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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在不該固執了十年,更錯在不該因為害怕不敢回來。 楚懷枯槁的狀態,讓他輕易回想起母親彌留的時刻。 如果不是鐘應這么執拗的家伙,他和楚懷也許只能在葬禮上重逢,不知道那時候的自己,會不會后悔。 打開公寓的門,楚慕像每一次離開家似的,感受到了久違的熟悉。 他說:“那個作曲家告訴我,只要雌蕊琵琶掛在我的樂器行,你就不會放棄。這是真的?” 鐘應背著琴箱,笑著回答:“只要我活著,只要我知道遺音雅社的樂器在哪里,我都不會放棄?!?/br> 那些離開中國了無音訊的音樂家,就像是他失散的家人,尋找家人留下的足跡,怎么都不會輕言放棄。 他從小閱讀沈聆留下的日記,對里面的字字句句熟悉無比。 找回遺音雅社的樂器,重奏樂府佳音是沈先生、是他、更是許多人立下的誓言。 爺爺曾為了這樣的誓言,奔走了整整四十年。 鐘應所做的一切,和爺爺比起來完全不算什么。 公寓外的車輛穿行,鐘應握住的琴箱帶子,轉頭看向惆悵的楚慕。 “楚老板,我更想知道,你有想過為什么你的琵琶是雄蕊琵琶,楚芝雅女士的遺言,卻是將雌蕊琵琶給你嗎?” 楚慕皺起眉,想到了自己那個猜測。 “當然是因為——” “楚慕,嘿!” 一聲清晰的中文呼喚,打斷了他的回答。 戈德羅追了出來,焦急的詢問道:“你會去撤銷起訴對吧——??!” 話音沒落,楚慕轉身就給了他一拳! 戈德羅難以置信,往后踉蹌半步,捂著臉頰大聲怒罵:“楚慕,你個混蛋!” 標準的中文,條件反射般從他嘴里蹦出來,他等站穩了,立刻揮拳過來。 絕不吃虧! 兩個人在大馬路邊親切的打了起來。 鐘應站在一旁,默默背起琴箱,退到安全距離,不去阻止姐夫和小舅子之間的友好交流。 他看得出來,楚慕打戈德羅打得很順手。 而戈德羅也挨過不少揍。 因為,戈德羅被打的時候,中文變得特別流利,特別多。 “再打我就告訴楚懷!” “混蛋楚慕,你等著!” “滾、你給我滾!” 一聽就知道,這得是長期實戰演練,才能訓練出來的痛呼哀嚎。 可惜楚慕越聽越火,把他摁在地上揍,還不忘用德語教訓他,“誰叫你欠了這么多賭債,當初你們要結婚,我就該把你打死打殘,免得禍害我姐!” 戈德羅終于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大聲喊道: “如果不是我賣掉琵琶。你根本不會來看楚懷!你這個懦夫!” 果然,楚慕停了手。 他翻身坐在地上,怒氣未散的盯著慘烈的戈德羅,“我確實是懦夫?!?/br> “但你別忘了,是你先欠了賭債,中了別人仙人跳的詭計,才會想到賣琵琶?!?/br> 事實如此,哪怕是戈德羅也沒法狡辯。 他渾身青疼的慢慢爬起來,惡狠狠的看著自己的小舅子掏出煙,席地而坐的抽了起來。 “給我一根?!备甑铝_說。 楚慕夾著煙,乜他一眼??蓱z的奧地利人已經鼻青臉腫,疼得齜牙咧嘴。 于是,楚慕抽出一根煙扔給他,等他顫顫巍巍夾起來,還好心的幫他點燃。 戈德羅愛賭,但確實心腸不壞。 他有記憶的時候,這家伙就追在楚懷身后跑,兩個人結婚,戈德羅成為他的姐夫,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只不過,背著楚懷揍一頓戈德羅,也成了順理成章的習慣。 “你再去賭博,我就打斷你的手?!彼麅春莸木?。 戈德羅說:“我早就沒去了!那是最后一次,還是為了楚懷!” 楚慕不管他的最后一次是真是假,哪怕是假的,他也有辦法讓它成真。 兩個人坐在一起抽煙,楚慕隔著淺淡的煙氣,遠遠看著鐘應。 他站在那里,小心翼翼保護著一把和他無關的木蘭琵琶。 只因為它是唐代的古董,只因為它經過了遺音雅社演奏者的手,只因為…… 它是楚書銘和鄭婉清終其一生的愿望。 楚慕無法理解這樣一個中國人。 年輕、執著,不在乎任何的刁難,眼睛里只看得到美好的東西。 他羨慕的哂笑一聲,忽然覺得自己確實不配做一個中國人。 “喂,鐘應?!?/br> 楚慕大聲的喊,“給我兩張紀念音樂會的票?!?/br> 鐘應看了看他身邊慘烈的戈德羅,確認道:“只要兩張嗎?” 楚慕抽著煙,瞇著眼呼出游絲般的煙氣,“我和我姐,兩張夠了?!?/br> 紀念毛特豪森集中營解放76周年音樂會舉辦當日。 厲勁秋臉色蒼白,雙手環抱,站在音樂廳后臺,面如死灰,整個人都散發著靈魂出竅至今未歸的絕望。 鐘應擔憂的看他,建議道:“秋哥,如果你還是不舒服,可以回去休息?!?/br> 畢竟身體比音樂會更重要,他不希望厲勁秋出事。 然而,鐘應一聲秋哥,厲勁秋已經精神上好了許多。 他勾起笑意,語氣不屑,“才三杯酒,小事情。你準備好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