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妻 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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籮葉嚇了一跳,忙四顧張望,見侍女都規矩立在檐下,才敢回來壓著嗓子訓斥棣棠:“你是不是瘋了?根本逃不了,若是被發現,咱們兩個都得死,姑娘也絕沒有好日子過?!?/br> 兩人都是從前國公府的舊人,亦是姜姮的陪嫁,人前總是恭敬喚姜姮“王妃”,私下里則愛稱一聲“姑娘”。 好似又回到了舊日閨閣中,那般無憂無慮,瀟灑自若。 姜姮伏在棣棠肩頭不說話,誰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直到日頭突破晨靄,明晃晃照在面上,她才起來。 ** 梁瀟被匆匆召進宮,只因成州一帶有流民作亂,樞密院擬詔調遣隴右道駐軍平亂。 榮安帝才十四歲,尚未親政。 根據淳化帝的遺詔,梁瀟和王瑾同為輔政大臣,但梁瀟所執掌的中書省比王瑾的樞密院級別高,按照法度,朝廷但有政令,皆由中書省核議發布。換言之,樞密院的調軍詔令斷不該繞開梁瀟這個中書省長官。 梁瀟入宮拜見崔太后,倒也未大動干戈,只是派人截下詔令,著令中書省另外草擬調軍詔書。 不消一個時辰,王瑾就來了燕禧殿見崔太后。 他出身瑯琊王氏,乃淳化帝的親舅舅,當年幫著淳化帝對付梁辰羨和姜國公,可謂勞苦功高,風頭盛極一時。 只是這些年,梁瀟外有軍功赫赫,內有崔太后愛護扶持,后來者居上,處處都要壓王氏一頭。 王瑾自然視梁瀟為眼中釘。 他隔帳向崔太后鞠過禮,三言兩語切入正題:“照理,調遣隴右道駐軍的詔令該由靖穆王過目,只是此事特殊,靖穆王怕是得回避?!?/br> 梁瀟瞥了他一眼,他噙上幾分詭異冷譎的笑:“靖穆王的岳父和內兄暫居成州,聽說與當地作亂的流民來往密切,甚至還幫助他們的家眷躲避官府鎖拿,此事有些說不得,靖穆王還是避嫌得好?!?/br> “王院使消息真是靈通?!绷簽t道:“不若你再下一道詔令,免去本王的中書令?!?/br> “殿下言重,那倒不至于,殿下只需秉公……” 梁瀟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既然不至于,還請王院使遵守朝廷法度,凡有詔令,先送來讓本王過目?!?/br> 王瑾叫他一噎,登時臉漲紅。他長梁瀟二十多歲,歷來愛在梁瀟面前擺前輩的譜,奈何梁瀟這些年恣肆獨斷,向來不把他放在眼里,如此令其難堪已不是一兩回。 王瑾看了眼綦文丹羅帳,上面映出崔太后端莊的倩影,她自始至終沉默,似乎并沒有為老臣主持公道挽回尊嚴的意思。 也罷,王瑾心里清楚,這一對狗男女自淳化帝在世時便眉來眼去,而今他們一個掌內廷,一個執軍權,更加肆無忌憚,有甚理可講? 他潦草朝崔太后揖禮,拂袖而去。 大殿重歸于寂,緘默片刻,崔太后驀得挑簾而出,望著王瑾離去的方向,嗤笑:“酒囊飯袋?!?/br> 梁瀟面無表情道:“當年王氏何等顯赫,握著一手好牌愣是打出江河日下的局面,王瑾也算當得起‘酒囊飯袋’這四個字了?!?/br> 崔太后含笑看向梁瀟,眉梢眼角藏蘊著款款溫柔,道:“當年王氏勢盛,對你處處打壓,也是讓你受委屈了……”她說著,抬手摸向梁瀟的臉,梁瀟反應迅速,快步后退,崔太后的手撲了空,懸在半中。 她云鬢高挽,以珍珠釵綰發,著燈籠錦穿枝牡丹大紅裙,眼尾貼著梅花鈿,將本就艷麗的容顏點綴得妖冶魅惑。 照理,她寡居深宮,是不該打扮得如此嬌媚的。只是這一身衣裙簇新平整,倒像專為梁瀟而裝扮。 