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38節
“人不在北城?!?/br> “你倆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吧?!?/br> “聊他做什么,掃興?!蹦象盏卣f。 陳田田往對面的人群里掃一眼,“正看你的那個人,看見了么?” 南笳瞥一眼,“怎么了?”“朋友的朋友,一個攝影師,自己還開了家獨立書店。說想認識你?!?/br> “沒興趣?!?/br> 陳田田看她,“……就一直這么下去么?” “不然怎么辦?也要那位爺對我失去興趣呢?!蹦象招π?,“其實還好……久了覺得他這人,沒想象中那么可怕?!?/br> “你可別陷進去?!?/br> “我傻嗎?一碼歸一碼?!?/br> 聊了會兒,陳田田起身去了趟洗手間,趁這時候,陳田田的竹馬,也即未婚夫彭澤走過來,笑說:“南笳,跟你說個事兒?!?/br> “什么事?” “可能得請你幫個忙?!?/br> 從club離開,南笳在回程的路上打開了車窗透氣。 外頭的風帶著北城夏日特有的燥熱,很快讓她出了一額頭的汗。 經陳田田提醒,她才意識到,哦,快一年了啊,去年夏天,她認識的周濂月。 近一年過去,他們是rou體的狼與狽,靈魂的陌生人。 南笳喝得有點多,頭痛,拿出手機來給周濂月發了條消息匯報行程,告訴他自己已經回北城了。 那邊有時差吧,她算不過來。 到家以后,洗過澡躺在水洗棉的床單上,耳朵里塞著耳機,聽著葉冼網易云音樂的個人主頁,收到了周濂月的回復。 依然毫無情緒的一個“嗯”字。 —— 《胭脂海潮》一百場紀念見面會,南笳去了。 參加的人不多,統共就兩百人,基本都是這劇的忠實觀眾,十刷起步的那種。 交流會相對比較隨意,舞臺沒怎么布置,就擺了七八張椅子,大家穿自己的私服即可。 陳田田強烈要求南笳上臺,被南笳拒絕,這劇后面的輝煌和她其實沒什么關系,她只演了十場不到。 南笳跟幾個幕后工作人員一起,站在舞臺旁邊。 開始大約半小時,手機振動起來。 她拿出來一看,周濂月打來的。 怕打擾到人,捏著手機悄悄走去后臺。 周濂月顯然沒這個耐心,響了幾聲就掛了。 南笳把電話撥回去,周濂月問她在哪兒。 “劇場。今天有個演出一百場交流會,朋友叫我過來玩?!?/br> “什么時候結束?” “差不多還有半小時吧,結束了還有點其他安排……你回北城了?” “嗯?!?/br> 這時候,南笳聽見舞臺那邊的麥克風里在喊她的名字,就對周濂月說:“他們好像在找我。等這邊結束之后我去見你?” 場務跑過來喊南笳過去一趟,南笳聽見周濂月說“好”,就將電話掛了。 匆匆跑過去,被陳田田一把拽到了舞臺中央,南笳握住遞來的麥克風,才看清楚臺下站著一個人,一個小姑娘。 她害羞地問:“jiejie還記得我嗎?” 南笳笑了,“當然記得?!?/br> 那時候首演開始就場場來看,拿海報給她簽名,羞澀地夸她好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說:“我剛高考結束了,對了答案,考得還可以。我報了編劇專業,聽說jiejie當演員去了,好希望以后,jiejie可以演我編劇的戲?!?/br> 空曠的大堂里,小姑娘的聲音經麥克風放大,那顫抖的細節更加分明。 南笳眼眶一下濕潤了,笑說:“我一定等著那天?!?/br> “我……我能跟jiejie合張影嗎?” 南笳伸出手,小姑娘將自帶的相機交給了身邊的朋友,在掌聲中跑上臺。 小姑娘伸手抱了她一下,南笳聽見她在哽咽,笑著拍了拍她肩膀。 南笳攬著小姑娘的肩膀,臺下小姑娘的朋友連按快門,片刻后比了個“ok”的手勢。 小姑娘轉身沖南笳鞠了一躬,說了聲“謝謝”,就跑下了舞臺。 