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風雪從窗外灌進來迷了眼,池飲略微偏頭,瞇起眼睛,認真看著。 刺客已經被逼到窮途末路,頭領見大勢已去,不再管從身后,直直往被保護著的少年拼命撲過去。 少年即使身處險境也沒有驚慌失措,依然冷靜地往后躲。 但那名刺客懷著以命搏命的想法,瞬間爆發劈開了擋在少年前面的人,狠命一擊眼看劍就要刺中少年,少年這下來不及了,臉色瞬間慘白。 千鈞一發之際,只聽兩聲破空聲響起,一支箭插進了刺客心臟,一把劍被投擲過來貫穿了刺客的脖子。 刺客轟然倒在少年面前。 箭是池飲射的,劍則是談稚扔過來的。 少年畢竟還是個少年,剛剛經歷生死一瞬腳軟坐到了地上。 殿下,可有受傷? 他抬起頭看去,只見池飲靠在窗邊,一縷長發被風帶出來,他正收回那把漆黑的弓,沖他安撫地笑了笑。 元祁夏在池飲的目光中,奇異地感受到了一種安全感,劇烈的心跳慢慢放緩,他低頭看去,那個刺客死不瞑目地瞪著他,手里的劍就插在元祁夏腳前。 驚魂初定,他畢竟是太子,沒等人來扶就自己慢慢爬了起來。 其他刺客都被殺了,花園里一地的血和尸體。 元祁夏聽見腳步聲,知道池飲下來了,說:你怎么這么巧在這里。 池飲看他一眼,知道他言下之意。 我今日執勤的時候,發現有人身形詭異,武功極高,便留了個心眼暗中探查,進來之后又發現殿下在此處,池飲嘆了口氣,沖他躬身道,殿下,是臣的疏忽,請殿下責罰。 元祁夏皺眉踱步:責罰倒也不必了,這些刺客身手非凡,我的人都死了不少,若不是將軍,本太子可能真的難逃一劫。 他每次出宮身邊帶的全都是高手,近日他也知道燕京比較亂,所以身邊帶的人比平時還多,卻依然被殺了大半,可見這背后之人是真的要殺了他。 但會是哪一方?齊國?虞國?北蠻? 池飲上前來兩步,從地上拿起一把帶血的劍,劍尖挑開一個刺客的衣服,腰間露出一塊玉佩。 元祁夏定睛一看,臉色一變:虞國? 池飲卻搖搖頭:不是虞國。 元祁夏看向他,皺著眉沒說話。 栽贓的意圖太明顯,虞國暗衛雖然身上都會帶有這種玉佩,但若他們真的要執行這種任務,不可能還會帶在身上,留下把柄。池飲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會是誰?齊國?他們自己都亂糟糟的怎么還敢跑來我大燕撒野?還有北蠻,北蠻這些年愈發不爭氣,難道是狗急跳墻? 池飲冷笑一聲,唇邊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您漏了一個。 什么?還能有誰元祁夏眼睛緩緩瞪大,因為大典將近,他就把敵人放在了外面,恰恰漏掉了內部燕國內部。 他腦子里飛快過了幾個人名,臉色有點發青,隨后他低聲說:是那位王爺嗎? 大燕有好幾位王爺,但池飲心知肚明他此刻指的是哪位。 噓池飲豎起手指放在唇邊,蒼白的嘴唇微微開啟,殿下莫慌,此事還未明了,請殿下給臣一點時間。 第45章 因為刺客的事,池飲親自護送元祁夏回宮。 一行人出來,風雪更大,池飲立在馬車前。 元祁夏看了看他的臉色,說:你別騎馬了,上來吧。 池飲有點意外,元祁夏別扭地捏著簾子:咳,聽說你身體還沒好,快上來吧,這么大的風雪,這些天你事情多,要是因此著涼起不來要告假,我可不想背鍋。 嘴硬心軟的小孩。 池飲淡淡一笑,沒推脫:好,那便多謝殿□□恤了。合上簾子前,他朝外面遞了個眼神,談稚沖他點了點頭。 馬車里燒著炭火,暖融融的,車身微微搖晃,方才的驚險似乎都遠離了他們。 元祁夏跟池飲沒什么好說的,想要開口道謝,卻死活說不出口,馬車內一片寂靜。 可能覺得這氣氛太僵硬,元祁夏受不了了,瞥向池飲,卻見池飲唇色蒼白。 你還是很冷嗎?碳火不夠? 池飲正閉目養神,聞言睜眼看過了:沒有,挺暖和的,怎么了? 元祁夏蹙眉看著他的臉:冷就直說,坐進來這么久了,你臉色還是那么差,總不能是被方才的刺客給嚇著了吧,你池大將軍都是上過戰場的人。 這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又說:難不成是今日執勤累的?你這身子也太差了,郁先生不是在給你調養身體么。 