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妻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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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瀟道:“科舉是選官任官的手段,若有人想在朝中安插黨羽,可不就要在這上面做文章了嘛?!?/br> “那你做主考,就可以阻止舞弊嗎?” “阻止不了,但我可以殺參與舞弊的人。有一百我殺一百,有一千我殺一千?!?/br> 姜姮想起了辰羨,想起了那個和辰羨交好的衛王,想起七年前整座帝都株連無數,血流成河的樣子,不禁脫口問:“殺人竟是這么容易的事么?” 梁瀟嘴角噙著得意且涼薄的笑:“別人不容易,于我來說,不過一道詔書,幾筆藍批的事?!?/br> 姜姮問:“那救人容易嗎?如果當年你就有這樣的權勢,你會眼睜睜看著辰羨去死嗎?” 梁瀟的臉霎時冰冷。 姜姮也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這么多年,她怕梁瀟已成本能,哪怕早就下了決定終有一日要擺脫他,這種懼怕跗骨入髓,卻是沒那么容易丟掉的。 她覺得手心里沁出絲絲冷汗,不自覺將手指合攏。 這樣的動作是瞞不過梁瀟的,他眼中戾氣森然,緊抿薄唇,霍得伸手把姜姮的手拉了過來,強硬平開纖纖玉指,與她的掌心相貼。 他問:“姮姮,你當年是真的想與辰羨退婚嗎?” 這是幾天來他一直想確認的事,但他實在不愿與姜姮提及辰羨,但兜轉了一個大圈子,發現辰羨是他們之間避不開的。 梁瀟的掌心冰涼,貼著姜姮的,如冰霰入骨,讓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這一點點涼意順著肌膚滲入,于肌底下蔓延,像極了這些年他如何一點點澆滅她對他的愛,涼透她的心。 姜姮垂眸沉默半晌,忽得抬頭,眉眼間有恰到好處的哀怨:“不然呢?你可知道,我提出退婚面臨著什么嗎?我與辰羨定的是娃娃親,是兩個家族的聯姻,一旦退婚,面臨的并不只是姑姑和姑父的責難,恐怕我的父兄也不會給我好臉色?!?/br> “那是孤注一擲的?!?/br> 梁瀟詫異:“可是那個時候我們并沒有彼此坦誠心跡,我也沒有給過你任何承諾?!?/br> 姜姮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察覺到我并不愛辰羨。我愛的不是他,所以不能騙他,不能與他成婚,就這么簡單。這與你有沒有給我承諾,我有沒有替自己尋好退路并不相干?!?/br> 她說完,噙一抹天真笑意看向梁瀟,“辰景哥哥,你看,我其實是個挺好的姑娘,從小就知道不能朝秦暮楚??赡闫珗孕盼也磺灏?,我是個騙子,這么多年竟連我自己都恍惚了?!?/br> 這話是一柄刀,十分精準地插入梁瀟的心窩。 他只覺本已結痂糙硬的心又生出了絲絲縷縷的裂紋,血rou模糊,痛徹心扉。 再開口時,聲音已有些沙?。骸盀槭裁窗??你為什么不喜歡辰羨,竟要來喜歡我?” 姜姮也想知道為什么,若時光能倒流該多好,她絕不會動心。 但面上還是要裝出惆悵:“是呀,辰羨哪里都好,血統高貴,溫善敬則,他永遠都不會傷害我,我為什么偏偏就不愛呢……” 梁瀟抵在她掌心的手倏然繃緊,嗓音亦如拉滿的弓:“你可是后悔了?” 姜姮再裝不下去,噗嗤笑了:“這問題問得多好,辰景哥哥,若換做你,整整七年,你后不后悔?” 梁瀟攥緊她的手,道:“我會……” “會補償我的,我知道了?!