南笳看見她一把抱住了朋友,朋友不停安撫性地撫摸她后背,看口型似乎是笑著在對她說,好啦好啦。 麥克風響起陳田田的聲音,笑說:“正好趁此機會替我們南笳做個宣傳,她的第一部 網劇《第十一個兇手》最近就要播了,到時候大家記得去支持一下?!?/br> 南笳笑說:“我可不會付廣告費啊?!?/br> 觀眾都笑出聲。 南笳遞回話筒,還是執意地下了舞臺,依然走到旁邊去,跟工作人員站在一起。 身后有人拍她肩膀,她轉頭一看,怔了下,“葉老師?” 葉冼穿一件寬松的黑色t恤,頭發半長,臉上笑容溫和,“彭澤不是要搞事嗎?我過來見證一下?!?/br> 南笳笑說:“還以為你沒接到通知?!?/br> “我是差點兒沒接到通知,本來定了今天要出發去云南采風的?!比~冼看著她,笑說,“哦你回北城那天田田跟我發了消息,我當天晚上在錄音,結束得很晚,估計你們都散了,就沒過去?!?/br> 南笳笑說:“沒事兒。正事要緊?!?/br> 他倆壓低著聲音,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半小時很快過去,交流會結束。 陳田田做總結陳詞,主創一起鞠躬,感謝所有粉絲的蒞臨。 就在這瞬間,劇場所有的燈全都滅了。 人群sao動,話筒里傳來陳田田小聲問“怎么回事”的聲音。 又過了大約十秒鐘時間,身后的投影大屏突然亮起。 陳田田趕緊回頭去看。 是段視頻,畫幅比例4:3,畫質粗糙,十分有年代感。 視頻里兩個在沙發上翻滾的小朋友,大人問小女孩,你除了彭彭,還有別的朋友嗎? 小女孩笑說,彭彭是最好的朋友。 多好? 以后要嫁給彭彭那么好! 畫面熄滅,劇場再度黑暗。 一束追光亮起,照亮了觀眾席上的人,一身西裝,一捧玫瑰。 一時所有人都發出“哇”的一聲。 彭澤穿過觀眾席,朝陳田田走去,邊走邊說:“今天是你事業上的一個重要節點,我希望同時也能成為我們感情上的重要節點。我知道你不喜歡束縛,愛自由,愛文學,愛藝術……你像抓不住的風,我很慶幸,還好在你還不懂事的時候,還沒有這些文學、藝術與自由的時候,就愛上了我……” 一片笑聲。 彭澤走上舞臺,在陳田田面前站定,而后退后一步,單膝跪下,“陳田田,你該履行小時候的承諾,嫁給我了?!?/br> 全場歡呼。 陳田田早哭得顧不上表情丑不丑了,她一個從來自詡小眾的亞文化愛好者,此刻被世俗的溫柔狠狠擊中。 她伸出手去。 彭澤給她戴上戒指,起身,一把將她抱住,擁吻。 歡呼聲和掌聲幾乎要將屋頂掀飛。 南笳站在黑暗中,眼淚也跟開閘放水似的不值錢。 她感覺到葉冼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頭看,葉冼遞過來一包紙巾。 她笑了,“謝謝葉老師?!?/br> 她沒敢去看葉冼。 心里有種隱隱燒灼的刺痛感。 —— 周濂月到的時候,劇場的觀眾正在退場。 車開進來被門崗給攔住了,他給丁程東打了個電話,丁程東親自過來帶路。 進了劇場大門,丁程東笑說:“我們一個演員,哦,就南笳的好閨蜜,今兒她男朋友跟她求婚,這不剛結束?!?/br> 周濂月站在觀眾席最后一排,往臺上看,一堆人正在那兒跟一對男女合影,女的捧著一束玫瑰,大抵就是今天的主角。 他掃視一圈,在人群的最外圍發現了南笳,她正在跟一個男人聊天,那男的穿件黑色t恤,一頭半長的頭發。 不知道兩人在聊什么,她臉上帶著輕盈的笑容。 他從沒見過。 對話時,她頻頻去看站在側對面的男人,那目光每次經過男人的臉,都只是蜻蜓點水。 仿佛是用目光,在空氣里反復地去描摹一個名字,摹畫的次數多了,還是留下痕跡。 周濂月微微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