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第324節
大概是“希望能夠立刻昏迷”后的五分鐘后,他在自愈體質下逐漸恢復了一點精力,重新睜開雙眼——并撐起左手,試圖證明它并不是屬于自己身上的東西。 而事實非常不幸。 他的左手比之前睜眼時的慘狀(稍微)好了那么一丟丟,起碼失去了豬肘一般的浮腫,洛森猜是自愈體質排掉了魔法堵塞時累積的膿水——可那屬于精靈的白皙皮膚已經毀了大半,左臂總體呈現出一種烤紅薯外皮的焦褐感,上面還皸裂出了不規則的黑色裂紋,從大臂延伸到指尖——表現效果十分之非主流。 當然,經過高空墜落下四百多米的摩擦、火焰魔法接連兩重的燒灼、與一大堆高級魔法的極速疊加,它只變成這個非主流模樣沒有徹底斷掉,是不幸中的大幸。 沒關系,自愈體質會讓它復原的,只不過和他曾經震聾的耳朵一樣,會比較慢。 ……大概。能復原。吧。 洛森眨眨眼,扭頭看向右邊。 他這才發現這是安娜貝爾在學院的臥室,身下的是安娜貝爾的床——這有點奇怪,因為他記得他徹底失去意識時是返回學院,倒在自己宿舍的床上,而捷克今晚顛顛去外面參加了聯誼,并不在宿舍—— 但管他呢。 這里的主人正背對著他,靜靜坐在右側的床沿。 窗外下雨了。 窗戶噼里啪啦。 窗內很安靜。 “你醒了?” 我剛剛就醒了。 “那正好,我們分手吧?!?/br> 洛森試著把左臂舉起來。 ……未果,他只好試著把自己整個上半身支起來,靠坐在枕頭上。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的新紋身,它好像是有點過于前衛……”他玩笑道,“但反應不用這么激烈吧,蜜糖寶寶?!?/br> 安娜貝爾沒回頭。 她繼續冷漠地背對著他。 “不是因為這個原因?!?/br> “哦,那什么原因?” “我不喜歡你了。我一點都不心疼你現在的樣子,這是你活該,你咎由自取?!?/br> “我剛剛看見你捧著我的豬肘……左臂哭了,蠢寶寶,你哭的一臉鼻涕?!?/br> 安娜貝爾停頓了一下,鎮定且冷漠地說:“我不喜歡卑賤的賊?!?/br> ……哇。 洛森扭頭往身后多墊了一個枕頭,收起了玩笑的口氣。 “雖然我知道你在說謊,大小姐,但這句謊話也令我非常生氣。你不該把它說出來的?!?/br> “我沒有說謊——” “如果你要和我玩什么‘不得不忍辱負重獨自承擔假裝移情別戀從而對我口出狂言,讓我徹底失望并和你分手’的把戲,我告訴你,蠢寶寶,我這里從不存在‘破鏡重圓’?!?/br> “分手就是分手,離開就是離開。你要是再刻意侮辱我一個詞,一個詞——那哪怕八百年后一切塵埃落定,我也不會重新和你在一起,我會徹底改變人設當花花公子,每十年換一個小jiejie談戀愛?!?/br> 安娜貝爾:“……” “好的,我表達清楚了?,F在你想好合適的新分手理由了嗎?” 安娜貝爾:“……” 她暴怒地扭過頭來:“你敢每十年換一個小jiejie,我就詛咒你禿頭!” 洛森:“法師界有魔法生發水。你詛咒吧?!?/br> “你——” 洛森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安娜貝爾到嘴邊的話只好變成:“……你還好嗎?” “我不好?!?/br> 他說,臉色比她的床單還白:“我很冷,很痛,而且胃疼,我覺得我快死了?!?/br> 安娜貝爾急忙起身,小跑到靠近病人的左側,拿著藥瓶去檢查他的情況。 “你會沒事的,我剛剛涂了藥包扎過,三四天就能好全……” “我有事,我事情很大,我需要非常多非常多的照顧,現在不能進行任何嚴肅談話?!