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向他舉了舉杯子，然后就離開了。

    蘭德爾低頭打量手里的粉末，默默地將東西收了起來。

    半夜聲色犬馬的人不會只停留在一處地方，向來都是喝完這家找下一家，這邊沒獵到艷就去別家獵艷。

    蘭德爾站在酒吧外，被午夜的風一吹，昏脹脹的腦子就清醒了一點，轉頭看到了一邊醉醺醺的弗蘭克，蘭德爾開口叫住弗蘭克，要去嗎？我請你喝。

    他晃了晃手里才拿到沒多久的名片。

    迪克下了班之后照常換上制服，在那家地下酒吧附近蹲點，從高高的樓層往前方望去是能看到六十六號街的。迪克嘴里啃著小餅干，一邊記下走進地下酒吧的人，方便以后能偽裝。

    就在他以為今天也是顆粒無收的一天時，從一輛計程車上跳下來的人吸引了夜翼的注意力。

    那個人是蘭達？！夜翼嚼餅干的嘴巴一頓，不敢置信地拿起望遠鏡看窄腰長腿以及那張經常在他夢里出現的漂亮臉蛋，居然真的是蘭德爾，他那位不靠譜的現搭檔？！

    他怎么會到這邊來？

    第22章

    好吧,放輕松，放緩呼吸。用教授教給自己的方式來穩定情緒。

    蘭德爾撐在洗手池前沉重地喘息，眼睛因為剛嘔吐過而帶出了點生理性的眼淚,淺色衛衣前面濕了一塊，是剛才倒在了身上的酒水。

    他死死盯著鏡子中的自己,眼眶發紅，頭發凌亂,一臉狼狽。

    放在一個小時前他完全沒想過自己會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和弗蘭克一起來這家地下酒吧確實是他的一時興起，他本想在RENEGADE（他們出來的迪廳）喝完酒后就把弗蘭克抓起來的,但是弗蘭克對他說的那些話讓他換了個思路。蘭德爾偷偷搜索了一下弗蘭克給他的名片上所印的地址，不出意外那確實是一家酒吧,但是網絡上對這家店沒留下什么評價，只有一兩條沒什么熱度的小道消息提到過,前兩天在那家店附近有一群變種人在打群架。

    一群變種人。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什么。

    所以蘭德爾覺得放長線釣大魚說不定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弗蘭克好像只是個小嘍啰,真正驅使他的還另有其人,他的背后一定有什么人在提□□業鏈。

    但實際上在蘭德爾說出那句邀請時,他就已經開始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事情的進展不應該這么快的，至少也是得等他去那邊探查一番之后說不定是因為他在酒吧里喝太多，腦子發昏頭腦一熱，果然喝酒誤事。

    弗蘭克沒拒絕,他盯著蘭德爾看了一會兒,笑聲還是那樣有點讓人毛骨悚然。蘭德爾對他的第一印象好像沒有錯，他就是個陰暗的家伙，但那種陰翳不是指性格上,而是覺得他放棄了生活，他任由自己成為布魯德海文那黑暗面的其中一部分，自甘墮落，并冷眼旁觀。

    弗蘭克搖搖晃晃地站在蘭德爾的身邊，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不過他還是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紳士地邀請了蘭德爾與他同坐。

    蘭德爾在后座小心地打量著弗蘭克，覺得此人目前處在一種薛定諤的醉酒中，你說他喝醉了吧他好像還有點理智，你說他沒喝醉吧，他又似乎不太清醒總之，既然已經上了賊車，想要下去就變得有些麻煩了，蘭德爾望了眼車窗外，車子開去的方向沒有錯，蘭德爾捏緊了放在兜里的手機，考慮再三要不要發個消息給迪克，和搭檔說一下這件事，片刻后蘭德爾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事，他與迪克之前還沒有那么默契的水準，而且蘭德爾也不想讓迪克這個普通人因為他而涉險。他只是去那邊觀察一圈，應該不會出什么事情吧？

    于是當蘭德爾站在那家地下酒吧門前時，深吸了一口氣，準備跟在弗蘭克身后進走進去。

    那是一個寬大的門，拉開門之后就是一段階梯，左右是人工的土墻，上面掛著簡陋的燈泡照明，三四個人并排走都沒什么問題。底下就是酒吧，空氣里不僅飄著各種酒氣，還能聞到土壤潮濕的氣味，低音鼓的聲音一下又一下，震動隨著空氣混在泥土地里面向蘭德爾傳遞過來，仿佛地面也在震動，不同顏色的燈光在里面亂飛。蘭德爾在階梯前愣了一下，已經走了一半的弗蘭克抬起頭看了看他，笑容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變扭感：不是說要請我喝酒，你不下來嗎？

    混亂、瘋狂。

    光是站在那里，蘭德爾就能感受到這些情緒，和杰姆沒戴上變種人抑制手環時給他的感覺一樣。

    蘭德爾在幾秒內就猜到了這里底下的人可能都是變種人，而且其中有至少一半的人都是后天變成變種人的。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但正因為賭對了，所以場面變得有些危險。

