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妻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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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有點子算計,也不至于就這么跑了,真當太平盛世,那么容易活嗎?商隊首領料定他們是再拿不出更多的錢,便將寶鈔和碎銀子收下,又指了指馬車,道:“把這輛馬車也給我們,還有里面的鶴氅?!?/br> 這馬幾乎不停歇地跑了五日,本就疲憊不堪,姜姮的計劃是兩人不能在此多停留,還要繼續走,本就打算換馬,但還是故作愁態地嘆息一番,才無可奈何地應下。 商隊首領讓那兩個仆役留在城外,帶姜姮和辰羨入城。 進了城,見街衢兩旁商肆鱗立,來往行人絡繹如織,耳邊盡是買賣雙方在街邊討價還價的聲音。 姜姮向商隊首領打聽過,這是平綏縣,水路皆暢,通連三州,外接官道,因而商貿十分發達,官府甚至在城中設有專門的外市,專用做和胡商交易買賣。 走在路上,擦肩而過的人中不時有金發碧眼的美貌胡姬,看得姜姮十分納罕。 他們兩人用商隊的公驗住上邸舍后,便與他們告別。 整個一路辰羨的情緒都是低沉的,把那張臉隱在碩大的斗笠下,寡言少語。 姜姮刻意引他多說些話,讓他去和堂倌交涉餐食宿住事宜。 而她自己則在客房里思索下一步路該如何走。 她身上倒是有幾份籍牒和路引,都是當初崔元熙給的。一來,這些文書皆是為女子而備,辰羨根本用不了;二來,崔元熙尚沒有抓住,梁瀟那邊情狀如何也不可知,她不敢冒險擅自使用。 若想離開,只能再想辦法。 她正托腮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行人,忽聽身后門吱呦一聲,辰羨回來了。 他仍舊戴著斗笠,微垂著頭,看不清哀樂。 姜姮想起從前的辰羨,出身尊貴,少年得志,文采斐然出口皆是錦繡,真正的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風光而得意。 與如今這個沉默寡言、哀沉低落的樣子判若兩人。 她心里難過,卻未露出分毫,轉眸沖他微笑:“辰羨,還得再勞煩你做一件事?!?/br> 辰羨抬起頭,立即應聲:“你說,不要與我客氣?!?/br> “讓堂倌給我們備一桌酒席吧?!?/br> 姜姮親自列了單子出來,rou糜魚羹,菜蔬湯飯,果子糕餅,一應俱全,淅淅瀝瀝擺了滿桌,珍饈佳肴,熱霧飄香。 就擺在客房里,兩人在桌前坐定,對著一桌豐盛餐食相顧沉默。 還是姜姮先開口:“辰羨,把斗笠摘下來吧?!?/br> 辰羨猶豫了片刻,依言摘下。 燭光下,他的面容依舊帶著昔日清雋文秀的影子,只不過略顯暗沉,風采被滄桑遮去了幾分,顯得素容憔悴。 姜姮心知讓他走出陰影重新振作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暗自嘆了口氣,起身斟了兩杯茶以代酒。 兩人碰杯,姜姮微笑:“祝賀我們皆獲新生,我已經想好下面我們該做什么了?!?/br> 第61章 . (2更) 梁瀟瘋到極致 梁瀟已經在玉鐘山上住了半個月。 吃齋念佛, 聆聽綸音,倒真像看破紅塵,要就此遁世了。 虞清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天天抱著一摞奏折守在梁瀟門前,碰一天壁,再無功而返。 