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陳瓊把東西放到一旁木凳上,從走廊里快步走出:上回給您送去的那一盒是府里所有存貨,已經沒了,有碧縣茶,行嗎? 李月來愣了一下,腦子里浮現那個小青花瓷罐。 他把茶壺遞給陳瓊,低聲說了行,轉身往屋子里走。 陳暮雪已經從桌面上起來了,坐在椅子上發呆。 聽見動靜,他側頭看向李月來,有些意外:怎么回來了? 陳瓊打去了。 李月來慢步走到陳暮雪身旁,從椅背后輕輕擁住他,額頭不斷在他脖頸間摩挲,不帶任何欲念的,像是兩只貓抵頭繾綣,交流感情一般。 怎么啦,陳暮雪微笑道,是兩人肌膚相親后,一種特有的親昵。 兩人在此刻是一體的,你我交融,不分彼此。 沒什么,你真好。 李月來想起之前易微對他說的話,陳暮雪若是真心待人,那必定是極盡所能。 陳暮雪拉著他的手站起身,改為五指相握,一邊把他往書架前帶。 第三排上有一個楊木盒子,陳暮雪取出來,李月來面前打開。 里面放著一張折起來的紙。 墨跡翻印過來,李月來一眼就看到契字。 他大抵心里有數了,是新村的地契,嘴角不自覺彎起來,故意看著盒子問:這是什么? 陳暮雪眼角含著遮不住的笑意,抖抖盒子,配合道:你打開看看。 李月來突然把盒子掩上,一起塞進袖中的暗袋里:不看,我知道是什么,你既答應了我,一定會做到,我信你。 他頓了頓,又問:你如何湊的錢? 陳暮雪俏聲道:這你莫管,只要記住我現在是你的大東家便是。 聽罷,李月來牽著陳暮雪往外走:遵命,我的大東家,用了午飯,我帶您去新村看看。 ☆、平凡的日子(4) 兩人在書房一頓胡鬧,腹中早已餓得打鼓。 一起干掉整只鴨子,四個饅頭,一碗蛋花米酒湯。 兩人飽食饜足地坐上馬車,搖搖晃晃往新村去。 抵達新村后,二人下了馬車。陳暮雪四處張望一番道:我看這邊的商鋪都起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地皮你要多少錢才能動工? 不急,李月來笑了笑,袖子里有那張地契他的心安了一半,而且這半邊地皮生意要經營起來,后續還要處理許多瑣碎的事,不能急于一時貪大貪多:我準備先在這邊實驗一下我的經營想法,如果法子成功有效,在通過收益,修建那半邊地皮也不遲。 陳暮雪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他沒有接管陳家,這些年攢下來的錢,地契這些,都是一個柔身兒體面活著的底氣。 從前他急著要地契,在新村建個商業之村,是因為毫無負擔的想霍霍陳暮雪的錢,如今不一樣了。 成,你要什么直言就是,我力所能及滿足,要用小錢的話,在哪里拿你都知道,我們無需客氣,陳暮雪點頭不再多問,他確實需要再緩緩,才能再弄一大筆錢出來。 我明白,李月來捏了捏陳暮雪的手,一同前往他畫圖紙的房間。 半路上遇見了老周。 老周提著一個木桶,對李月來和陳暮雪笑道:公子們好。 陳暮雪和老周也不熟,點點頭作回應。 李月來道:老周,吃飯呢。 老周點頭笑了笑,提著木桶晃動兩下:我娘做的醬雞,家里吃不完,就拿來給大伙兒加加菜。 二位都是工地上的貴人,特別是陳家公子,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老周便沒邀請他們吃醬雞。 李月來點點頭,牽著陳暮雪繼續往前走,一邊道:辛苦大家了。 應該的。 等我泡壺茶來,李月來把陳暮雪牽到靠窗的桌邊坐下,轉身道。 陳暮雪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他已經跑出去了。 沒一會兒,李月來端著滾水,駕輕就熟地泡好君山銀針,遞給陳暮雪一杯:可惜沒有糕點,這里條件有些簡陋,你就將就些。 陳暮雪搖搖頭,端起茶杯,輕嗅不飲:我記得這里好像由吳京華管。 李月來握著茶杯,聽到吳京華,手頓了一下,緩緩飲了一口,放下道:對,我還約他申時見面商談事情。 