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因為他之前的吩咐,他這里守衛的人極少,屋外一片安靜。 池飲輕車熟路地轉過幾個彎,往目的地走去,突然,在一個漆黑的拐角處被人抓住手腕拉了過去。 池飲沒有驚慌,也沒有叫,任由自己被拉過去。 昨晚不是跟你說了,讓你今天不用出來了嗎?怎么這么不聽話? 低沉的男音在角落里響起,池飲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我有答應你么?而且都最后一天了。 陸微酩的手撫上他的臉,眼底滑過一絲心疼:這些天白天你學習處理軍中事務,跟我學騎馬,晚上也沒能好好睡覺,跟著我一起蹲守,都瘦了一整圈了,回京城以后要好好補補,多休息。 池飲不自在地躲了躲他的手:回京城還要加強京城防務呢,哪里有那么多時間休息,行了別廢話,走吧。 有陸微酩這個高手在,兩個人成功到達他們前幾天蹲守的地方,在一扇窗下藏好。 這里十分隱蔽,又是個死角,因此倒也安全。 房間里點著一盞幽暗的燈,但沒發出任何聲音,仔細聽來,才能發現一道細微的呼吸聲。 池飲才蹲好,就看到陸微酩這男人居然拿出兩張毛毯,一張鋪在滿是甘草碎雪的地上,另一張抖了抖攤開看著池飲。 池飲默默看了他兩眼,在毛毯上坐下。 監視是個體力活兒,讓自己好受點也是好的。 坐下之后,陸微酩也在他身邊坐下,將毛毯裹在兩個人身上,還順手將一個熱水袋塞到池飲懷里。 兩人身體也貼著,不一會兒,池飲剛被冰冷的風吹散的體溫又回來了,懷里是暖的,身上也是暖的,對方的溫度被裹在毛毯里,無處可去地烘著他。 監視人監視成這樣,也是少見了。 池飲目光落在前方,想到了什么,嘴角一翹,不由笑了笑。 陸微酩余光瞥見,輕聲問:笑什么? 沒什么,想起我以前也做過這樣的事。幾個月前在永栗鎮的時候,他被郁離刁難,在郁離的院子里等的時候,也曾經這樣裹著被子貓在亭子后面。 陸微酩:? 池飲沒解釋,掃了眼不遠處小窗,聲音壓得更低:最后一天晚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點有用的東西。 陸微酩沒追問,順著他的話說:說不準,也可能我們這段時間的監視會撲一場空,你確定是黎河? 池飲的眼神晦暗:不會錯的,原書里出賣我爹,背叛池家軍,讓我池家一蹶不振的人,絕對有他一份。 當年黎河作為池老將軍的心腹之一,深受老將軍信任,也正因如此,黎河的背叛給了池府沉重的打擊。 現在已經接近新年,按照原著,過一段時間,池府就將遭受滅頂之災,在那之前,池老將軍一直沒有懷疑過黎河這個跟了他十幾年的老將,而黎河不管在哪里的表現都無懈可擊。 若不是池飲有金手指,還真的抓不到這個人。 他和陸微酩來監視他,便是因為原書提過,在池飲來軍營的這段時間,有人將那封關鍵的信件交給了黎河,但沒說是誰給的,也沒說什么時候兩個人碰的面。 在與陸微酩說這個事情的時候,他們分析過,這種事情黎河不可能□□地做,因為白天他周圍都有人,那就只能是夜里悄悄做了。 因此,他們決定晚上來蹲守,并且這幾日都蹲到了深夜,蹲到黎河確定睡著了才離開,這也是池飲這幾天憔悴的原因。 可惜前幾天都沒有收獲,如果今晚還是跟之前一樣,那就可能他們錯過這個機會,只能另尋他法來拿那封信了。 放心,今晚如果還是沒動靜,我會出手。陸微酩的聲音換回了池飲的思緒。 你出手?把他抓起來嚴刑拷問?這樣太打草驚蛇了,他身后的人可是元燁然。池飲皺了皺眉。 想到這個男人的手段,池飲心里沉了沉。 想要不驚動元燁然,確實要費不少心思。陸微酩眼神閃了閃,略過一絲陰郁,但沒讓池飲發現。 再等等吧,不一定要走到那一步,能用最少的代價完成任務是最好的,而且我直覺今晚他們會有動作。池飲說。 這一次,終于沒讓他們失望,在池飲困意上涌的時候,陸微酩身體一繃,池飲立刻就感覺到了,睜大了眼睛。 陸微酩朝他豎起一根手指,緩緩站起,貼到墻邊,全程沒發出一丁點聲音。 黎河的屋子早就熄了燈,但池飲清晰地聽到,有人叩叩叩地敲了三下門。 這直接就敲在了池飲的神經上,他的睡意立刻跑得一干二凈,想要起身,卻被陸微酩按住了肩膀,他只好原地不動地等著。 毛毯悄然落到了地上,風直直吹到池飲身上,他的體溫在飛快流失,然而他什么都沒感覺到。 過了一會兒,陸微酩回頭,對他點點頭,池飲手里的熱水袋被他猛地掐扁了,抓到了! 