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 第52節
明栗小口吃著已經涼了的紅豆包蘸辣椒:“哦,來了些什么人?” 千里打起精神道:“東陽宗主和太乙朝圣者?!?/br> 明栗抬頭問:“葉元青?” 千里:“……” 程敬白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都蘭珉打著哈哈道:“大人物,都是些大人物,那北斗呢?” “北斗啊,北斗來到人倒是挺多,光是院長級別就來了四人,親傳弟子也有四人?!鼻Ю飺狭藫项^,神色有些為難地說,“就是感覺跟咱們氣氛不太好,而且還說新娘子跟他們死在北境鬼原的弟子長得很像,師尊為此很生氣?!?/br> 雖然他也覺得確實像,但他也想不到當初的恩人jiejie沒死還被關在南雀這種荒唐事。 千里能明顯感覺到崔瑤岑對北斗的不耐煩,沒有半分好感,可他對北斗的好感倒是不少,所以在兩方出現時盡量只看不說不做。 明栗聽后在想不知師兄是否來了南雀,正打算跟千里套點話,他卻接到了紅翼朱雀鳥傳音,忙起身道:“師尊找我,我先走了,晚上見?!?/br> 剩下幾人望著千里離開的背影無言,片刻后程敬白也吊兒郎當地起身道:“我也吃飽先走了,晚上婚禮見?!?/br> 今日是婚期,因為部分賓客今天才能到,也因為南邊的習俗,婚禮在晚上舉行,可白日這會正是最忙的時候,一切都要安排妥當。 等方回也走后都蘭珉才悄聲對明栗說:“師兄他們被安排在八離峰,婚禮場地也在那邊,這會進不去,只有等晚上婚宴開場才有辦法?!?/br> 明栗若有所思地點著頭,余光瞥了眼坐在不遠處,單手支著下巴,一副歲月靜好得模樣望著外邊的周子息。 從他坐的位置朝外看去是大片花林,如今已是春末時分,花枝生長的綠葉逐漸蓋過了粉白花朵。 因為只是一道影子,所以粉白春光透過窗戶照進時能穿過他的身軀,讓他與這天地萬物融為一體,無法獨立,卻又如此特別。 明栗這時才恍然,她有很長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能如此安靜又專注地看過周子息了。 * 在南雀上下都忙得不可開交時,新郎卻無法控制自己地去往邊界峰,站在山下遙望,背影悵然,來人看后卻忍不住發笑。 聽見笑聲崔元西才收斂情緒,眉目冰冷。 此時臨近日落,夕陽余暉灑落在樹冠,垂落的光影細碎,卻能將來人的影子藏匿。 崔元西站在上山的小道前,沒有回頭,只淡聲道:“說你帶來的消息?!?/br> “北斗這一趟帶來了神木弓,在曲竹月身上,他們計劃在婚禮過后大家酒過三巡時再動手?!睂Ψ讲患辈痪彽馗嬷?,“以七星令為信號,主攻的是你阿姐,這次來南雀,是想要殺了你們南雀的朝圣者?!?/br> 崔元西冷笑聲:“不自量力?!?/br> “他們可是帶著玉石俱焚的想法而來,可不能小看,神木弓堪比石蜚無間鏡,有它借力……”對方話還沒說完就被崔元西截斷,“神木弓只有在明栗手上才能發揮最大威力,旁人拿著它也就個上品神武,何況石蜚與無間鏡都在我們手上,北斗這趟無異于以卵擊石,自尋死路?!?/br> “誰讓你們這兩年把北斗欺負得太厲害,這下人家受不住,想要拼個你死我活?!庇白诱f完又頓了頓,“到時拿下幾位院長便是,其他人不如放……” 崔元西嘲笑聲,回頭神色傲慢地朝對方看去:“才幾年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個從天坑出來的卑賤奴隸,還真把自己當做北斗的大師兄了?” 這位北斗的大師兄被說得臉色微變,一瞬間那些糟糕的回憶洶涌,卻又被他壓制,冷靜看回去道:“至少現在是?!?