陳暮雪嗯了一聲,又抬頭看李月來:他這個人怎么樣? 為什么這么問? 陳暮雪放下茶杯,在他的桌上發現了一本書,是《貨殖列傳》:他是楊凌的表哥。 李月來聽到楊凌和吳京華這層關系,感慨道:他的手伸得真長,難怪對我愛搭不理的。 陳暮雪舉起書晃晃,問李月來:我只當你不愛看書,原只是那些書你不感興趣罷了。 李月來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書:這可是我的寶貝。 陳暮雪哼笑一聲,放手道:待會兒是回風荷鄉還是鎮水村? 回風荷鄉吧,我有事要找岳母。 陳暮雪喝了一口茶,瞇眼沉浸在君山銀針的余韻中,是朝思暮想的味道。 李月來看他那副享受的模樣,有些好笑,既然這般喜歡,又何必割愛。 他道:前幾日我和朋友去湖興酒樓吃飯。 陳暮雪睜眼道:怎么了? 李月來道:說實話,待客和菜品價格方面,百悅酒樓確實趕不上湖興酒樓。 陳暮雪兩眼含笑:你有什么好建議要給我娘? 嗯~,李月來搖搖頭,湊到陳暮雪耳邊:不給你娘,說給你聽。 陳暮雪耳邊被氣息掃得發癢,往后躲了躲,眼光一掃,給他出主意道:我不管做生意的事,你還是拿著去我娘面前治一治吳京華吧。 李月來也是忍不得這個吳京華了,他扯住陳暮雪的衣袖,晃晃道:那還不是得我家夫郎幫幫我,讓他再無力回還。 陳暮雪笑而不語,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申時已過。 及至酉時初刻,才見到吳京華的身影。 他慢悠悠地晃到李月來畫圖的房間,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看向窗邊書桌。 李公子.....公子! 吳京華看著窗戶邊端坐的二人,一人埋頭畫圖,另一個捧著一本書正在翻看。 吳京華一眼認出陳暮雪,見他也看向自己,目光冷淡,頓時變了臉色。 他低眉垂首快步走過去:公子來了。 陳暮雪放下書,看著吳京華:好久不見了,吳掌事。 吳京華尷尬地笑了兩聲:是的,原是打算同去年一樣,初七和裴之一起去府上拜見夫人。 他們上回見面也是楊凌帶著他初七去陳家給他們拜年。 陳暮雪和李月來深情對望一眼:那時也不知我在不在家里,可能要去月來家拜年。 吳京華側眼悄然瞧了李月來一眼,眼里十分震驚,楊凌與他說的是陳家對他不大上心,夫夫二人也是過得相敬如賓。 但二人之間種種,他一個外人看來,卻不是楊凌說得那樣。 他可以不理睬李月來,但總歸要給足陳暮雪面子。 到家里倒也不用專門見我,見過我阿娘就是了,現在月來在此處全然仰仗你照顧,到時候我還要同阿娘說說,怎么聊表謝意。 不敢不敢,吳京華垂首道。 陳暮雪悄然和李月來對視一眼,笑著站起來,一邊往外走:月來說你們還要談正事,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去外面逛逛。 吳京華將他送至門口:需要找個熟悉的人帶公子逛逛么? 陳暮雪搖頭:不用,我隨便逛逛。 說罷,他朝新村中間刨出來的一條長溝渠走去。 李月來站在窗邊,朝桌對面的椅子指引:吳掌事這邊坐。 李公子先請,吳京華笑了一聲,隨著李月來手指的位置坐下,注意到杯中半盞茶水,又起身道:我叫人換壺熱茶進來。 不用,李月來拿著茶壺給吳京華倒了一杯:專門有人在茶館里點君山銀針的冷泡茶,別有一番滋味。 吳京華尷尬笑了兩聲,端起茶杯道:是的,確實滋味非凡。 李月來嘴角冷冷一勾,隨即把桌上圖紙攤開:還是說正事吧。 吳京華見狀,連忙探出腦袋觀察李月來畫的圖紙。 看了會兒,他指著圖上離新村入口最近的一排屋子:這里的位置最打緊,公子準備開什么生意? 李月來抬頭瞧了一眼吳京華,有些意外,原本以為他就是個關系戶,什么都不懂。 一邊做魚市rou市,另一邊供飲食和孩童玩樂。 婦女和孩子購置存物是天性使然,當家做飯也需要買菜。 吳京華很捧場道:甚好。 