苯獖荒蜔┑亟拥?,慢條斯理道:“你是輔政王啊,翻云覆雨無所不能,我知道,我都知道?!?/br> 梁瀟被她一嗆,沒有著惱,而是靜默地覷看她的臉。 自是美艷絕倫的仙姿佚貌,鬢如烏緞,眸似曜石,偏臉上掛著深濃的倦意,仿佛是對周遭一切都失去了興趣,頹靡厭世,連本該有的怨恨都是淡的。 懶得恨,懶得怨。 那種難以言說的不安再度襲來,梁瀟總覺得自從那一日從姜王妃的口中得知真相后,姜姮就變了。 從前她再厭煩他,也會裝出一份樣子應付,雖然那應付在他看來是極敷衍拙劣的,可畢竟是存了一分心思的。 如今,連那一分心思都找尋不見了。 梁瀟想不通,既然已倦懶到這份兒上,為什么還要折騰著出門?她當真有心思再看這滾滾紅塵的風貌嗎? 沒有,姜姮當然沒有。 她早就對這塵世厭惡透頂,她甚至想過死,不止一次,可就是有一絲不甘心在牽引著她,推著她繼續活。 她犯了什么罪?竟要過這樣的日子,還要在無望痛苦里潦草結束生命。這不該是話本中大jian大惡之人該有的下場嗎? 她jian嗎?她惡嗎? 她都不,那她憑什么? 她想再試最后一回,看看拼盡全力能不能從梁瀟手中逃脫,若能,她定要好好活,若不能,她就拉著梁瀟一起死。 多么簡單的抉擇,這么多年,她好像就差了一層點撥。 兩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言,馬車駛過朱雀街,又拐過幾道巷衢,踏著蹄子慢悠悠停下。 姜姮率先撩開簾子出來,將帷帽素紗翻上去,環顧四周,問:“這是哪里?” 梁瀟沉默著跟她出來,仔細觀察她,見她雖然一副迫不及待興趣盎然的模樣,但那幾分生氣都是浮在表面的,她的眼睛冰冷空洞,半點鮮活之氣都沒有。 她根本不在意這里是哪。 梁瀟卻不說破,只含笑執起她的手,也裝作極具興致的樣子,道:“這里是陽陵苑跑馬場?!?/br> 淳化帝在位的最后幾年,耽于美色荒廢朝政,崔皇后和梁瀟為了步步侵蝕皇權,商量出來個好辦法,攛掇淳化帝撥巨資修建陽陵苑。 依山傍水的歇山頂重檐宮殿,廊橋流水,花樹葳蕤,在西南邊還辟出一大片校場,專門蓄養從大宛買來的名駿。 淳化帝常年流連于此,荒廢政事,大權逐漸旁落,梁瀟得以趁勢而起,說起來這座別苑功不可沒。 梁瀟邊拉著姜姮走,邊向她說這別苑的來歷,待說完了,兩人也沿著蓄馬的草廄走完一圈。 別苑內侍十分殷勤地過來揖禮:“殿下的馬單獨養在御園里,奴們日夜小心伺候,近來尚監給小主子新打了一副馬蹄鐵,雕鞍亦是新換過的,殿下要騎嗎?” 梁瀟點了點頭。 幾個內侍小跑向御馬園。 梁瀟偏頭沖姜姮微笑:“我記得你小時候是喜歡騎馬的,一會兒想不想騎一騎?” 姜姮已經把帷帽戴好,隔素紗看出去,黛山云影皆變得模糊暗淡,她興致缺缺,卻強逼自己打起精神:“好?!?/br> 內侍牽來馬,彤紅似血的高頭奇駿,額間一點雪白,嶄新锃亮的轡頭和鞧帶。 梁瀟將姜姮抱上馬背,自己拉著韁繩慢慢走。 馬背上視野開闊,清風迎面撲來,夾雜著泥土與青草馨香,衣袂飄飄,頭頂無垠湛藍的天,甚是愜意。 姜姮已經七年沒有騎過馬,縱然曾經騎射俱佳,如今卻有些發怵,她緊扯著韁繩,扯出一手黏膩的汗。 “姮姮,不要怕,有我在?!绷簽t甚至都沒回頭看她,就知道她在怕。 姜姮沒接話,默默由他牽著馬繞了半圈跑馬場,才道:“有些熱,我想摘下帷帽?!?/br> 梁瀟皺眉,甚是不快,強按捺下去,逼自己冷靜考量了一番,說:“摘下來吧?!?/br> 姜姮飛快解開絲帶,生怕他反悔。 沒有了這層紗的隔檔,精致愈加清晰明媚,夏風也更纏綿柔軟,姜姮伏在馬背上迎陽光閉眼。 忽而,傳來疾踏的馬蹄聲和女子嬉笑聲。 她睜開眼,見一翠衣女子騎馬朝他們過來,女子身量纖巧,穿藕絲琵琶衿袍子,窄袖寬裙,梳得驚鵠髻隨顛簸而略微松散。 走到近前,才發現她身后還跟了個男子,也騎馬。 