/br> 崔元西臉上的嘲意更甚,陳晝卻回以他一個挑釁的笑容:“倒是你,事到如今才反應過來真愛是我這可憐的師妹會不會有些晚了?你今晚與別的女子喜結良緣,我這師妹只能孤零零地在山上看著……” 話還未說完就有一道帶著殺意的行氣字訣朝他飛去,陳晝不慌不忙地避開,笑道:“崔少主生什么氣,你若真喜歡她,就不要再如此折磨她,放她離開更好?!?/br> “休想!”崔元西面露戾氣,“她只能跟我在一起,哪也不能去?!?/br> 陳晝不客氣地嘲笑道:“你該不會還以為我這師妹清醒過來后還能原諒你吧?” 崔元西面無表情地說:“自然,她什么都不知道的?!?/br> 陳晝聽得一愣,隨后笑得十分夸張,扶著樹干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崔少主……哈哈哈你真是……都說有情人可憐,可我沒想到你會這么可憐,竟然能說服自己青櫻什么都不知道……” “你忘了你當初為何會重傷的?” 陳晝盯著崔元西那張臉嘲笑道:“是青櫻發現你把陳晝留在天坑跟你決裂,要去救她師兄,險些殺了你,被你阿姐及時攔下帶回南雀?!?/br> “你忘了自己差點死在她手里?” 他的話讓崔元西腦子里緊繃的一條線徹底斷裂,無數難堪的記憶洶涌而來。 自欺欺人的幻想最終還是被打破,殘酷的現實中,青櫻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也從未去過北境鬼原,那都是假陳晝的一面之詞,只要讓命星隕落,那就算沒有找到尸體,人們也已經默認死訊。 崔元西記憶里女人明艷活潑的笑顏陡然變得滿目淚水,她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憤怒與憎恨在明眸中越演越烈。 他想要上前解釋,卻只迎來對方爆發的星之力。 青櫻手下殺招,她殺意明顯,卻也痛不欲生,崔元西今時終于想起她因為過于憤怒,顫抖著聲音說過的話:“你憑什么……憑什么把我師兄變成這樣!” 崔元西認定青櫻不會真的殺了自己,只是事發突然,她一時接受不了,便想著任由她發泄一會,卻沒想青櫻手中劍毫不猶豫地刺進他的胸膛。 那瞬間他才意識到,或許陳晝在青櫻心里比他更重要。 于是他因此嫉妒,憤怒,最終讓她當做江盈的藥引,讓阿姐施展養血之術,只要青櫻一句求饒的話他就立馬停止,可青櫻最終求的是讓他放過自己的師兄。 她可以當江盈的藥引,只求他將陳晝從天坑帶出來。 崔元西沒有答應她。 這些年來他一直將江盈當做是青櫻,兩人相處時總愛伸手輕輕捧著她的臉,指尖自覺地將她眼角淚痣遮掩。 他說服自己青櫻什么都不知道。 他讓記憶停留在那些美好的時候。 幡然醒悟后也下意識地相信他們是相愛的,自己還能夠彌補,他們還有機會。 可早就來不及了。 * 崔元西被戳破幻想后整個人都有些恍惚,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總是不自覺地想起,讓人心驚,就連如何回到八離峰,如何在他人伺候下穿上喜服也沒有反應。 婚禮的奏樂聲婉轉優美,帶著溫柔的祝福。 賓客們已經在各自的位置落座,等待著新郎新娘出場。 開陽與天璣坐在賓客高位,挨著東陽與太乙,南雀的院長們坐在對面,鬼宿院長負責盯梢北斗的人,此時發現曲竹月與鄲峋不見,眉頭微皺,側首與弟子許濱低語,讓他去找人。 張宿院長瞇著眼問:“魚眉不來?” “她說要等會?!毙撬薮?,“倒是軫宿來不了?!?/br> 軫宿要看守南雀神兵庫,就算有婚禮這種熱鬧事也不能輕易離開。 鬼宿院長摸著胡子又道:“那翼宿怎么也不在?” 張宿院長左右瞧了瞧,還真沒發現李雁絲。 