李月來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問:老周在這兒主要做什么? 吳京華有些意外李月來提起老周,思索半晌,一句話簡單介紹:他是做臺基的老手。 做臺基是建房的關鍵一環,決定房屋御潮防水的效果。 想不到老周看著平平低調,確實個建房好手。 李月來指尖一轉,指著另一條街:這里開一家金銀鋪足矣。 枯嶺整個并不算太富裕,開遍金銀鋪也沒用。 吳京華點點頭,指著圖紙上金銀鋪旁邊另外三家:這些呢? 賣鮮果和漆器,這一家先留著,李月來指著中間的鋪子道。 吳京華抬頭看他:賣什么? 李月來站直,把圖紙疊起來:我自有用處,現在只有一個初步想法。 他一邊往外走:今天就到這兒吧。 二人商討完,陳暮雪早已站在不遠處等候。 吳京華送李月來和陳暮雪坐上馬車:公子們慢走。 陳暮雪掀開車窗簾,對他道:今天辛苦吳掌事了。 吳京華道:分內之事罷了,有不周到的,還望兩位海涵。 李月來在車內聽著,不禁有些好笑,吳京華原也是有禮有節,知進退的,只是看人下菜碟罷了。 馬車駛向風荷鄉。 陳暮雪問:方才我叫你去我娘面前告吳京華一狀,還去么? 李月來抬頭看他:為什么不去? 陳暮雪點了點下巴:嗯,那去吧。 李月來知他是故意這樣說的,也知道他曉得自己改變主意了,一把捉住他的手:吳京華雖喜歡見風使舵,但也不全然是個草包,原先是我低估了他。 說心底話,他原本有心推薦老周,這人有手藝,看著和氣,和底下人關系也融洽,是個不錯的人選。 陳暮雪掙了掙手,沒掙脫,干脆由他去了:那你是改變主意了? 李月來揚起下巴,一副大老爺的姿態道:且先看看吧。 不過,他頓了頓:你這么快就想好法子治他了? 陳暮雪笑而不語。 若將來你改變主意了,來找我便是。 * 二人回到陳家,才離開一日,就發現家里大有不同。 門上貼了春聯,掛滿燈籠,愈發有年味兒了。不過這也僅僅是個開頭,到了大年三十,連著數日各種熱鬧。 李月來同陳暮雪走過大門時,他抬頭掃了一眼春聯。 大門上寫的是五云迎曉日,萬福集新春,橫批大福大吉。 嗯,寓意很是不錯。 這么久沒回來,李月來準備去拜見一下易微,哪知她外面生意忙,不在家中。 二人又改道回屋,小方院中也被下人布置一番,喜氣洋洋。 李月來抬頭看著春聯,念了出聲:紅梅多結子,綠竹廣生孫。橫批:福氣綿長。 這副春聯選的真是意味深長啊。 他側頭看了一眼陳暮雪,見他面色無常,便安下心來,不過還是忍不住心道,易微真絕,花樣催孫,他攬住陳暮雪往屋內走:晚上咱們吃什么? 陳暮雪道:我看梅子和竹筍甚好。 李月來:。 易微終于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閑下來,把李月來叫到書房,詢問新村進展。 李月來把圖紙規規矩矩給她看了,又詳細描述一番其中布置。 易微點點頭示意他把圖紙收起來:挺好,有什么要求就和楊凌,還有那個吳京華說。 李月來把圖紙放到一旁點頭道:是。 你和暮雪最近如何了? 都好,多謝您關心。 易微沉沉嗯了一聲:他喝藥也有一段日子了,剩下的,你要努力。 李月來垂頭低聲道:是。 和易微說這些實在是無法不尷尬,他微微有些感慨,其實這么多年,易微也不容易,又是阿爹,又是阿娘。所以她無法兼顧阿爹的嚴厲以及阿娘的柔情。 易微見他答應的爽快,沒有托辭,十分滿意,便說起閑話來:不知道你們鎮水村是怎么過年的,可有什么特別的講究? 李月來聽出易微試探之意,道:年三十兒家里人要一起去五福廟上香,白天就一起吃飯,初一去村里的祠堂逗財神,初二成了家的人去給岳父岳母拜年,其余也就是平常走親戚,沒什么特別。 易微一聽,對比出和風荷鄉的些微不同來,好奇道:這個上香和逗財神有什么講究? 李月來解釋道:鎮水村從子時開始就能去五福廟上香,我們一般會爭取上頭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