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陸微酩也拿起筷子,在盤中撥了撥,也夾起一粒,當著池飲的面送入口中,然后啟唇無聲地說了句:多謝將軍投喂。 池飲眉頭一挑,又夾了塊花瓣狀的食物舉了舉。 陸微酩也夾了同樣的一塊,一口吃了。 兩個人就這么隔著大殿,池飲選菜,陸微酩吃,池飲喝酒,他也喝,旁若無人,玩得不亦樂乎。 站在兩人身后的小順子和陸子玨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家將軍/太子哥哥,居然還有這么幼稚的一面? 不久后,壽宴開始,皇帝現身,還是那套流程,酒過三巡看表演,然后獻禮。 獻禮是重要的環節,人們沒有安排順序,而是自己自發起身獻禮。 池飲早早就選好了禮物,是一塊大師雕的玉石,雕的是整個濃縮的燕京,大街上還有個個小人,動作各異,繁華熱鬧。 整塊玉石有一人環抱那么大,通體晶瑩剔透,渾然天成,非常漂亮。 池飲自己也很喜歡,這是他剛穿過來的時候便開始找大師打造的,完成之后,自己都舍不得送出去,遺憾了許久。 皇帝顯然很高興地收了,池飲回到自己位置后,一抬頭就看到對面的陸微酩舉起扇子,往前比了比,然后用手摸了摸扇子的頂端。 好像在摸池飲的頭安慰他一樣。 池飲抿著唇低下頭忍住笑,再抬起來的時候,已經一臉嚴肅正經。 又過了楦鋈耍陸微酩終于起來,每次到他這種極具分量的人起身時,都會吸引全場目光,大家都好奇地看著他,不知道會送什么東西。 陸微酩向皇帝行了一禮,道:陛下,本殿下一直認為,出自自己親手所做的禮物最能表示心意,我平日沒有什么心思在政務上,為數不多的愛好便是喝些小酒,舞文弄墨之類的,因此,我自己繪制了一副圖,送與陛下,還請陛下莫要嫌棄。 皇帝哈哈一笑:三皇子殿下言重了,殿下善畫,一畫難求,能得三皇子珍寶,朕心甚喜啊。 陸子玨將一副楹跤幸蝗順さ木碇岜С隼矗兩位太監立刻上前,幫著將這個巨大的卷軸緩緩展開。 一副瑰麗的畫作展示在眾人面前,陸微酩微笑著說:此畫名萬里山河。 眾人驚嘆出聲,好一副萬里山河圖! 山河湖泊,叢林城鎮,飛鳥白云,用色簡約但磅礴,筆觸順滑且自由。 無不展示著主人向往自由,闊達的心境。 皇帝龍顏大悅。 陸微酩笑得一臉謙虛。 只有唯二知情的池飲和陸子玨嘴角抽搐。 那確實是幅好畫,也確實是三皇子殿下親手畫的,只不過并不是現場這個三皇子殿下,而是遠在萬里之外,大虞皇宮里的那位三皇子殿下畫的。 薅了人家一副好畫,拿來送禮,真是可以。 很快,又過了半個時辰,送禮環節終于到了尾聲,皇帝看著也有點疲憊了,但他精神一震,最后一個了。 一個小個子太監低著頭,雙手往前平舉著,上面一個扁扁的方形小木盒。 他一個人往前走來,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么的,走得有點慢,似乎還在發抖。 皇帝等得有點不耐煩,但還是按捺住了,好半天小太監走到近前,皇帝開口:這又是什么? 小太監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手肘重重撞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音讓人不由吸氣。 大太監皺了皺眉:何人送的禮啊,怎么只有你一個人,你家主子呢? 池飲被那動靜吸引了注意力,本隨意的一瞄,視線剛要轉開就猛地停住,緊緊盯著跪地的那人。 小順子也倒抽了一口氣:公,公子,那是! 奴,奴才替,替王爺送禮。小太監顫抖著出聲,卻頭都不敢抬。 哪位王爺? 燁,燁王 皇弟?你不是送過了嗎?皇帝疑惑地看向元燁然。 元燁然笑得意味不明,目光掃向已經有所察覺的池飲,對上了池飲的目光。 他看著池飲的眼睛說:這份禮是一份特殊的禮物,臣弟認為,那位國之重臣只是沒尋到時機,所以一直沒有將此寶物獻給陛下,因此臣弟自作主張,給陛下找來了。 皇帝擰眉: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這份禮本便是陛下之物,臣弟先那人一步,將此物呈上而已,他手指輕輕點了點案桌,輕聲命令,小亮子,揭開吧。 小亮子渾身一抖,身體rou眼可見地發起抖來。旁邊池飲的視線讓他如墜冰窖,像被釘子釘在地上一樣。 池飲臉色沉重地看著他,沒想到,會是小亮子。 原來元燁然在這里等著他,真是個絕好的時機。 小順子張著嘴呆滯地看著小亮子,大殿上所有人都已經發覺不對勁了,什么東西本來就是陛下之物,卻被某個人事先拿到了,拿到了卻,沒有報給皇上? 這事情,要是論重了來說,可不簡單啊,關鍵是那是什么東西。 