葉依依單手支著下巴,眼珠子不時朝對面坐得規矩乖巧的常曦公主看去。 千里跟幾位南雀大弟子站在一起,悄悄退去后邊,往入口處看了眼,卻一個小伙伴也沒看見,有些納悶。 這都快到時間了,怎么還不來看熱鬧呢。 明栗這會還在翼宿院的四景法陣,她調整著法陣中最后需要的行氣字訣,周子息在旁陪了她一整天,忽然說:“師姐?!?/br> “嗯?”明栗回頭看他。 周子息微微笑著說:“等我走后,婚禮那邊就該一片混亂,你也能去救你的小師妹,但我走之前告訴你一個秘密?!?/br> 明栗問:“你要去哪?” 周子息靠在廊柱邊朝她歪了下頭,眼眸微瞇。 人們洗去他的人性時,會從幾種情緒開始:憤怒、恐懼、憎恨。 這也是最容易激發的幾種情緒。 于是他知道了一些秘密。 比如襲擊北斗的三十九人都是誰,石蜚又在何處,青櫻遭遇了什么,陳晝又遇見了什么。 人們要他拋棄你是一個“人”的認知,于是讓他說出了我是豬狗不如的畜生等話反復洗腦,當他也不再認為自己是“人”時,一切都不一樣了。 憤怒、悲傷、仇恨,他沒有這些,非要說的話,他如今擁有的只有本能的殺意。 周子息走到明栗身前,幫她將因為沒有簪子固定而快要散掉的辮子扎好,俯身湊近明栗耳邊輕聲說:“不要叫那個冒牌貨師兄?!?/br> 明栗眼睫輕顫,再抬眼時師弟已經消失不見。 原本在八離峰的兩位朝圣者卻是神色微變,突然起身,崔瑤岑先走,葉元青則交代太乙的人看好葉依依后才離去。 今夜婚禮的兩位新人開始入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對于朝圣者的離去未能注意。 個別注意到的人似乎早有所知。 * 軫宿,神兵庫。 血水順著石階滴落,看守此地的南雀弟子悄無聲息地躺倒在地,渾身是血。 唯有軫宿的大弟子一襲白衣干干凈凈地站在血水中,垂眸看倒在前方的軫宿院長,程敬白從地上起來將歪掉的脖子扭回去,咔嚓一聲。 軫宿院長氣若游絲,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勉強睜著,淌著血水的同時盯著他的大弟子林梟問:“你……到底是誰……” 林梟含笑垂首道:“冰漠地鬼,林梟,承蒙您關照?!?/br> 軫宿院長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程敬白站在他身后,捂著脖子對林梟說:“跟你師尊好好道別啊,他已經把人引走了?!?/br> 林梟雙手合十,召喚紅翼朱雀鳥,從虛空中飛出三只紅翼朱雀鳥后它們尖嘯著沖向軫宿院長,咬斷他的頭顱與四肢各自離去。 一只飛向井宿院,剩下兩只飛往八離峰。 在人們歡笑著迎接走上前來的新人時,從虛空飛出的紅翼朱雀鳥將軫宿院長的頭顱扔到了地上。 第44章 膽小的人在反應過來驟然起身尖叫,南雀的人更是臉色突變,鬼宿院長等人齊齊掠身上前趕到頭顱旁,其中有人試圖控制住拋尸的紅翼朱雀鳥,它卻先一步散形。 一直恍惚的崔元西這才回過神來,可所有變故都在瞬息之間,數道光柱從地面升起,完美將參加婚宴的客人們包圍,形成一個透明方形光罩,黑色的符文流動在光罩四面,在最頂上的懸空著一把超品神武,神木弓。 鬼宿原本一直注意著北斗的人,剛才因為拋尸的變故短暫的轉移注意力,在這八脈法陣突然升起后猛地回頭朝北斗的座位看去怒喝:“師文騫,鄔炎,你們什么意思?!” 張宿院長第一時間動手,卻發現無法釋放星之力,猛地抬頭看上方的神木弓。 高階八脈法陣·滿月封,是一個專門禁錮修行者的法陣,法陣中隔絕與天地行氣的感應,也就切斷了星之力的使用,修行者在陣中與普通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