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45節
周濂月看了南笳一眼,“你那時候什么樣的?” 南笳沒料到周濂月會插話,而那頭的周浠就更沒料到了,高聲說:“哥你不是在東城嗎?” 周濂月淡淡地說:“事辦完,提前回來了?!敝茕辉谀沁呅?。 周濂月說:“你睡得太晚了,別跟姓蘇的打這么久電話。趕緊休息去?!?/br> “明明是嫌我打擾,說得這么冠冕堂皇?!敝茕恍φf,“笳笳,我先掛啦,白天再聯系你?!?/br> 電話掛斷,安靜了片刻,南笳關上車窗,說:“頭有點痛,我睡一下?!?/br> 南笳原本只想閉眼小憩一會兒,哪知道直接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車已經停了,是在那一回來過的山間別墅前。 奇怪的是,周濂月不在車上。 南笳開窗探身往外看,發現周濂月站在后備廂那兒,正在指揮一個人往里面放什么東西。 一會兒,東西放完了,車身微微震了一下,后備廂門闔上。 周濂月繞到前面來,拉開車門。 他坐上來,轉頭看一眼,“醒了?” “嗯?!蹦象找苫?,“不進去嗎?” “嗯?!?/br> 周濂月再度發動車子,卻是繼續往山上去。 沿路再沒有其他的車,窗外的黑暗既寂靜又空曠。 開了約莫十來分鐘,周濂月把車停了下來。 是塊空地,處在山路拐彎處,外面便是懸崖。 南笳下了車,微涼的風撲面而來,帶著山間獨有的新鮮水汽。 南笳踏著稀疏的草往邊上走,遠眺,視野開闊極了。 身后傳來周濂月的聲音,“小心別掉下去?!?/br> 南笳轉頭看一眼,周濂月點了支煙,繞去后方打開了后備廂,把里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一卷灰色的野餐布,一只籃子,一只冰桶,和幾杯玻璃裝的蠟燭。 周濂月展開了野餐布,拿籃子與冰桶壓住,籃子裝著面包、三明治和水果,還有兩只高腳杯,冰桶里是一支葡萄酒。 周濂月淡淡地開口,像是解釋為什么大半夜的來這兒:“周浠七歲生日,家長帶她到山上野餐。她很喜歡,念叨了很多年?!?/br> 南笳想,他措辭好奇怪,“家長”。 周濂月將蠟燭放在地上,嘴里銜著煙,彎腰,拿長柄的打火機,將那些蠟燭一根一根點燃。 南笳在這一刻覺得情緒翻涌了一下。 它們像星星接連亮起。 第30章 (棋子) “過來坐?!敝苠ピ曼c完了蠟燭。 南笳走過去,側身在野餐布的一角坐了下來。 她抬頭看,周濂月走到了車子那里,拉開了后座車門,從里頭拿出了他的西裝外套。 他拿著衣服走過來,往她腿上一扔。 南笳愣了下,展開外套將腿蓋上了。 周濂月單腿蹲下,從籃子里面找出開瓶器,打開酒瓶,拎出酒杯,倒了一杯遞給南笳。 riesling白葡萄冰酒,南笳舉著杯子透過燭光去看,像一汪琥珀。 周濂月也坐下,手肘撐著膝蓋,目眺遠方,手指夾著那支沒抽完的煙。 南笳將杯子舉了過來。 周濂月轉頭看她,頓了頓,端起自己放在一旁的酒杯,跟她碰了一下,語氣仍是淡淡的:“生日快樂?!?/br> 一會兒還得開車下山,他只沾了一點兒便放下了。 南笳嘗了一口,冰鎮過后酒液口感微甜,那香味像是飲下整顆的葡萄。 她一手端著酒,一手去翻那籃子,解開裝三明治的保鮮袋,“你吃么?” “嗯?!?/br> 南笳拿出一牙遞過去,周濂月看著她卻不接,她只得放了酒杯,稍稍跪坐,探過身去,將三明治遞到他嘴邊。 周濂月伸手,輕握住她的手腕,低頭就著她手指咬了一口,方才松手接了過去。 安靜許久,無人出聲。 山風微蕩,燭火輕輕晃動,南笳一度以為它會滅掉,卻在被風舔得倒伏得幾乎消失的下一瞬,又顫悠悠地亮起來。 周濂月一直注視著南笳,她在這樣的氛圍里安靜極了,但并不是叫人焦躁的那一種消極的沉默,而是與這寂靜氛圍所產生的一種情緒共振。 很長時間,周濂月方才出聲:“有什么生日愿望?” 南笳毫不猶豫,“沒有。許愿沒用,到最后什么愿望不都還得靠自己去爭取么?!?