眾臣無法,只能請崇文院學士宣思茂來勸。 宣思茂年逾五旬,是梁瀟初入仕途的上官,當年很是看重他、提攜他,自梁瀟得勢便一直將他放在身邊,亦師亦友,遇事也愛向他討教。 宣學士站在佛堂外, 被護衛攔下。 他也不急著入內,只盯著佛像前長跪不起的梁瀟,揚聲道:“殿下當真是看破紅塵,要出家為僧,替王妃祈福嗎?” 梁瀟背影堅冷,緘然不語。 “如果您當真這樣想, 那么臣等便不強求了, 您放出手中權柄,交回虎符, 卸下攝政王名位, 專心在山中修行, 臣讓虞清不要再來sao擾您?!?/br> 此言一出,別說隨他前來的顧時安,就連門口守衛都面露驚惶,瞠目看他。 宣思茂絲毫不懼, 追問:“您覺得臣的建議如何?” 佛堂中悄寂無聲,焚香冉冉,白霧飄散,映照得人影都模糊。 梁瀟將手中香燭插入香鼎中,撩袍起身,走至佛堂前。 他未讓眾人入內,只站在門口,朝護衛擺了擺手,橫起的鐵槊立即撤回。 “宣學士,這么多年,朝里朝外,我身邊也只剩下你敢如此同我講話?!彼Z中不見怒意,反倒多了幾分感慨落寞。 宣思茂錚錚然道:“攝政王若是覺得臣僭越無禮,殺了臣便是。但有一句話臣必須得說,當年您剛入仕途時臣就對您說過,在其位謀其政,您既然爬到如今的地位,該明白這個道理?!?/br> 梁瀟抬手扶住額頭,閉了閉眼,沖宣思茂和顧時安道:“你們隨本王來?!?/br> 他邁出佛堂,順著游廊蜿蜒而行,走至一廂房前,推門而入。 廂房陳列甚是簡樸清寒,素榻素帳,粗木桌椅,有一方長長的書案,案后擺著椅子。 梁瀟坐于書案后,抬起凝固的毫筆,放在筆洗中浸了浸,從虞清堆放成小山的奏折上拿出一方,道:“這幾日有什么政務需要處理,撿重要的先稟報?!?/br> 顧時安看了一眼宣思茂,見他向自己頷首,才站出去稟報。 梁瀟一邊運筆如飛地批閱奏折,一邊吩咐顧時安政事該如何處置,一心二用,反應迅速,竟半點差錯都沒有。 顧時安跟在梁瀟身邊畢竟時日尚淺,見識少,不由得驚怔,中間停頓,半天沒回過神。 梁瀟抬頭掠了他一眼,“繼續?!?/br> 顧時安方才整理思緒,繼續向他稟奏。 大到邊陲布防、捉拿崔元熙等事宜,小到秋祭和官員任免,事無巨細,滴水不漏。 進行到深夜,總算把這半月來積攢的要緊政務理順清楚。 顧時安隨宣思茂出來,拾階而下,默默無言。 宣思茂看出他的震驚,捋著胡須笑說:“這有什么好驚訝的?他若是沒有這份經天緯地的才干,當初怎么可能自微勢中崛起,平步青云,一路至此?!?/br> 驀得,他含有幾分憐惜地嘆氣:“你真的不知道,他能有今天是多么不容易?!?/br> 顧時安聽得心情復雜,步履沉重,一路寡言。 因為暮色深重,顧時安和宣思茂要在山上暫居,顧時安在廂房前踱了幾步,心中放不下,轉身去找姜墨辭。 姜家父子還在山上,姜照的病情反復,自姜姮‘下葬’后,他又開始糊涂,一會兒念叨芝芝,一會兒念叨女兒,身邊總離不得人。 姜墨辭哄父親喝完藥,推門出來,見月下一道頎長人影,顧時安正站在回廊前出神。 聽到響動,他回過頭。 這些日子姜墨辭總避著顧時安,當前避無可避,只有暫把盛著藥碗的漆盤放在回廊彩闌上,上前迎客。 顧時安開門見山:“我以為我們是盟友,卻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么?” 姜墨辭并非諳于算計的小人,看過一件虧心事,自知輸理,不敢看他的眼,只低頭垂眸,輕聲道:“這件事是我干得不地道,我與你道歉?!?/br> 兩人原本商定好,姜姮從玉鐘寺離開后由顧時安安排的人接應,但顧時安的人遲遲沒有等到姜姮,卻等來姜墨辭的口信,道人已經被接走,莫要空等。 