    蘭德爾緊盯著弗蘭克，想從他臉上找出一點端倪，但是并沒有，蘭德爾皺了一下眉，發現弗蘭克其實是喝醉的狀態，眼神有些渙散，但是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像是要誘人走進陷阱前的糖衣炮彈，那條誆騙了亞當夏娃吞食禁果的不懷好意之蛇。

    如他所料，待在底下的人都是變種人，畢竟今天也不是什么愚人節萬圣夜，沒理由那么多人打扮如此奇怪地聚在這個酒吧里喝酒。

    舞臺上尖耳朵的女人一邊撥動電吉他，一邊在唱歌，聲音沙啞混在低音炮中，是露拉會喜歡的搖滾樂。

    害怕嗎？弗蘭克輕車熟路地把他帶到一個卡座里，從那個位置能正好看清舞臺，有幾個變種人想要靠近，被弗蘭克揮退了。

    一個身高已經超過了兩米，體型壯碩的男人靠近蘭德爾，聲音沒什么起伏，冷冷地說：手機。

    我為什么要給你？

    小鬼，這是這里的規矩，第一次來這邊的人都得把手機交上，別擔心，他們不會對你的手機做什么的，在你離開前就會還給你。弗蘭克說。周圍所有的變種人把視線都移到了蘭德爾的身上，像是一種警告，蘭德爾有種自己被一群野獸盯住的感覺，要是他拒絕，那些變種人說不定會撲上來把他撕裂了。

    哈，現在高中都不興這一套了。蘭德爾翻了個白眼，將手機丟給那個男人，感覺到周圍凝固的氛圍降下去了些。

    弗蘭克懶洋洋地陷在卡座里，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蘭德爾，但還是醉醺醺的，他喝了太多的酒，這會兒需要花兩倍的時間來處理他看到的情況，我假設你已經把那些東西吃掉了？

    蘭德爾挑了一下眉，將自己衛衣的領子往下扯了扯，吃了，泡在酒里喝掉了。

    全部？弗蘭克問。

    全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有什么感覺？弗蘭克夸張地笑起來，似乎真的被這個回答逗笑，但那笑意中懷著深深的惡意。

    有點熱這邊的變種人可真多，他們在這里蓋基地了？蘭德爾還記得他前不久碰到過的那幾個醉酒的混混，他們就是吃了這個名叫銀元素的粉末，蘭德爾把他們打昏的時候，注意到他們的體溫升高了。

    你聽說過變種人兄弟會（BrotherhoodofMutants）嗎？弗蘭克壓低聲音說，別看這里只是個變種人酒吧，實際上這里是兄弟會的一個分部。

    兄弟會分會？你可拉倒吧，萬磁王那老頭現在哪有空擴充這么多人員，他恨不得每天和查爾斯教授在一起下棋除非他倆又想吵架了。

    蘭德爾從前在澤維爾天才少年學院的時候了解過他們的建校史以及老一輩們的愛恨情仇（鐳射眼、琴和小淘氣給他八卦的），他知道艾瑞克蘭謝爾，也就是萬磁王在年輕的時候干過很多混蛋事，但他早就改邪歸正了，至少兄弟會的人蘭德爾也見過，他們不是已經變成了一群災后重建小隊了嗎？專門負責拆房建房，效率賊快。

    雖然蘭德爾在心里無語地吐槽著，但臉上還是要裝出一副驚奇的模樣，所以你們都是兄弟會的成員？

    弗蘭克聳肩，他咧開嘴笑：歡迎你來到、哦，應該是歡迎你加入這里，蘭德爾克里斯蒂這名字聽起來就像個偵探。

    阿加莎克里斯蒂，嗯，很多人都這么說過我，所以，為什么要說加入？蘭德爾看著他，我想我沒有資格成為兄弟會的一員吧？我甚至不是變種人。

    吃下這個東西的人，弗蘭克拿出了一小袋銀元素，在蘭德爾的眼前晃了一下，默認會成為我們的成員。

    果然，這東西就是元兇，但是這里面的成分到底是什么他們到現在也還沒化驗出來。

    按你這么說，我現在已經是變種人了？

    還沒這么快，但弗蘭克看了眼時間，三到六小時內就會出現變化。

    那我會變成什么樣？蘭德爾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把衣袖也挽上去了，一副很熱的樣子，我不想變成那種家伙，有點丑。

    哦，當然，你的臉蛋很漂亮，弗蘭克摸摸下巴，咂嘴說道：但這都是隨機的，你會變成什么樣子擁有什么樣的能力誰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能會變成那樣？蘭德爾提高了聲音說，手指著一個路過的，呃異形人？