陸微酩很沉得住氣,目光盯著屋子,那雙眸子好像能穿透黑暗一樣。 池飲知道這時候更要鎮定,于是等著。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陸微酩回身,聲音逼成一線:他把信封鎖在了機關盒里。 池飲瞳孔一縮。 機關盒,那就是個極其精妙的保險柜,除了主人沒人會開,若是強開,里面的東西就會直接被損毀。 沒想到黎河這么小心。 池飲感覺掌心冒汗了:那怎么辦? 陸微酩沉吟了一會兒:引開他,我需要一點時間開鎖。 你會?池飲驚訝道。 機關盒用的幾乎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機關術,也就極少部分人懂,沒想到陸微酩也會。 行走江湖,沒幾樣特長可不行,我需要你幫我拖住他一會兒,他已經檢查過信封,只要我們把信封里的東西調換,他不會檢查。 說完,沒等池飲說話,陸微酩的手就伸進池飲懷里,把早就準備好的信封抽出來。 去吧,自然點,他今晚會格外小心,不用強留他,能拖住一會兒就行。 池飲冷靜地點點頭:放心吧,我這邊不是問題,你也要小心,我猜今晚之后,那機關盒會被他更加嚴密保管,今晚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一切看你了。 他沒說那些失敗了也不要緊這種話,說的都是大實話,黎河是個很謹慎的人,今晚確實是最好的機會,錯過了,以后要再試,難度會幾何倍增加。 陸微酩聞言,劍眉挑了挑:這么相信我? 月亮悄然探出頭,恰好把一縷月光投進這個小角落,細微的銀光在池飲眉眼上跳動,更加柔和了他的五官。 這是當然。 作者有話要說: =w= 第41章 陸微酩微愣。 月光下,青年微微仰著頭看他,小小的耳垂因為重新裹挾而來的冷風而泛著淡淡的粉,眉目間泛著瑩潤的光,眼睛里似有月色碎片。 以往,池飲看他的時候,眼睛里常常帶著些很隱晦的對抗性,此刻卻因為夜深困倦,流露出了些真實情緒。 這種發自內心的,連他自己都可能不曾察覺的信任被陸微酩捕捉到了,就像在冰冷的寒風中嗅到了一絲花香。 微甜而沁人心脾。 他淡淡一笑,伸手勾了勾池飲耳邊的亂發,一觸即收,快到池飲都沒反應過來,便聽到他說:嗯,那你小心。 商量好后,池飲隨手抓了一把雪抹在臉上,放輕手腳離開了這個角落。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某人的目光一直緊緊追隨著他,直到他離開黎河的這片勢力區域。 半夜三更的,軍營里依然很有紀律,巡邏的士兵目若寒星,軍紀凜然。 黎河毫無睡意,立在窗前,雙手背在身后,輕輕敲擊著指關節。 事情表面上進展還算順利,只不過隱約之間,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特別是那位池小將軍,以前就知道他做事出格,常人難以理解,最近更是變本加厲,當著眾多士兵的面跟一個男寵拉拉扯扯。 若不是有圣上在頭上壓著,關于他的那些傳言一旦流出,早就被處理了。 可若說他真的無藥可救,又不是那么回事,畢竟軍營中的高層對他的評價倒是越來越好了,連自己私下里的那些安排都被悄悄處置了,沒能添上一把火。 看來那幾個老家伙對池小將軍還給予著厚望。 不過,這樣的風平浪靜持續不了多久了。 黎河冷笑了聲。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輕輕敲了敲屋門道:黎參將,黎參將? 黎河皺了皺眉,沒出聲。 外面的人繼續敲:您醒著嗎?黎參將? 黎河壓低聲音:什么事。 下屬不敢怠慢:黎參將,將軍有請,請您前往將軍營帳。 現在? 黎河心中升起一絲異樣:將軍可有說是何事? 將軍說兵書中有幾個地方不懂,希望跟幾位副將參將大人討教。 黎河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天色,這個時辰,那個不學無術的小子居然在鉆研兵法? 在黎河問出來之前,下屬繼續道:將軍帶話,說他差點忘了,要跟陛下顯顯擺,但還差點兒火候,得再跟幾位大人討教一二,讓他看起來看起來很懂兵法 黎河嘴角忍不住狠狠抽了抽,他差點兒想岔了,那個小子果然是為了討圣上歡心,或者想求點什么,這幾日才看起來這么好學。 看起來很懂兵法?這是一個晚上就能搞懂的嗎? 果然還是以前那個小混子。 