姜姮起初只覺得他們面熟,聽內侍恭恭敬敬喚那男子“崔學士”,才想起這兩人是曾在崔太后寢殿見過的崔元熙和崔蘭若。 兩雙馬蹄踏塵而至,在他們面前停下。 姜姮看見梁瀟執韁的手緊繃,指骨凸起,顯然是對這場偶遇感到不悅。 崔元熙頭戴皂紗折上巾,依舊一副儒雅文人氣質,含笑款款上前,躬身為揖:“今日天氣晴朗,蘭若鬧著要出來騎馬,我便帶她過來了……” 他目光落到姜姮的臉上,略微失神,滯愣片刻才反應過來,重新和梁瀟說話:“我讓舍人備了些茶點,不知殿下可賞光?” 梁瀟顯然是不想與他應酬,正要回絕,崔蘭若坐在馬上笑吟吟道:“我聽聞王妃出身武將世家,必然擅長鞍馬,不如我們比試一二?!?/br> 姜姮僵硬地看向梁瀟。 崔蘭若嘟起嘴:“怎么這一點點小事還要殿下點頭???” 崔元熙拍了拍崔蘭若的愛騎,笑說:“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才學會騎馬沒幾天就敢跟靖穆王妃比,她當年可是京都世家女子中的佼佼者,閨門中無人可比的?!?/br> 說完,他凝目看向姜姮。 不比那一日宮中刻意濃妝污面,今天她薄施脂粉,妝容瑩透淡妙,便將容色都顯了出來。瓷白甚至有些缺乏血色的膚質,五官絕美,云鬢高挽,皎潔若月光,將高貴清雅浸潤到骨子里,這么安靜坐著,帶一點木訥茫然,輕而易舉便令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世間當真有這樣的美人,像是浮在云端里養出來的,不染半分塵間俗垢,有幸睹之不由驚嘆。 梁瀟狀若不經意地挪了幾步,擋住崔元熙看向姜姮的視線,道:“崔學士過獎了,姮姮今日有些累了,本王正準備帶她回府,改日吧?!?/br> 說罷,他朝姜姮伸出手,要攙扶她下馬。 姜姮坐在馬背上不動,道:“我不累,我想再騎一會兒?!?/br> 出口的話比腦子轉得快,也不知是不是被剛才崔元熙那一句“當年可是京都世家女子中的佼佼者,閨門中無人可比的”刺激到了。 一陣尷尬的靜默,崔元熙體貼地打圓場:“既然王妃不累,殿下,那就讓她們女孩們玩去吧,我正有幾件政事要與您商量?!?/br> 梁瀟不理他,看向姜姮,“下來?!?/br> 姜姮平靜與他對視片刻,自馬背囊袋抽出馬鞭,勒住韁繩調轉馬頭,狠抽馬背,一雙前蹄高高仰起,嘶聲哀鳴,遽然甩開梁瀟,疾速朝前方奔去。 梁瀟被那股疾風摜得踉蹌后退,待站穩,姜姮已經騎馬朝西奔去,跑馬場周圍設有步障,馬頭將步障撞倒,咣當咣當脆響,姜姮在馬背上搖搖晃晃,好像下一刻就能掉下來。 梁瀟臉色極沉,搶過崔元熙的馬,翻身上去追她。 崔元熙也變了臉色,忙把崔蘭若從馬上拽下來,自己騎她的馬,緊追梁瀟而去。 陽陵苑宣闊奢華,一步一景,姜姮縱馬馳騁在甬道上,軟山秀水自兩側飛掠,篆壑長廊,渠水瀠洄,耀得人眼花繚亂。 這感覺真好,好像掙脫了所有桎梏,變成了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鳥。 風吹歪了她的發髻,她干脆撥下金簪,隨手扔出去。 如瀑長發翩然垂散于身后,與衣袂袖角一起在狂風中亂舞,她連抽幾下馬鞭,刻意忽略身后緊隨而至的馬蹄聲和怒吼。 梁瀟幾乎要追上她,伸手去抓她,柔滑的披帛在掌心搔了一下,被風刮走,姜姮加快了速度。 該死! 他怒喝:“姜姮,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想要命了嗎?” 姜姮不理他,沉浸于策馬狂奔的瀟灑,奔過幾條甬道,面前是單檐歇山三層殿閣,眼看著就要撞上去。 馬速極快,若撞上去,姜姮十有八九就要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