/br> 周濂月看她的目光一時深了幾分。 南笳一晚上基本只吃了些薯條、雞塊之類的小食,喝多了酒覺得燥且口渴,籃子里有一盒洗凈的新鮮草莓,她拿出來,連著吃了好幾個。 周濂月瞥她一眼,忽問:“你讀大學時候什么樣的?” 南笳頓了下,沒想到他還記得這個問題,笑了笑說:“……傻乎乎的,別人說什么信什么?!?/br> 周濂月看著她,她已分辨得出,這目光說明他不怎么信她這話。 但他沒說什么。 南笳又拿了個草莓,周濂月將酒杯拿遠,伸手,攬她肩膀。 她身體向他側倒去,他低下頭來,沉聲說,“我嘗嘗?!蹦象談倢⒉葺氏?,他舌尖已闖進來。 僅僅一會兒南笳已覺得頭暈目眩,唯獨在這件事上,她嘗到甜頭之后一向很主動,片刻便撐起身體,繞去周濂月前方,分開他的兩膝跪坐,仰頭,再主動地吻他。 周濂月騰出一只手撐在身側,但架不住眼前這微醺的人發情小野貓似的兇猛。 她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他便往后倒去,最后的動作是去解救那杯放在一旁的酒,但晚了一步,還是倒了,酒液潑出來。 周濂月手掌按著她后頸,笑了聲,“我看你醉得不輕……” “噓?!?/br> 南笳捂他的嘴。 到底因為是在戶外,沒有更進一步。 南笳坐了起來,她唇上的口紅已經全花掉了,微微喘著氣說:“……回去么?” “等不及了?”周濂月輕笑。 他拿滅燭器將所有蠟燭都熄了,而后摟住南笳的腰,一把將她扛了起來。 南笳提醒:“東西不收嗎?”周濂月拉開了車門,“不用管。我叫人來收?!?/br> 車開回到別墅了,上了二樓,南笳將周濂月往書房推。 他們一邊接吻一邊互相解開對方的衣服,又被絆得一起跌倒在地毯上。 還沒到燒壁爐的季節,是唯一遺憾。 —— 宿醉加之累到極點,南笳第二天睡到上午十點半才起,周濂月自然早就走了。 她到樓下去叫廚師給她煎了兩個單面熟的蛋,一邊吃一邊給周浠打了個電話。 周浠約她下午逛街,再一起吃晚飯,餐廳她已定好,周濂月也會去。 南笳下山,順道去解文山那兒拿了他準備的生日禮物,回家跟南仲理打了個電話,又休息一會兒,就出門去跟周浠回合。 周浠送給她一對紅寶石耳釘作為生日禮物,在周浠堅持之下,她當場就戴上了。 兩人沒逛店,找了家清靜的咖啡館坐下聊天。 周浠笑問她:“我哥送了你什么禮物?” 南笳笑說:“沒送?!?/br> 周浠傻眼,“……一點表示都沒有嗎?” “也不是吧。昨晚上去野餐了?!蹦象照f著自己笑了,因為聽起來跟小學生秋游一樣幼稚。 哪知道周浠卻頓了下,略有幾分嚴肅:“去哪兒野餐?” “山上。他說你七歲生日的時候也是跟家長野餐?!?/br> 周浠一時臉色復雜,“……那是我mama還在世的時候,陪我過的最后一個生日?!?/br> 南笳一愣,“抱歉……” “不不……這沒什么,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主要……那天其實,我哥沒跟我們去?!?/br> “為什么?” 周浠低著頭,不安地折弄著手里的餐巾紙,“……他被父親罰禁足。前一晚他們好像吵過架,吵得還很兇。但我那時候太小了,不記得他們為什么吵。我記憶中……父親對我哥一直很嚴苛?!?/br> 南笳沒有作聲。她覺得這不是她應該聽的。 周浠繼續說:“我真的好傻,野餐回來之后我還一直跟我哥念叨,說晚上蠟燭點起來,山上的風景好漂亮,只是可惜他沒有去……我從來沒想過,他是不是其實一直很介意這件事?!?/br> 南笳不知道該說什么,“興許他沒想那么多?!?/br> “不是的啊……”周浠的表情仿佛是要哭了,“我記事起的每一次生日,只要是在外面過的,他從來都沒有跟我們一起去?!?/br> 所以……周濂月昨晚這行為,究竟是為了單純復刻周浠描述的美好場景,還是于他而言,是在變相地彌補遺憾,抑或……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