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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可以很長久地看著李遲殷,平安,健康。 她專心地念著愿望,睜眼時干凈的眸子里盛了月亮,沉靜而憂郁。 像金籠子里的瓷娃娃通曉了情感,慢吞吞地感知世間冷暖。 李遲殷單手支著頭,懶懶地倚在桌子上,認真地對她說:“生辰歡喜,姜錫嬌?!?/br> 他舔舐了一下唇角:“可是我忘記給你準備禮物了,有沒有想要的?” 姜錫嬌在李遲殷身上看了一圈,目光停在了他發間。 他用一根簪子將頭發束起來,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年輕的臉上有點桀驁不馴的氣質。 姜錫嬌指了指那根簪子:“要這個?!?/br> “這個噢?” 李遲殷聞言,依舊支著頭,只微微側身,示意她自己拿。 取下簪子的時候,墨黑的頭發從她手心散落下來,姜錫嬌覺得有些癢。 那根簪子并無復雜的工序,只在尾部刻了一條小魚的形狀,還有一個草書的“李”字。 姜錫嬌卻很喜歡,感恩地收起來:“謝謝遲殷哥?!?/br> - 在李家的生活是很閑適的。 早晨起床打一會兒八段錦,晚上睡前泡個養生腳,間歇性喂雞遛狗,余下的時間便是躺在搖椅上睡覺,著實是很仙風道骨。 李遲殷曬太陽的時候,姜錫嬌就坐在石桌旁看醫書。 “好奇怪哦遲殷哥,我發現原來我會的醫術,書上都沒有掉了?!?/br> 姜錫嬌撓了撓頭,很是驚奇。 不知道怎么回事,分明從小開始學醫術的,但是連著看了好幾本,一點兒跟她以前學過的知識沾邊的內容都沒有,書上盡是些陌生的詞。 好像這么多年的勤奮苦讀都白費了一般,偏以前的知識都還好好地記著。 姜錫嬌也說不清楚自己是失憶了還是怎么回事,實在是沮喪。 李遲殷卻已經睡著了,他的病害他需要睡很久很久才能補足精氣。 看了好幾日晦澀的醫書,今日姜錫嬌沒有忍住,將買的一本話本拿出來看了。 看封面,這書叫做《囚愛:狂野將軍別寵我》。 有人靠近的感覺漸漸濃烈起來。 李遲殷緩緩從夢境里脫身,嗓子泛著淡淡的癢,止不住輕咳了兩聲。 夢里是半年前,干燥又荒蕪的深秋。 姜家沒有康健的女兒,便只能帶著面色蒼白的長女出席圍獵。 已經記不得名字了,只記得她鼻梁高挺,眼窩深凹,眸子是詭異的金色。 他一身錦衣華袍,坐于高臺之上。 記不清名字的權貴向他敬酒,紙醉金迷的氣息在空氣中化為腐爛,跟血腥氣交纏在一起,令人作嘔。 高臺之下,是西肆國的俘虜。 為了供南國權貴取樂,狩獵日成為了一場盛大的屠戮。 他們在牢籠中,相互廝殺,與人斗,與獸斗,死不瞑目。 皆是鼻梁高挺,眼窩深凹,眸子是詭異的金色。 …… 他睜眼,從帶著血氣的夢中回神,卻是見到了紅著臉向他湊近的姜錫嬌。 姜錫嬌緊閉著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臉上像是因為氣憤,紅得像個西紅柿。 李遲殷干咳的那兩聲,顯然驚到了她,停下了摩挲他手腕的動作。 她睜開了圓圓的杏眼,目光仍是純凈如童神一般。 注視著她的桃花眼卻是微微斂起,帶著點暮氣。 李遲殷揉了揉眉心:“為什么一直撫摸我的手腕,姜錫嬌?” 他生得好看,微睜著睥她的桃花眼帶著瀲滟的光澤,像是能包容她做的所有事情。 姜錫嬌渾然不知自己冒犯了,細嫩的手指又在他的手腕上輕蹭兩下。 李遲殷語調仍是懶散,卻是被rou麻得難以忍受了:“揍你噢?” 她說話輕輕的,語調竟是有些顫抖了:“遲殷哥……我好像真的忘記要怎么診脈了?!?/br> 她探索了很久,仍是一點都診不出李遲殷到底是什么病。 這簡直是有生之年第一次如此沒有頭緒,腦袋空空,越急便越診不出,只能感受他脈搏虛弱地跳動著。 李遲殷睡意全無,揉了揉眉心,掩下了夢里的血氣,坐起身。 姜錫嬌眨了眨眼睛,豆大的眼淚就落了下來,她端正地坐在搖椅旁,手里拿著把蒲扇也掉了。 “我、我學習的知識,好像都不見了……” 家中jiejie都各有所長,唯獨不善醫理。 而她是家中幺女,家中寵她,卻在傳授醫術時極為嚴格,自六歲時拜父親為師,學徒罰一次,她就罰百次,必須要在醫術考核中拔得頭籌,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如此寒窗苦讀整整十年,隨著那一劍,竟什么也不剩了…… 李遲殷認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問:“嬌嬌是因為不能當一個大夫、懸壺濟世而難過,對不對?” 姜錫嬌點點頭,抬手將眼淚抹掉,又會流下來,怎么也擦不完。 “那丟掉的知識沒有辦法再找回來了,對不對?” 姜錫嬌仔細地想了想,扁著嘴,又點點頭。 “沒有關系,現在能做的就是重新開始,好好學習?!崩钸t殷拿出帕子,在她臉上一點點把眼淚擦干凈,“這樣想有沒有舒服一點?” 姜錫嬌卻沒有點頭,安靜又委屈地注視著他,問:“那你可以不可以等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