池飲一愣,神色有點不自然,很快掩蓋過去:多謝殿下關心,臣真的沒事。 身為我大燕的將軍,整天病歪歪的,有損我大燕風范。元祁夏本能地回懟了一句,說完就有點后悔了。 池飲剛剛才救過他,他這么說好像不太好。 哪知池飲接話道:殿下教訓得是。 兩個人就這么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一會兒,池飲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率先轉過頭去合上了眼。 其實沒人知道,他厚厚披風下的手緊緊扣在一起。 今日,是他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殺人,那時候實在太過緊急,他沒法眼睜睜看著那個刺客撲向元祁夏,本能地就彎弓搭箭射出去,萬幸的是緊急中他居然射中了。 其實就算沒有他的那一箭,談稚也能解決,但那時候他沒法想那么多,直到現在坐下來,他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對面,元祁夏咬著嘴唇,目光略過池飲蒼白的嘴唇,他似乎很累,眼皮垂下蓋住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偶爾微微動一下,跟受驚的蝴蝶翅膀似的,下一刻就要展翅飛走。 他就這么默默盯著池飲的臉看了半天,自己都沒發現,直到他發現某種異樣 池飲的身體是緊繃著的。 按照他對池飲的單方面的了解和偏見,這人平日里是沒有一點大將風范的,雖然不至于軟塌塌,但他坐著的時候是喜歡靠著的,而此時,他腰背如繃緊的弦。 元祁夏的第一反應就是池飲在擔心還會有刺客。 他沒有出聲,伸手撥開厚厚的窗簾,一眼就發現了不對勁,他們這個隊伍的人沒有變多,但個個手持武器,警惕地看著四周。 這條路上不知道為什么一個人都沒有,但元祁夏感覺遠處陰影里有人跟著,保護著他們這輛馬車。 真的還有刺客? 元祁夏喉結滾動,心中驀然生氣一絲怒意,那個人真的要致自己于死地么。 他放下簾子,正要開口,馬車外傳來談稚的低喝:保護馬車! 幾聲啪啪聲就在馬車外響起,元祁夏認出那是砍斷箭矢的聲音。 池飲瞬間睜開眼睛,探身將元祁夏拉了過來:殿下當心。 這一次,對面不僅來了近身高手,還有遠程射箭的高手,那人水平極高,不是池飲這種半桶水能比的。 外面又廝殺起來,池飲表情沉靜,把元祁夏拉到自己身后,他本人擋在前面,還回頭說:等談稚把那個箭術高手殺了就沒事了。 元祁夏靠在車廂壁上,想要開口問點什么,最后還是沒說,拉著池飲的衣擺道:你往這里一點,別對著窗口。 然而就這么點空間,哪哪么好躲。 這輛馬車的車窗不是封起來的,只有簾子擋著,而且窗口做得比尋常馬車窗口要大,箭輕易就能從窗□□進來。 此時已經有幾支箭插在馬車里。 保護殿下是臣的職責,您放心,我不會有事,箭就算射我身上,我也 元祁夏暴躁地打斷他:你閉嘴!說什么呢! 池飲可能是個烏鴉嘴,元祁夏話音剛落,一支箭從一個極為刁鉆的角度從對面窗口邊緣射進來,這么小的空間里,兩個人都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畢竟池飲在前面,看到的第一時間是整個人更加嚴實地堵住了身后的元祁夏。 元祁夏全程都是懵的,他抱著池飲的腰,清晰地感受到身前的人抖了抖,發出一聲悶哼。 池飲!元祁夏大叫一聲。 他大腦一片空白,下一刻手指發抖地將人扶抱起來,心慌意亂地想解開池飲的衣服。 外面白詔聽到聲音,立刻上車掀開簾子:將軍! 同時,談稚也精準地找到了那個高手,反手一箭將人射了個貫穿。 池飲重重地抽了一口氣,按住在自己胸口摩挲的手:我沒事,真的沒事。 他握住箭身,用力一抽,就把箭抽了出來,補齊之前沒說完的那句話:我穿著護體軟甲,沒事。 元祁夏呆呆地看著池飲干凈的胸口,然后臉色再次暴躁,指著池飲你了好幾下,底氣不足地吼:你為什么不早說!害我,害我還以為 白詔也松了口氣,放下簾子說:請太子殿下和將軍放心,刺客皆已伏誅。 馬車里,池飲被吼得一愣,繼而好脾氣地哄道:是,是臣說話太慢,讓殿下擔心了,下一次臣一定說快點。 