甭迳]著眼睛說,“我今天一整天都沒吃飯,我好幾天都沒吃飯了,胃疼?!?/br> 安娜貝爾嘆了口氣。 “好吧,你想吃點什么?先吃飯再談?!?/br> “想吃炸雞。還有烤紅薯?!?/br> “……” “咳咳……” “……” 三十分鐘后,斯威特小姐把裝著新鮮炸雞和烤紅薯的托盤扔在了床上。 布朗寧同學哼哼唧唧:“你砸疼我了?!?/br> “……哪里疼?我明明避開了所有的……” “幻肢疼?!?/br> “……” 大概是發覺了她眼神中飽含的殺氣,布朗寧同學立刻伸手抓起炸雞,以免她出聲對自己咆哮時掀翻整個托盤。 ……炸雞真的很好吃,比學校食堂的還好吃,rou又多汁又飽滿,脆皮正正好好……真不愧是斯威特家的特供食材……嗯,還有斯威特小姐經過新娘修行錘煉的特級廚藝。 這不是可以好好做菜的嘛,為什么要專心制造苦苣沙拉這種東西啊。 安娜貝爾坐在床邊,沉默地抱著臂看著,腦子里還在思索一個合適的分手理由。 直到洛森說:“你怎么沒有配冰可樂,炸雞要配冰可樂的,熱橙汁配炸雞是邪教好不好,嘖,我就點了道炸雞,結果炸雞沒做好?!?/br> 安娜貝爾開始想把冰可樂的拉環拉開澆在他臉上。 澆之前再抓著冰可樂的易拉罐瘋狂上下左右搖晃。 “洛森·布朗寧,你在胃疼!見鬼的冰可樂!老實低頭喝你的熱橙汁!” “……你好兇。你都不會哄我?!?/br> 安娜貝爾:我哄你個毛線球。 她呼哧呼哧著喘著氣,硬是忍到這混蛋吃飽喝足,忍到他用家務魔法洗凈雙手,洗臉擦干,再忍到自己去拿開托盤,將其穩穩放在茶幾上—— “現在吃好了?吃好了來談談?!?/br> 洛森拉了拉被子。 “我困了,現在需要睡眠?!?/br> 安娜貝爾一字一頓:“等我們談完了,你就可以安心養傷了?!?/br> “不要,我不想和你談?!?/br> “……布朗寧!” 布朗寧選擇背對她,把被子拉到頭頂。 “布朗寧!我警告你!不要假裝你是個鬧脾氣的七歲小男孩!我·不·是·你·媽??!” “我不想和你談,我媽也不會在談話時和我提分手,而且我沒有媽?!?/br> “……” “不分?!?/br> “……” “死都不分?!?/br> “……” “……別扯我被子!” 安娜貝爾拽著被角,發出了嘶嘶的氣音:“這是我的被子!” “既然你要和我分手,它就不是你的被子了!它現在是我偷走的被子!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安娜貝爾快氣死了。 她真希望自己可以一腳把這混蛋踹下來,但令她更生氣的是她舍不得。 那些淹沒口鼻的焦油就這么退去了,隨著這混蛋說的話與這混蛋幼稚的舉措。 但憤怒,悲傷,后怕,自責。 這些東西并未退去,它們無法輕而易舉地退去,它們幾乎要壓垮她。 安娜貝爾轉身爬到床的右側,也背對他躺下。 她發誓自己躺下時只是想抱緊雙臂表示堅決不讓步的態度,但不知怎的,漸漸的,她蜷縮起來,抱緊了她自己。 生活并非一場童話。 你也不可能永遠活在某個討厭鬼親手創造的童話世界里。 總有些決定,有些選擇,不會由固執犯倔的他想起,必須由你來親手cao作。 因為布朗寧從不做選擇,那是個寧愿粉身碎骨也要用命拼出第三條路的傻子,沒有選擇他就創造選擇,不管要付出多慘烈的代價。 他可以。他那么肆意。 但她……不,不行。 她不能看著他付出代價。一丁點代價都不行。 她都不確定,再像今晚這樣看到他第二次化成灰,會不會徹底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