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妻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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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瀟這才讓姜姮梳妝隨自己進宮。 他這么一說,崔家姐弟皆笑起來,崔元熙打趣道:“臣弟早就說過,靖穆王殿下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您這般捉弄他,他是不會罷休的?!?/br> 梁瀟看了一眼崔元熙,雙眸如浸涼霜,偏劍眉輕揚,道:“崔學士說笑了,我哪敢不罷休,那可是太后懿旨?!?/br> 崔太后輕搖團扇,笑吟吟地說:“辰景莫要生氣,實在是哀家這侄女鬧著非要見蕩平北境的大英雄,哀家才出此下策?!?/br> 她口中的侄女便是此刻伏在自己膝上的妙齡女郎。 “她乳名蘭若,今年剛及笄,是哀家和元熙的遠方堂兄之女。崔家這一輩女孫中,她算是最出挑美貌的,在居所長垣有無數人家向她求親,她父親想讓她來金陵見見世面,便送到了哀家的跟前?!?/br> 崔太后說完崔蘭若的來歷,不理會梁瀟,轉頭看向姜姮,含笑問:“不知王妃看她可順眼?” 姜姮就算再駑鈍,此刻也反應過來了。她下意識歪頭看向梁瀟,見他冷面如冰,薄唇緊抿,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崔元熙笑說:“靖穆王家規可真嚴吶,王妃連回句話都要看殿下臉色?!?/br> 他這么一說,姜姮徒添幾分窘迫,攥緊團扇玉硝骨,沉默不語。 崔太后愈發柔和親善,溫聲道:“王妃不必顧慮?!?/br> 四下寂靜,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姜姮,她這才硬著頭皮道:“崔姑娘容色極美,怎會不順眼?” 崔太后道:“既然順眼,那你把她帶回去吧?!?/br> 第15章 . 元熙 想與我和離? 姜姮看向崔蘭若,崔蘭若也在看她。 如瀑般的烏黑秀發披散在身后,一綹發絲順著臉頰滑下來,半遮掩著一張昳麗秀致的小臉,眼珠滴溜溜轉,葡萄珠似的靈動。 未等姜姮言語,梁瀟慢悠悠道:“帶回去也好,臣麾下正有幾個年輕有為的將領尚未婚配,眼下日子安逸,臣也樂得做媒?!?/br> 殿中霎時安靜下來,隱約透出些尷尬,良久,崔元熙才拊掌道:“這一局算是臣弟贏了?!?/br>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他隨即體貼地向梁瀟和姜姮解釋,原是二人來之前,崔元熙和崔太后打了個賭,若梁瀟痛快收下蘭若便算崔太后贏,若他推三阻四不肯,則算崔元熙贏。 姜姮覺得今日之景透著說不出的怪異。 她雖然與世隔絕七年,不曉世道變化,卻也知道女子閨譽重于山。 一個世家貴女的婚事被這般輕佻的打賭,沒有人覺得不妥,就連崔蘭若自己也是十分乖順地窩在崔太后懷里,毫無難堪羞澀。 她覺得梁瀟一定也看出來了,可是他不在意,也懶得探尋,依舊疏涼客氣道:“本王年近而立,不適合與小姑娘攪合在一起了?!?/br> 崔元熙揶揄:“殿下看不上我崔家女直說便是,犯不上這般說辭。那王瑾今年都五十多了,不照樣與小姑娘攪合,還以此為榮,常做酒桌笑談?!?/br> 梁瀟道:“不見得誰都要像他,臉皮厚若城墻?!?/br> 崔元熙哈哈大笑。 此事揭過不提,寒暄了一陣,崔太后讓崔元熙、崔蘭若和姜姮先退下,獨留梁瀟說話。 梁瀟悄聲囑咐姜姮別亂走動,去偏殿等他,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轉過頭來,眼底余溫盡失,冷得駭人。 