    對方用那雙深紅的眼睛瞪視他，聲音像是咆哮，小白臉，你敢不敢再說一次?。?！

    蘭德爾縮了一下肩膀，往旁邊的位置挪了點，飛快地搖頭擺手。攻擊他人外表并不他的本意，但是沒辦法，他現在還扮演著一個又慫又壞的小屁孩呢。

    他的粉絲們以前勸他進軍演藝圈，說他每次拍的雜志都很有故事感，看起來演技很好的樣子蘭德爾在心里自信地哼哼，沒錯，他的演技就是很好，那群只會喊老婆的小姑娘看人還挺準嘛。

    小鬼，我想你好像還沒搞懂情況。弗蘭克哐一下將手里的酒杯放在桌子上，伏下身對蘭德爾輕聲說，想要得到什么總是伴隨著失去的。

    弗蘭克拿起桌面上的骰子，隨手一拋，三顆骰子在桌面上轉動，你要填飽肚子就要花錢買食物，你要追求刺激就要放棄安逸，你要自由瀟灑就要丟棄感情。

    但我沒說過我想要變成變種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小鬼你真有趣但這可是毒|品啊，你以為你要買的是什么？弗蘭克因為他過分天真的話語再次笑了起來，是你選擇了它，所以它才會要從你身上拿走一些東西。

    那么它又從你身上拿走了什么呢？蘭德爾冷靜地想，他看到三顆骰子停止了轉動，在冷冰冰的大理石桌上顫動著，最終停在了了1、2、3點上。

    弗蘭克癟了癟嘴，把骰子丟回杯子里，哦、運氣還是一樣爛。

    你又是什么？蘭德爾開口問。

    弗蘭克緩慢地抬起頭看他，灰綠色的眼睛被眉弓壓著，看上去黑壓壓的。

    那些變種人我差不多都能猜到他們能做什么，但是你，你也是變種人吧？不然就不會在這里了，你的變種能力又是什么？我很想知道，因為你看起來和一般人沒什么區別。

    一個雞肋的能力，你沒必要知道。弗蘭克頓了頓，看起來不是很想給別人看。

    得了吧，托勒！有人哄笑著，他們的聲音從低沉震蕩的音樂中遠遠地傳過來，然后越來越近，一雙手從卡座的沙發后面搭過來，拍了拍弗蘭克，哦，你還在為那個婊|子難過？

    那是個手臂上帶著羽毛的男人，但蘭德爾沒分辨出他到底是個什么品種的變種人他身上的羽毛太少了，完全想不到這到底能做什么用。蘭德爾上一個認識的身上帶羽毛的人還像個天使呢！

    鳥人隨便什么，反正先這么叫著吧，這位鳥人先生摟著弗蘭克的肩膀噗嗤笑出聲，他叫來他的朋友們那也是一群鳥人，高矮胖瘦都有。

    說真的，他們難道是有個家族嗎？鳥人家族？蘭德爾在心里想。

    我們可憐的被女友拋棄了的托勒，自從分了手就再也沒使用過能力了哎，我還記得你演的萊奧納多，他執起弗蘭克的手，深情地望著對方，YouJump，IJump!

    大約停頓了一秒后，他們這些人又開始瘋狂地笑了起來，哈哈哈，你的前女友不喜歡萊奧納多嗎？分手之前你應該問問她最喜歡的明星是誰！無論是湯姆克魯斯還是克里斯埃文斯你不是都可以變嗎！

    弗蘭克皺著眉，并不是很想搭理這些人。

    不過蘭德爾也清楚了弗蘭克的能力，大概、應該，他沒有猜錯，弗蘭克托勒確實是個能夠改變外貌的變種人。

    事情進展到這個時候還一切正常，蘭德爾有自信能夠安全抽身離去。

    直到

    我覺得你看起來很眼熟，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你？一只鳥人忽然開口說，他看向蘭德爾，打量了一下，肯定地說：我絕對見過你。

    完了。蘭德爾今天出門的時候也沒想過要化太濃的妝，因為要和那個調酒師鮑里斯打招呼，所以只是戴了一副慣用的粗邊眼鏡眼鏡在之前那家酒吧喝酒的時候已經摘了還把眉毛畫濃了一些，以及修改了一下眼型。但只是微弱的變化，而前面這些人都是年輕人，年輕就意味著他們會熟練使用智能手機并且上網

    蘭德爾昨天看到過的推特趨勢，就是那條關于他自己的熱點詞條已經在上面掛了整整一天了，他們沒理由沒見過。

    蘭德爾往后縮了縮，努力想將自己的臉藏進陰影里，但那個鳥人已經迅速地掏出了手機，嘴里念著：我這兩天好像就見過在哪兒呢，不應該啊

    接著他像是看見了某張照片，眼睛忽然瞪大，嘴巴張開，拍了拍一旁的人，然后手指慌亂地在蘭德爾與他的手機屏幕上游離，不知道該指哪個好：你、你你你你是老婆？！

    蘭德爾：等一下！

    蘭德爾覺得那一瞬間他不僅聾了，而且還社會性死亡了至少在這間酒吧里，他和對面那個小胖鳥人，都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