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在哪里？”

    介舒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燈牌：“歧鶴鎮公交首末站?！?/br>
    “我馬上過來，你不要走！”

    “好，我等你過來?！?/br>
    她先一步掛了電話，不知道是因為臺風過境確實太冷，還是因為編故事使人心虛，又或是因為前路未仆令她害怕，她全身抑制不住地發抖。

    所幸他沒有追問太多。

    “謝謝啊大哥?！苯槭娣畔侣犕?，對值班保安點點頭。

    突然的降溫令保安大叔重新披上了軍大衣，他見她全身都淋濕，短袖長褲被劃破，布鞋上全是泥，胳膊上、腿上似乎還有傷，便小心翼翼追問：“真不需要幫你報警嗎？”

    介舒連忙搖頭：“真不用，我就一不小心摔傷了?！?/br>
    保安似信非信，也不好多說，從抽屜里拿了件能反光的黃綠色制服遞過去：“你先披披，家里人過來遠不？”

    “挺遠的，不好意思，打擾您了?！苯槭娼酉乱路?，披在身上。

    “沒事，我自己在這兒也無聊?！彼纸o介舒倒了杯熱水。

    介舒道了聲謝，閑聊了兩句，保安便又繼續對著手機看連續劇。

    “鈴鈴鈴——”

    值班室的座機響了，保安沒動，只道：“應該是你家里人的電話？”

    介舒接起電話，一聽還真是。

    “是我，我在路上了?！?/br>
    “好，”介舒握著聽筒，意識到他記下了之前座機上的來電顯示，“我沒走?！?/br>
    “嗯，我盡快過來?！?/br>
    兩頭安靜，他沒掛電話。

    介舒注意到偷聽動作過于明顯的保安大叔，尷尬低聲道：“你在開車嗎？”

    “我喝了酒，打車來的?！?/br>
    “哦……”她本來想借著讓他小心開車的名義掛電話。

    他就是不掛電話。

    “這個天不太好打車吧？”

    “對，”俞莊嵁看了一眼出租車司機的后腦勺，“加了八倍車費?！?/br>
    “麻煩你了……”

    “不麻煩?！?/br>
    電波兩端微妙地僵持著。

    “莊嵁，這是公用電話……”介舒對著保安大叔抱歉地點了點頭，對方趕緊沖她搖手表示不要緊。

    “……能不掛嗎？”

    “??？”

    “我怕你跑了?！?/br>
    她一愣，正想佯裝無事反駁說“這種天氣能往哪兒跑”。

    沒等她開口，那頭又喃喃道：“我沒在做夢吧？我更怕這是在做夢?！?/br>
    不知道這是在問她，還是在自言自語。

    第四十八章

    0

    窗外風大雨大，一片昏黑。

    車身在久欠修繕的窄路上搖搖晃晃，山壁上橫生的黑枝在風中狂舞，樹葉漫天飛卷，的士司機將車開得慢似爬行，心驚膽戰生怕有山石滾落。

    “您這么晚到這兒來是要干嘛呀？這天氣也太嚇人了?！彼緳C一刻都不敢將視線移開前路，無暇去看后視鏡里客人的反應。

    后座的俞莊嵁壓根沒在聽他說話，專注地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導航界面，也不回答司機的問題，只顧催促道：“師傅，您能開快點兒嗎？”

    “這……這哪兒能開快??？安全第一，安全第一，您稍安勿躁?！?/br>
    車燈掃過反光路牌，看見歧鶴鎮的字樣，俞莊嵁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這樣的天氣……她為什么會這么晚獨自迷路在這種地方？不可能是出來玩。

    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她從哪兒逃出來了。

    正這樣不安想著，汽車忽然急剎，俞莊嵁一手抵住前座座椅阻止自己向前沖，混亂中只聽司機驚呼：“哎喲我去！嚇我一大跳！這是人是鬼??？”

    聞此言，俞莊嵁猛地抬頭。

    司機驚魂甫定，車身一晃，他扭頭去看，后座車門竟已大開。

    再轉回頭時，不遠處路邊的黑影旁邊已經多出了一人，正是他那位乘客。

    介舒舉著從保安那里借的一把折了兩骨的藍棕格紋雨傘，黑暗中突現的遠光燈照得她睜不開眼，未來得及反應，熟悉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手肘也被牢牢擒住。

    “走！先上車！”

    她把傘往前擋，這才勉強看清來人。

    俞莊嵁戴著口罩，額前的碎發被雨打濕了，比起最后一次見面，身體消瘦的明顯，她來不及過多打量便被他半拖半拽帶上了車。

    車門將風雨在樹林間呼嘯的聲音隔在了外邊，司機一面調頭一面止不住抱怨：“姑娘啊，站這兒也太危險了，得虧我反應快、車技好，以后可別這么……”

    “不好意思啊師傅，我看里邊那條路都被水給淹了，就想往外走走，省得你們開進去了?！苯槭姹傅亟忉屩?，肩膀突然被熱乎的衣料蓋上，她側頭，發現他把身上的外套脫了過來，自己只剩下里面的薄運動衫。

    司機拉直了方向，又問：“哎行，那咱們還是開回剛才上車的地方？”

    “對，麻煩您?！庇崆f嵁嘴上答著，眼睛已通過車內的燈將介舒上下掃視了一通，眼下的氣溫里她竟然只穿著短袖就往外跑，身上rou眼可見被雨澆了個透，臉、手上還有被劃傷的血痕。

    司機應了一聲，抬手把照明關了，車內便再次陷入昏暗。

    他從口袋里拿了個口罩遞過去。

    “謝謝你啊?！苯槭娲魃峡谡?，把外套裹緊了些，沒等到回答，冰涼的腳踝又突然被一只暖手握住，向左轉了個角度，又向右轉了個角度，然后是另一只腳，如此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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