這事情往大了說,就是把人利用完一腳踢開,極其惡劣。 顧時安心里有氣,強忍了許多天,還得在眾人面前裝,生怕露出馬腳害了姜姮,這會兒可算能卸下面具,丁是丁卯是卯地與當事人理論。 他道:“我能問問我是做錯了什么嗎?我哪里對不起你們,讓你們如此戲耍?” 姜墨辭忙搖頭:“這與姮姮無關,是我的主意。我……我總覺得你與姮姮到此為止最好,不要再有更深的牽扯。顧大夫,你少年英才,深得攝政王器重,前途不可限量,不要因為這樣的事而斷送仕途?!?/br> 顧時安聽他將話說得委婉漂亮,心里卻很不是滋味。 他以為自己的那點心思藏得很好,其實連姜墨辭都看出來了,那么姜姮呢?她有沒有看出來呢? 顧時安閉眼,心道自己可真是在妄想,妄想什么呢?那本就是一場美麗虛幻的夢,飄渺而至,如影而散,何該執念? 他不再贅言,負袖離去。 夜間,顧時安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披衣起身,想四處走走,誰知走著走著,走到了姜姮的那座假墳塋前。 孤山冷墓,倦鳥哀鳴,本就陰慘慘的,墳塋前竟還站著一個人,形單影只,煞是瘆人。 顧時安頓住腳步,悄悄退了回來。 他認出,那是梁瀟。 梁瀟一襲素袍,手搭在新立的墓碑上,聲音輕裊:“姮姮,我今天重新理政了,我免了三縣的苛捐雜稅,增添陣亡將士撫恤,開放互市……這算不算澤披蒼生,造福萬民?我若是這樣繼續下去,是不是終有一日可構建出你想要的太平盛世?!?/br> 一陣長長的沉默,無人回應,只剩凄凄風冷。 梁瀟繼續道:“我吃齋念佛了數日,竟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其實我內心深處是不是早就厭倦了巔峰上的尊榮富貴,厭倦這樣浮華人生,想做回尋常百姓了?!?/br> 他歪頭,像在思索,半晌才道:“我也鬧不明白,是不是因為失去你,萬念俱灰,才覺得眾事皆休,半點樂趣都沒有?!?/br> 顧時安躲在暗處聽著,覺得這樣一個謀略智慧天下無敵的聰明人,活得真是糊涂。 短短數語,連說了幾個“是不是”,于人生而言至關重要的事,他自己卻弄不明白。 他暗自感慨,忽聽耳邊飄來陰惻惻的聲音:“聽夠了嗎?聽夠了出來吧?!?/br> 顧時安登時一凜,背上冒出虛汗,膩膩黏住薄衫,躑躅片刻,慢吞吞地出來。 他忘了,此人雖是文官出身,卻是靠戰功在朝中立穩腳跟的,警惕之心遠超常人。 梁瀟背對他,問:“本王時常想,你明明看上去一臉聰明相,怎得這么不怕死,總在本王心情不好想殺人紓解的時候出現?” 顧時安被嚇得哆嗦,地上影子顫顫,但是心里卻安。 這樣的梁瀟才是正常,才是那個殺伐果決令人聞風喪膽的攝政王。 他垂眸,道:“殿下節哀?!?/br> 梁瀟的手輕撫著墓碑,指腹順著上面的刻字輕移,一點點描摹、勾畫,眼中光影暗昧,幽然道:“節哀?” 他連連輕笑,笑聲回蕩在沉釅夜中,涼而詭異。 顧時安只覺得腿有些發軟。 梁瀟笑夠了,回頭看向顧時安,問:“姮姮生前喜好熱鬧,這么孤零零葬在這里會不會孤獨?本王殺幾個年輕女孩與她陪葬,和她一起玩如何?” 顧時安腿肚子開始打旋,使出全部力氣才忍住不屈膝跪倒,他戰栗道:“王妃純善,必不會喜歡無辜女孩因她而喪命?!?/br> “純善?”梁瀟吟吟念叨,目光逐漸迷離,疑惑不解:“她既然純善,那上天為何如此殘忍,將她早早帶走?我于佛前跪了數日,始終未見神明顯靈,既是如此,眾多信徒跪得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