她見梁瀟冷淡,也不惱,只將手收回,淡淡道:“你的王妃可好嗎?” 聽她問及姜姮,梁瀟不由得稟神,謹慎道:“一切如常,內宅婦人,不值得太后掛懷?!?/br> 崔太后笑了笑:“如常?如常生不出孩子么?” 梁瀟眉宇微皺,面露不虞:“此乃臣的家事?!?/br> “這怎么能是家事呢?”崔太后道:“瑯琊王氏子嗣興旺,那王瑾蓄養了十幾房小妾,給他生了二十幾個兒子,而你靖穆王正值壯年,卻膝下空空。眼看靖穆王府后繼無人,讓朝中那些尚觀望局面的人如何安心歸順你?” 崔太后出身清河崔氏,乃名門貴女,自小通曉經史,能言善辯,淳化帝在世時她便有女諸葛之稱,說出來的話往往條理清晰,極具說服力。 饒是梁瀟,也一時無法反駁,過了良久,才道:“臣妻還年輕,未必不能為臣誕育子嗣?!?/br> 崔太后凝睇他,眸色幽深,勾唇道:“改日你將她帶來,我要見一見?!?/br> 梁瀟心中煩躁,敷衍地應下,躬身請辭。 回王府的途中,路過琉璃瓦子的夜市,里頭有老嫗在叫賣炙烤豬rou,一塊塊肥瘦相間,烤得焦黃冒油,現從油鍋里夾起,放在荷葉上,以細繩仔細捆好,便是一頓好宵夜。 梁瀟騎著黑鬃高駿,牽緊韁繩停在了攤子跟前。 記憶中,姜姮很喜歡吃炙烤豬rou,她十幾歲時,根本不像一般的高門貴女,要端著架子守著規矩,筷子夾的都是清淡菜品,步子邁的是細碎貓步。 相反,她極活潑恣意,喜歡吃rou,喜歡三步并作一步跑到辰羨身后,捂住他的眼怪聲怪氣地讓他猜是誰。 有幾回遇上他和辰羨走在一起,還會朝他眨眼,示意他不要提醒辰羨。 當時梁瀟就在想,傻不傻啊,除了她,這座暮氣沉沉的王府里還有誰會這么說話,難為辰羨每回還要故作遲鈍地猜錯幾個人,才笑著說“是姮姮啊?!?/br> “姮姮……”梁瀟低喃,從袖中摸出碎銀子,遞給老嫗,買回一包炙烤豬rou。 他回到王府,生怕烤rou涼了,下馬一路小跑去后院,見燈燭還亮著,才舒了口氣,整理衫袖,正正經經地走進去。 姜姮已經要睡了,剛換好寢衣,對著銅鏡梳頭,聽見侍女稟報“殿下來了”,握梳的手一抖,扯下幾根青絲。 她摸不清梁瀟在想什么,但她實在太累,接連兩日沒有睡好,實在沒有力氣再與他爭吵,她想息事寧人,萬事都順他,只求他不要再鬧。 因而,當梁瀟板著一張臉拿出荷葉包,緩慢攤開,遞給她筷子讓她吃里面的烤豬rou時,她只猶豫了一下,便接過筷子。 她以為她可以忍,可當那股油膩的味順著喉線滾下去,還是激起惡心,她火速放下筷子跑開,扶著墻角彎身嘔吐。 吐得太厲害,整個身體都跟著顫抖。 梁瀟茫然看著她,手甚至還懸在半空,維持著要攙扶她的動作。 棣棠膽怯地抻頭,輕聲說:“姑娘……哦不,王妃,她早就不吃這個了。自打七年前去過大理寺的天牢,回來她就不吃了……” 籮葉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她訕訕息聲。 梁瀟只略加思索,便明白了。 那些刑罰他今夜剛用過,自然知道都是什么名堂。當年按在辰羨頭上的罪名是謀逆,大理寺當然會對他用刑,像烤豬一樣烤人身上的rou,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梁瀟瞧著蜷在墻角姜姮的背影,還在抖,卻好像與剛才不一樣,他悄然走近,聽見了一陣極壓抑極低微的嗚咽。 剛才是吐,現下是在哭。 可是哭也不敢暢快大聲地哭,得壓著嗓子小聲哭,生怕被他聽見。 梁瀟覺得心像是被一只手緊緊攥住,扭絞打旋,疼得無以復加,他從身后抱住姜姮,嗅著她發間的冷香,嘆息:“如果當初,死的是我就好了?!?/br> 他感覺到懷中的姜姮輕微顫了一下,繼續說:“可是我活下來了,天意選擇的人是我,你能不能……能不能愛我?” 姜姮任由他抱著,目光空洞,不言不語。 