崔太后也褪去方才那端莊華貴的面具,露出幾分刻?。骸笆莻€美人,可惜,心里沒你?!?/br> 她眼睛毒辣,早就看出姜姮對梁瀟只有懼怕,沒有愛,甚至不會拈酸吃醋。 梁瀟歷來不是什么好脾氣的,剛才顧及著姜姮在,不想當眾與崔太后撕破臉,此刻卻沒什么顧慮,直言:“與旁人何干?” 崔太后面容緊繃,神情陰鷙,看了他一陣兒,卻忽得喟嘆:“老天真是不公,有人生來要深陷后宅,與眾人爭奪夫君那一點點寵愛,有人卻能輕而易舉獨得真心,卻還不珍惜?!?/br> 淳化帝活著的時候內寵不斷,崔太后雖為正妻,但能笑到最后,手上也是艷魂無數。甚至,兩人結盟后,梁瀟還出手幫她解決過幾個狐媚惑主的妖精。 梁瀟抿了口茶,道:“您要是覺得不甘,命人挖了淳化帝的墳,臣會做成年久失修,帝陵傾塌的樣子,準保天衣無縫?!?/br> 崔太后“噗嗤”笑出聲:“有趣,你真是有趣,比那滿朝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有趣多了?!?/br> 梁瀟牽了牽唇角,勾成冷峭的弧度。 崔太后笑了一陣,慢慢息聲,正色道:“我正經與你商議,你收了蘭若,讓她給你生個孩子,后面去母留子也好,任你處置?!?/br> “姜姮還是靖穆王妃,誰也撼動不了她?!?/br> 梁瀟問:“為什么?” “一只美貌的金絲雀掀不起什么風浪,但含有姜家血脈的靖穆王世子就另當別亂了。辰景,我實話與你說,我不希望你與姜家糾纏不休,我也不喜歡看到你袒護他們?!?/br> 話說到這一步,圖窮匕首見,梁瀟反倒松了口氣。 當年辰羨與衛王主導的新政,姜家亦參與其中,而屠戮新政士族的元兇,除了王瑾,便是崔氏。 縱然辰羨與衛王早已成白骨,但姜照和姜墨辭還活著,兩方隔著血海深仇,梁瀟站在中間,若偏向了一方,勢必會與另一方離心離德、漸行漸遠。 七年前,梁瀟選擇了崔太后和淳化帝,選擇了他的錦繡前程,可并未徹底斷掉另一條路,相反,他娶了姜家女,屢屢包庇新政余孽,對姜家父子更是再三出手回護。 “在這個節骨眼,你一反常態為母大辦宴席祝壽,無外乎就是想把姜墨辭和謝晉從成州引到金陵,你心里明白,姜姮在你手里,這點面子他們是要給你的。他們一走,你派去成州平叛的隴右道駐軍就到了,不管如何殺伐株連,姜家只剩一個雙腿殘疾的姜照,他做不了什么事,也沒人能把罪名安在他頭上?!?/br> “而你,既沒給姜家通風報信,也沒明面上袒護他們,你只是給母親辦了場壽宴,也不能阻止內兄和師長來祝壽。不需向我,向朝臣交代什么?!?/br> “辰景,你這碗水倒是端得平穩啊?!?/br> 梁瀟沉默不語。 崔太后嘆道:“我做過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七年前,不忍你在崇政殿外跪了整整兩天,一時惻隱,說服先帝留下姜家父子的命?!?/br> 彼時大獲全勝,意氣風發,自然沒將殘寇敗將放在眼里,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收攏梁瀟為自己賣力。 可是七年過去了,梁瀟日益位高權重,卻總是若即若離,讓崔太后越發不安。 對于崔太后的剖析,梁瀟沒有否認。 這么多年,崔太后之所以一直重用信賴梁瀟,除了他自己爭氣,便是看出他與她是一樣的人。 不屑于那一套忠孝節義,不屑于粉飾道德。 緘然許久,梁瀟說:“我救姜氏父子,不是替自己留后路,我只是不忍心姮姮失去父兄。我愛權,愛榮華,愛姜姮,這輩子不會變,我注定與辰羨、與謝夫子和姜家父子不是一路人,即便我肯,他們也不屑與我這種人為伍,您不要過分擔憂,也不要再來為難我了?!?/br> 崔太后終是拗不過他,放他離去。 姜姮奉命候在燕禧殿的偏殿,本以為崔氏叔侄會離去,誰知他們竟跟她去了偏殿。 崔元熙自覺擔起東道主之責,命內侍端來兩盞冰雪涼水荔枝膏和一盞紫蘇飲,他將荔枝膏讓給姜姮和崔蘭若,自己喝起紫蘇飲。 