是什么?給朕打開!皇帝開口,立刻將小亮子嚇得要去開盒子,手抖得太過,開了半天才將那盒子打開了。 皇帝一看,似乎是一張殘破的布料,布料上是看不太清的圖案。 這是何物? 竟然是一塊一看就很殘舊看不出材質的布料?這算是什么寶物? 但皇帝知道元燁然不會用這個來開玩笑,便耐著性子問。 元燁然起身,親自走下去,走到小亮子面前,小亮子竟怕他怕得,在他腳下整個人都趴了下去。 元燁然蹲下身,將那塊布料拿起來,起身前還在小亮子肩膀上拍了拍:辛苦了,等陛下拿到了寶物,你肯定重重有賞,能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了哦。 小亮子自然沒有回應,像傻了一樣地趴跪著。 元燁然不再理他,將手里的布料輕輕一抖:陛下,可曾聽說過,前朝那個被埋葬的寶庫?此物便是那個寶庫地圖中的其中一份,這個啊,可是一份貨真價實的藏寶圖哦。 第61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元燁然的話顯然讓大家都陷入了茫然的震驚中。 前朝寶庫?藏寶圖? 陳壁聽到藏寶圖,臉上倒是沒有震驚之色,反而沉著臉看向郁離。 他自然知道郁離手里就有一份藏寶圖,這也是郁離的籌碼之一,陳壁心里冷哼一聲,運氣好得到了藏寶圖,便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了,等日后他打下大燕,還要看這個名不副實的皇子的臉色? 郁離則臉色一變,看向元燁然。 元祁夏則是完全沒聽過藏寶圖這回事的,但池飲手里握有前朝這么一個大的寶庫的信息,卻沒有報給皇帝,他父皇會怎么反應,他已經能預料到了。 果然,皇帝立馬說:什么?是這么多年來一直有流傳的那個前朝被埋葬的巨大寶庫?從何處得來的? 元燁然將那張珍貴的布料放到大太監手中的托盤里,轉身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就像只是隨手做了件好事一般:其余的便需要陛下您親自查一查了,本王只是碰巧知道,這是池將軍幾個月前在永栗鎮得到的,小亮子是將軍的貼身小太監,也是這次的功臣哦,沒有他,陛下不一定能在今日生辰宴上得到這么大的一個驚喜呢。 皇帝拿過太監呈上來的藏寶圖,皺著眉看。 而地下的小亮子已經面如死灰。 這些日子里,這件事一直折磨著他,讓他茶飯不思,夜里還要被迫偷偷摸摸地去找東西,精神壓力極大。 他已經能猜到池飲對他是什么眼神了,他在池飲身邊呆久了,差點都要忘了當初是元燁然撿的他。 小順子已經嚇得差點軟倒在地:小,小亮子他 池飲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嗯,他是王爺的人。 公子,怎,怎么辦。 池飲一笑:莫慌,最多不過是下大獄。 小順子一晃,我的公子啊我的將軍啊,下大獄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嗎?您能不能別這么輕描淡寫好像只是去逛一圈而已??! 正此時,皇帝一拍案桌,低聲喝倒:池愛卿! 池飲嘆了口氣,起身走出來,行禮:陛下。 你有何話要說?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瞞著朕,你是想造反嗎? 一聲造反,足以讓整個池家被牽連,這是絲毫不比叛國罪輕的罪狀。 大殿上許多人都覺得這池飲短短的時間里接二連三地遇到這種事,可能真的池家要亡了。 池飲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才說:陛下,臣沒有這個心。 那為何不報? 池飲不說話了。 元燁然適時地插嘴:將軍啊,這份藏寶圖是在我大燕的國土上找到的,這便是陛下的東西,怎么能夠私吞呢? 兵部尚書等人看著池飲的背影,都覺得這下糟了。 池飲緩緩開口:陛下,臣沒有想要造反,臣不立刻上報,是因為這份藏寶圖只是份殘圖,沒有證據證明其是真的,而且只是一份殘圖,并不能找到傳說中的寶藏,臣考慮過后才決定,在找到證據證明這份圖的真實性之后,在報給陛下,免得讓陛下空歡喜一場。 元燁然:哦?本王還以為,池將軍是想找到其余三份之后,再報給陛下呢。 池飲抬眸瞥了他一眼。 元燁然笑意盈盈地看著他,若不是場合不對,還有人會以為元燁然正在與池飲說什么輕松愉快的閑話。 在王爺心里,臣是這樣的人?池飲問。 嗯倒也不是,只是池將軍這幾個月的心事作風與以往大有不同,本王其實是很有興趣的,可惜池將軍太過冷漠,都不上王府來探望本王,本王也就沒辦法跟深入地了解池將軍了。