黎河嗤笑一聲,這般做派,必不會是阻礙。 知道了。黎河道。 窗外一片靜謐,也異常明亮,一覽無余,黎河又看了一眼,還往幾個角落細看了下,沒發現什么,才轉身出門。 等到他的腳步聲消失在院子里,此處窗外的陰影里,一條修長人影閃掠而出,落雪一般飄過,消失在月色下。 第二日,池飲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等到回京隊伍出發,已經遠超原本的時辰,曾守反而很高興。 昨夜,他們幾個被突然叫到池飲營帳,本來還不太敢相信,但看著燭火下池飲泛紅的眼睛,曾守就差熱淚縱橫了。 在他眼里,不管池飲是不是為了跟圣上討賞,能有如此學習之心,已經讓他非常欣慰,因此跟池飲聊到雞鳴才告辭離開。 馬車里,池飲攤在座位上,還有點懨懨的,有氣無力地說:曾守真是太能說了,我本來只想拖個小半個時辰就好,誰知道他跟我說了這么久!好像以后都不見面了似的,加上前幾天,啊我腦子要炸了,身體也癱了,感覺回到了高三奮戰時期 陸微酩看了看他,手自然地落到池飲肩頭,輕輕捏了捏:要不要給你按一下?我手法還行。 按一下,池飲立刻就想到之前在小樹林里,陸微酩把他壓到樹上的膩歪情景,臉上立刻要發燙,跟個彈弓一樣彈了起來:按什么按!你敢動我就出去! 他動作實在有點大,撞得馬車晃了一下,發出砰的一聲,小亮子忙在外面問:將軍,將軍怎么了? 額,沒事。 池飲立刻就發覺自己反應有點太大了,迎著陸微酩的目光重新坐了下來,然后對陸微酩道:別動手動腳的,兩個大男人,有點距離感行不? 陸微酩倒是一臉無辜:怎么了?我就是見你這么慘,想給你按按頭而已,你想哪去了? 池飲:你有這么好心?你之前明明 之前怎么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你昨晚不是才說過相信我么。 這都什么跟什么?難道 我手法你不是試過?應該挺舒服的吧。 原來說的是這個,池飲默然,他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挺不錯的。 自己最近總感覺哪哪不對,應該是自己多想了,被原書給影響了吧。 他遲疑了一下,靠坐過去:那行吧,按就好好按,別亂碰其他地方。 陸微酩坐在他身后,手指搭上他的肩頸,輕柔又不失力氣地按了起來,低笑道:怎么跟個姑娘似的。 池飲白了他一眼:你才跟個姑娘似的,整天喜歡挨挨碰碰,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別人碰你的啊,怎么現在變了? 陸微酩手下一頓,不過沒讓池飲察覺,又繼續按了起來,柔和的內力通過接觸傳過來。 很快,池飲就舒服得半瞇起眼睛。 也許吧,畢竟我在這個世界已經很多年了。 聞言,池飲不由一愣,仿佛順著這句話看到了陸微酩不一樣的情緒。 也是,一個人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還是作為一個小孩子,即使是陸微酩,也會偶爾有些孤獨的吧。 雖然表面上是絕對看不出來的。 也許因為最近跟陸微酩的關系緩和了許多,池飲頭一次跟這個人有了共情,在這個世界上,他們兩個的關系,沒有人可以替代,他們以前的經歷,也無人可以理解。 他不太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衣擺:你,還記得以前高中的事情么? 陸微酩眉梢一挑,目光落在身前人的臉頰上,不用問都知道池飲在想什么,于是勾了勾唇,配合著輕聲說:你指什么? 就是高中唄,或者以前的事情,如果你想不起來了,我可以給你說說,畢竟,能跟你說這些的也就只有我了,我們既然結盟了,要一起對付他們,自然就是盟友了,這點小事情我還是能做的。 陸微酩的心軟得很,想了想說:要想還是能想起來點的,比如,我高中也給你按過。 池飲一愣:什么?沒有啊,怎么可能,以我們倆當時的關系,你怎么可能給我按摩。 他們從小就比來比去,越長大關系越僵,還按摩?不可能。 陸微酩的手指沿著池飲頭上的xue位一一按過,力道適中,手法嫻熟,池飲在享受的同時分出一點心神來聽陸微酩的話,心里卻暗暗想:應該是記錯人了吧,這什么記性啊,還能把我跟別人記混不過,他還給人按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