姜姮想起臨進宮時梁瀟囑咐過不能隨便吃喝宮里的東西,因而將瓷盞推開,抱歉地說:“太涼了?!?/br> 崔元熙一愣,含歉道:“是我疏忽了,總以為你們女孩子喜歡這些涼絲絲甜膩膩的東西?!闭f罷,命人撤下荔枝膏,換一盞熱茶。 崔蘭若卻吃得正歡,仿似一只無憂無慮的云雀,笑嘻嘻道:“我喜歡?!?/br> 她的笑容明凈純真,格外討喜。 崔元熙摸了摸她的頭,轉而對姜姮道:“我見過王妃?!?/br> 姜姮面露詫異。她坐了七年的牢,不曾應酬,對眼前之人也毫無印象,實在想不起何時見過他。 崔元熙料到她不記得了,自顧自道:“大約八.九年前吧,桑家瓦子,王妃帶著玉徽縣君去看傀儡戲,我當時在二樓包廂,正與同僚觀戲,那戲實在無聊乏味得很,正想離去,卻見您和玉徽縣君來了,你們吵吵鬧鬧,嘻嘻哈哈的。引得我稀里糊涂的,竟跟著你們看完了三場戲?!?/br> 末了,他壓低聲音道:“你與從前相比,真的是變了許多?!?/br> 姜姮垂下頭。 崔元熙看出她的低落,體貼地轉開話題:“自那以后我竟愛上了傀儡戲,隔十天半月就要去看一次,后來與拙荊便是在桑家瓦子邂逅?!?/br> 這倒有趣,姜姮抬頭問:“真的?” 崔元熙笑著點頭:“只可惜,我們緣分淺薄?!?/br> 姜姮一怔,道:“節哀?!?/br> 崔元熙也怔,倏爾哈哈大笑:“她沒有過世,我們只是和離了?!?/br> 姜姮有些尷尬,但是好奇更甚:“和離?” 崔元熙道:“世家外戚也是人,日子過不下去也得離。丟臉了些,總好過終成怨偶互相憎恨。前年她改嫁了,我還送了份大禮呢?!?/br> 他越說越起勁,連蘭若都聽不下去,自荔枝冰盞中抬頭,提醒:“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叔叔你還是別說了?!?/br> 崔元熙微噎,大許覺得侄女說得有理,默默截住了這個話題,不忘自嘲:“不知為何,一見著王妃我就談興大增?!?/br> 見姜姮寡于言語,又不免嘆道:“王妃,你大約是真的太久沒出門,沒見過外面的人了?!?/br> 梁瀟來偏殿尋姜姮,踏入殿門,恰聽到這句話。 梁瀟快步走來,握住姜姮的手,把她扯離椅子,冷臉沖崔元熙道:“崔學士,你是真的話太多,管得太寬了?!?/br> 崔元熙是個好脾氣的,聞言也不著惱,只是起身沖梁瀟深揖為禮,算是賠罪。 梁瀟不再看他,拉著姜姮轉身就走。 沒走幾步,崔蘭若追上來,擋在兩人面前,一派天真無邪地仰頭看梁瀟,問:“靖穆王殿下,您為何看不上我?是我不夠漂亮么?” 梁瀟懶得做戲,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將她推開,他嫌姜姮走得慢,干脆將她打橫抱起,快步邁出殿門,拾云階而下。 一直到出了宮門,梁瀟才想起問姜姮:“沒有沾宮里的吃食吧?” 姜姮搖頭,他的臉色才稍稍緩和,將她塞進馬車,自己隨后鉆進去。 從應天宮到王府不算近,途經熱鬧街市,人煙熙攘,馬車也走不快,閑著無事,梁瀟要姜姮把離開他的那段短暫時間里都發生過什么,說過什么話一一說給他聽。 姜姮早已習慣他細密可怕的控制,聽話地照做。 說完了,梁瀟的臉色卻陰沉下來,“和離?”他銳利地看向姜姮,“你動心了?” 第16章 . 逃跑 王妃不見了…… 姜姮搖頭:“我七年前就答應過你了,你幫我救父親和兄長,我把自己賠給你?!?/br> 梁瀟譏嘲:“這會兒倒是想起來了,不再鬧著要跟姜墨辭回成州了?” 姜姮接著說:“我不會離開你,除非你不要我,我只求你一件事,只要你答應我,我保證不再鬧?!?/br> 梁瀟知道她要說什么,毫無余地道:“不可能?!?/br> 姜姮不管,自顧自說:“只求你不要讓我生孩子,我不想要孩子,若你想要,可以去找別人生,我一定視如己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