元燁然瞇著眼睛笑,像只不懷好意但心情很好的狐貍。 他確實是屬狐貍的,這話皇帝初聽還不覺得,再一想就發現不對,池飲這幾個月的風評確實變化很大,以前他的刻意縱容下,朝臣里沒幾個跟池飲關系好的,在百姓間的傳言也很糟糕。 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那些荒唐的傳聞漸漸變了,在朝堂上也規規矩矩,跟一些官員的關系也在變好。 他從密報里得到的消息有很多,比如池飲很少再去花天酒地,最多就是去看看戲給他那些不正經的所謂朋友捧場,還曾經教訓過其他的紈绔子弟,跟郁離關系不錯,而且,池家軍的幾位副將對他也格外欣賞起來。 等等等等 皇帝是不相信一個人會在幾個月內突然變好的,畢竟這么多年的習慣哪能一朝一夕就能改變? 他更相信,池飲的背后有人在給他參謀,或許隱藏著更大的目的,而這個目的,現在也顯而易見了。 為什么要突然費盡心思變好?不就是為了在朝臣,在百姓面前有個好的口碑,然后等造反的時候,能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皇帝越想越氣,五臟六腑都被氣得隱隱作痛,呼吸粗重猶如要噴火。 他一掃龍案上的東西,一大堆東西被掃落,沿著臺階滾下去,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來人!將,將池飲壓入大理寺,徹查,給朕徹查!咳咳咳咳皇帝氣得又開始咳嗽,臉色漲得通紅,那樣子將坐在旁邊的妃子嚇得連忙扶著他后背。 來人,來人啊。 侍衛們聽到命令上前,然而看著不卑不亢站立不動的池飲,他們又猶豫了,這可是池將軍! 即使池將軍看起來像個文官一點都不像個叱咤沙場的將軍,也沒人敢隨便動手。 陛下,此事是不是需要小心驗證?池將軍他 有人剛開了個口,就被皇帝打斷:驗證?他自己親口承認的你們都沒聽見?咳咳咳咳,朕對你池飲如此信任,你就這么回報朕,咳,還愣著干什么,拖下去!打入大牢!你們是要幫著他謀反嗎? 這下沒人敢怠慢了,立刻上前扣住池飲。 池飲沒掙扎,順從地被押走,轉身的時候,跟陸微酩對視了一眼。 告訴老將軍,讓他別擔心。 陸微酩朝他隱晦地點了點頭。 這個年過得一波三折,驚心動魄,全都跟池府的人有關,一時間,消息傳遍了五湖四海,各國百姓都在聊。 什么前朝寶藏,大燕將軍意圖私吞寶藏謀反,池家的人跟別國的人有牽扯,已經在大燕的大牢里被打得七竅流血等等等等,各種傳言出現。 現實其實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個將軍府被禁足,不許人出來,也不許人探望。 那些往日想要巴結將軍府的人,一個屁都不敢放。 誰都看得出來,將軍府面臨大難了,撇清關系都還來不及。 而大牢里,池飲穿著囚衣,坐在稻草堆上,正數著牢門有多少根柱子。 牢里就跟他以前看的電影小說里的一樣,沒有窗,牢房中只有一張木桌一張木椅,還有一張看著還算干凈的床,一個木桶。 角落里堆了一層稻草,池飲就坐在稻草堆上,不因別的,只因那木床太硬了,坐著躺著都硌,他昨晚睡了一晚,今天起來渾身骨頭都在抗議。 他揪下一根稻草,捏在手里把玩,露出個類似于苦笑,又不那么苦的笑容來,自言自語道:來這一趟,還真是刺激,不僅做了大將軍,還進了監獄,這體驗也是新奇,不枉此行了。 這間牢房說老實話,還算不錯,因為他的身份不一般,給他們這種人的牢房都安排在很里面,能用得上這種牢房的人也不多。 他昨日剛進來的時候,經過的那些牢房才叫臟,他甚至看到了風姚和黎河。 那兩個人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看到池飲,先是一驚,還以為是來看他們給他們下馬威的,結果就見池飲被帶到了里面去。 池飲也跟他們一樣,坐牢了! 這個消息讓那兩人激動異常,他們衣衫襤褸,身上全是傷痕,特別是風姚,更慘,他本來就老了,盡管用在他身上的刑沒有黎河那么重,看起來卻更慘,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 如今看到池飲入獄,兩個人瘋了一般大笑,風姚破銅嗓子般的聲音遠遠傳到池飲里,池飲便停了半個晚上的極其難聽惡劣的辱罵。 他嘖嘖稱嘆,原來古代人也能用這么多種方式罵人啊,跟現代不太一樣,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他還頗有興致地對比了一翻,若是條件允許,也許會就此寫一篇論文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