梁瀟得不到回答,束著姜姮的手上移,抵住她的脖頸,在她耳畔輕幽道:“既然這樣,我便送你去見辰羨吧,既成全了你,也解脫了我?!?/br> 第4章 . 舊情 既然錯了,那我要罰你。 姜姮仍舊沒什么反應。 從很久以前,她就是一副看淡生死漠視榮辱心如止水的模樣,年少時那些喜好、恐懼……所有會擊泛起心池漣漪的東西,如今于她而言也都變得索然無味。 世間萬千色彩皆游而遠去,只剩下茫茫無盡的枯燥歲月,點滴鑿琢著人心。 梁瀟說得對,有時候死并不可怕,反倒意味著成全、解脫。 姜姮沉默地閉上眼,等著他來成全她。 她沒等到,棣棠和籮葉先沖了上來。 兩人雖然聽不清梁瀟說了什么,但眼見他掐姜姮的脖子,面上帶著凜然恨意,像是想把姜姮連皮帶骨拆了一樣。 便再顧不上別的,紛紛跪在梁瀟腳邊,扯著他的袍裾,戚戚哀求:“殿下,您不要殺王妃,她這些年一直都很聽話的。您不讓她出門,她就不出;您不讓她見生人,她就不見?!?/br> 梁瀟漠然低睨了她們一眼,沖姜姮道:“看見了嗎?這才是懼怕時該有的表現。人都該如此,喜歡時笑,悲傷時哭,恐懼時求饒,軟弱時求助。再看看你,一天到晚死氣沉沉的,像個活人嗎?” 說罷,他把姜姮甩開。 那股力道于梁瀟是尋常,但姜姮卻受不住,身體重重撞上墻,極悶頓的一聲響,撞得生疼。 姜姮抬手捂住胸口,面頰猶帶淚痕,濡濕了幾縷發絲,緊貼在鬢邊,襯得一張素面愈發蒼白。 棣棠和籮葉想上來扶她,被梁瀟厲聲喝退。 他上前將姜姮打橫抱起,輕輕擱在床上,凝目端詳她的臉。 一壁燭光幽惑閃爍,粼粼光芒映在面上,將面容照得如白紙墨畫般素寡冷清。 明明還是一樣的眉眼,瓊鼻丹唇,雪膚皓齒,可記憶里是那么燦爛明媚,絕不是這副疏涼的樣子。 梁瀟心中難受,低頭吻上她的唇。 晨起,姜姮是被一陣低低的回話聲吵醒的。 她還枕在梁瀟的胳膊上,被他攏在懷里,依稀聽見帳外傳入姬無劍的聲音,說道:“宮里傳來話,說崔太后憂心國事,夜間盜汗難眠,請靖穆王入宮探望?!?/br> 姜姮感覺到有guntang的吻落于頰邊,梁瀟邊親她,邊帶著鼻音漫不經心道:“你回,若是鳳體有恙,宜請太醫診治,本王不諳岐黃之術,就不去攪擾太后安歇了?!?/br> 姬無劍為難:“傳旨的都監道,太后說了,若殿下不去,她便親來府中?!?/br> 梁瀟聲音里含了些不耐煩:“本王知道了,你回,本王過幾日會去看她的?!?/br> 姬無劍稱喏,退了出去。 姜姮留意聽著,因不知前情,聽得沒頭沒尾,云里霧繞。但是姬無劍口中的崔太后,姜姮卻是如雷貫耳的。 她是淳化帝的皇后。 七年前的那場禍事,禍起宮闈傾軋,黨派征伐,辰羨因此喪命,姜家亦險些覆滅。坊間有傳言,便是崔太后在帷后設計,既為帝王除患,也是為她自己的母族清河崔氏鏟除異己。 她想得累了,又稀里糊涂睡過去。 日上三竿,兩人起身,梁瀟心情甚好,興致起來非拉著姜姮要給她畫眉。 一雙遠山眉,清雅澹靜,如墨暈染般嵌在雙眸之上,為本就絕美的容顏添彩。 但梁瀟的筆法實在生疏,螺黛描了擦,擦了描,總也畫不好。 直到薛皋院許太夫人那邊來人催,姜姮實在無法,握著梁瀟的手匆匆描好眉。 許太夫人向來心寬,不過一日光景,已忘了曾與兒子鬧過一場,眼下正拿著管家送來的禮單,喜滋滋地張羅自己的五十大壽。 去年淳化帝駕崩時不曾大辦,太夫人就覺得萬分委屈,好容易熬過國喪,只等著大擺筵席,好好享受眾人的追捧奉承。 兒子如今是輔政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她做母親的自然與有榮焉。 她生怕兒子不肯如意,特將親生女兒梁玉徽叫來幫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