮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巳末了,眼見午時將至,連冬日都變得溫暖起來。 他穿著一身皂色的袍子,手背上褐色的老年斑,清晰可見,眼角的皺紋一條條的,像是干旱時開裂的農田。留著一把山羊胡子,黑白摻雜著。 唯獨一雙眉毛,生得極有特色。濃郁得像是春日野草,野蠻生長,眉尾地亂毛,張牙舞爪的,看上像是東山上的劫匪,格外的不好惹。 池時跪在小蒲團上,她的被褥藏在祖宗牌位地下,還熱乎著。沒有吃完的吃食,陶mama一大早憋著火氣,早早地收拾得一干二凈了,連被池祝吃掉的貢品,也都補齊全了。 一見池時,老頭子二話沒有說,抬腳便朝著她的心窩窩踹去。 池時手一抬,一把擋住了。 池老太爺回來了,池家的男丁,能來的都來了,女眷不得進祠堂,都眼巴巴的在門口看著。 “孽障,你還敢擋?你看你做的什么好事?今年乃是三年升遷,你二伯評了上佳,眼見著就要升官了。我們池家在永州待了十載,好不容易又興旺起來?!?/br> “你這個化生子倒是好,胳膊肘往外拐!那十年前的舊案,同你有甚關系?你非要出這個頭,還叫楚王殿下撞了個正著?!?/br> “這也便罷了,你二伯勘察有錯,是應該一力承擔??墒?,小兔崽子,我們池家是以何起家?是以仵作起家,我們大門口,掛著你曾祖父拿一聲本事換來的御賜一品仵作金匾額?!?/br> “現如今天下人都知曉,我池家的仵作,也會差錯案子,弄錯兇手。這簡直是叫列祖列宗蒙羞!你讀了那么多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家丑不可外揚四個字,你爹沒有教過你!” 池榮越說越氣,抬腳又踹去。 池時盯著他的眉毛,發現他一生氣,那眉毛就像炸毛了一般,根根立起,頗為神奇。 她的腦子神游天外,手下卻是不滿,又擋住了這再次踢來的一腳。 “孽障,你還敢擋!” 池時回過神來,“祖父,我胸口硬得能碎大石,我是擔心你把腿踢折了?!?/br> 池榮僵硬的收回了踢出去的第三腳,跺了跺地,“孽障,池家的榮耀都叫你丟光了?!?/br> 池時驚訝地歪著頭,看向了一直站在池榮身后的人。 “二伯,你走出來些。你太過矮小,站在祖父身后,我都瞧不見你。只當一人穿了四只鞋,怪嚇人的?!?/br> 池二伯池庭眼睛一紅,從池榮身后站了出來,拽住了他的胳膊,“阿爹你別惱小九,他年紀小,正是少年意氣的時候,五弟成日里逗貓,也不怎么管束他,他不懂這些,也是正常的。 他想要爭個長短,努力上進,那也是好事?!?/br> 他說著,垂下了頭,濃密的睫毛遮擋住了他的神色,“這事兒,的的確確是我的錯,當年因為已經有物證,尸體上的傷痕也都吻合,我便給出了我認為對的結論?!?/br> “哪里想到,這件案子是個連環案,一環套著一環。那會兒的仵作,只能驗尸,旁的事情一概不能插手。林森是縣令,都是他領著捕快查的此案,可誰曾想到,這審判者竟然就是兇手呢?” “是我的錯,我就應該一力承擔才是。不過今年不能升遷,再等三年又何妨?” “阿爹,我看小九在這里跪了一夜,都已經知錯了。不如您就小懲大誡?!?/br> 池時面無表情的看向了池庭。 來了,他喜愛上眼藥的綠茶二伯父! “祖父,你看,我二伯都已經承認是自己錯了,不如您就小懲大誡,踢他心窩子幾腳罷了吧。他是孝子,胸口也不硬,自是阻攔的?!?/br> 第二十九章 長兄相護 池時說著,站起身來,抖了抖袍子上rou眼不可見的灰塵,走到了池庭跟前。 她雖然是女兒身,卻比那池庭高出了不少,憑身高都添了幾分壓迫感。 “二伯,錯便是錯了,何必生出那么多借口?我少年意氣,想要同二伯一爭高下?” 她說著,頗為疑惑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對著祖宗牌位拱了拱手,“我明明就比二伯高了,還要怎么爭高呢?我說的,可不僅僅是身量高?!?/br> 池庭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他做仵作之時,光芒完全被池時的父親池祝掩蓋了,直到他考中進士,連帶著在池家才形象高大起來。 至于池時,天下人知仵作,上知池丞,下知池時,中間之人,猶如過江之鯽,不過凡凡爾。 “當然了,要比誰年紀大,我是比不過二伯你的?!?/br> 她并非太過刻薄,有些事不理會,不代表她聽不出來,人家的弦外之音。 池庭口口聲聲說自己個錯了,字字句句卻都在為自己開脫;又指她重翻舊案是為了爭一時意氣,顯擺自己;又說她阿爹是廢材,她有人生沒人教;她身為仵作,越過了界限,管得太多。 最令人無語的是,她明明就無錯,憑什么二伯幾句話就蓋棺定論:小懲大誡? 把誰當傻子呢? “牙尖嘴利!持才傲物!簡直不知天高地厚,真當自己是個人物,連祖宗都不敬了!” 池老太爺見池庭下不來臺,更是惱火,他眼睛一瞪,眉毛炸得越發的厲害,往后尋了一圈,卻是沒有尋到椅子。 這里是祠堂,死人才坐著,活人得跪著。 他憤憤地cao起供案上的酒壺,就要朝著池時的面門砸來。 池時不以為意,“那是曾祖父最好喝的青稞酒?!?/br> 池老太爺握著酒壺的手一僵,又放了下來,他跺了跺腳,又罵道,“孽障?!?/br> 正在這時,一個人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他作一身儒生打扮,膚如凝脂,因為跑得太急,滿臉通紅的,額頭上rou眼可見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他揮了揮手,一把扶住了門框,還沒有站穩,就開了口。 “祖父還請聽池瑛一言。今日之事,絕非壞事,小弟不但沒有過錯,反而有功才對?!?/br> 池時眼睛睜得大大的,木然的表情,瞬間變得生動了起來。 “哥哥怎么回來了,書院可沒有放假?!?/br> 池瑛平復了一下,走了進來,摸了摸池時的腦袋,果斷地將他拽到了自己身后。 他對著池老太爺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 見他回來,池庭瞬間變了臉色,拽了拽池老太爺的衣袖,“阿爹,這春闈在即,是誰把瑛哥兒叫回來了?” 池老太爺面色又是一沉。 池瑛見狀,不敢多加停頓,立馬說了起來,“池家沉寂太久,誰還記得我們是仵作世家?祖父明明才高八斗,乃是當世仵作第一人,可為何只能偏居在一州之地,始終沒有起復的機會?” 池時站在池瑛身后,無語的撇了撇嘴。 世人便是如此,只聽得虛的,聽不得實的。 “不是我們沒有本事,而是沒有機遇。祖父斷案,再怎么精彩,又怎么能夠傳到京城貴人的耳朵中去?若是京城無我池家半點風聲,上頭的人,又怎么會想起我們仵作世家的榮光呢?” “這回就不同了。林森如今是禮部侍郎,小弟是借了楚王殿下的清白印翻案。楚王殿下……孫兒能想到的,祖父定是早就想到了。他聽到池家的事,就等于陛下聽到了?!?/br> 池老太爺聽著,若有所思起來,那炸毛的眉毛,瞬間變得柔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