哪知元祁夏依然氣呼呼的,用力一甩袖子:誰擔心你了,不要胡說八道。 池飲就像擼小刺猬一樣,順著他的刺兒往下摸:對,您只是不希望我受傷,沒法保護京城,是為萬民著想,放心,為了殿下心系百姓的這份心,臣也不會輕易讓自己出事的。 元祁夏轉開臉哼了一聲。 池飲扔掉箭,摸了摸胸口,有心想檢查一下,不過元祁夏在,就先算了。 談稚清理完刺客,護送著馬車繼續往宮門處走。 池飲知道安全了,真正放下心,靠著車廂壁休息。 雖然有護體軟甲,但這畢竟是箭,池飲猜測自己胸口肯定紅了,也一絲絲地發疼。若沒有這玩意兒,他可能會被射個對穿。 這么一想,還挺后怕的,他被著護體軟甲救了一命,想到陸微酩給他這個時的千叮萬囑,池飲不由笑了笑。 你笑什么,又沒有傷到頭。 池飲正要回話,就聽對方的聲音在自己很近的地方響起:真的沒事?檢查一下吧。 池飲只好睜開眼睛:沒事,最多紅了一點,沒流血。 那你笑什么?快拉開,我檢查一下。 池飲沒搞懂他干嘛一定要親自檢查,他懶得琢磨青春期孩子的心思,便干脆地扯開衣領,既然元祁夏不介意,那他正好瞧瞧。 元祁夏就坐在他身邊,他不好意思上手,就眼巴巴看著,跟蹲著只小狗崽似的。 池飲心中好笑,解開一層層的衣襟后,露出了穿在內衣外的金色軟甲。 軟甲完好無損。 其實看到這里,已經基本能斷定沒什么事了,元祁夏坐在一旁,看到池飲衣衫半解的樣子,莫名有點局促。 他也是一時沖動,才想要確認池飲沒事,而剛剛在池飲一件件脫衣服的時候,他已經冷靜下來,卻已經不好反口。 池飲拉開內衣的衣領,白皙的胸膛暴露在眼前,上面果然有一處發紅的地方,還有紅血絲,但沒有傷口。 他道:殿下這下能放心了吧。 元祁夏的目光有點愣愣的,直直盯了好一會兒,聽到池飲的聲音,他后背突然冒出了一層薄薄的熱汗,同時心中疑惑,池飲的皮膚怎么跟個姑娘似的,這么白,讓他想起自己很喜歡的一塊玉石,玉石深處就有一處透徹的紅。 跟池飲很像。 他很喜歡那塊玉石,有段時間常常拿在手里把玩。 殿下? 元祁夏乍然回神,不自在地坐回自己的座位:沒事就好,你這副軟甲挺好的。 池飲一邊穿回衣服一邊低著頭勾著唇角道:嗯,是挺好的。 到宮門前,兩人下了馬車,一起見皇帝。 皇帝大怒,勒令池飲查清楚是什么人。這事硬要追責,池飲也有責任,竟然在京城讓這么多刺客接近了太子。 但也多虧了他,才沒有釀成大禍。 池飲出大殿跟太子告辭時,元祁夏叫住了他。 殿下還有何吩咐?池飲回頭問。 也,也沒什么,就是 池飲耐心地看著他。 迎著他的目光,元祁夏突然就想起那兩箭,一箭救了他,一箭卻差點害了對方。 池飲射出的那一箭甚至比談稚的劍還要快地擊中刺客,使得刺客動作頓了頓,談稚的劍才到。 你,箭法挺好的,這次就多謝你了!元祁夏脖子都是紅的,卻還是梗著脖子仰頭看著池飲,瞪圓了眼睛。 真像只小刺猬,池飲想,但是小刺猬的刺是軟的,只是看著唬人而已。 只不過下次如果還有這樣的事情,我元祁夏頓了頓,抬手抹了把沾了些雪的眉眼,改口道,你也要保護好自己。 池飲看著這個才十幾歲的少年,突然有種沖動,想去摸摸他的頭。 第46章 剛剛經歷過生死,元祁夏很快便調整好了,身處這樣的位置,這樣的事情他遇到過肯定不止一次,但只能面對,即使想要傷害他的是自己的皇叔。 若這次沒有池飲,按照原書,元祁夏不會死,但是會身受重傷,好幾個月都好不了。池飲雖然確實想要刷好感度,但即使不是,他既然知道了,就不會坐視不理。 殿下心善,臣會記著的,大燕有殿下這樣的太子,是大燕之福,百姓之福。池飲誠懇道。 這是他的真心話,他既然選了元祁夏這一邊陣營,肯定有他的考量,這孩子雖然有時候任性,直白,但其實是原書的幾個攻里,秉性最好的,他當皇帝,池飲很放心。 元祁夏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說什么,目送他離開。 等看不見人了,元祁夏才拍拍衣擺剛要走,就看到韓栩舟往這邊疾步跑來。 殿下,殿下你沒事吧! 元祁夏見是他,整理了下表情:沒事,你別著急,是父皇跟你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