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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的弟弟,說他不敢回來,怕你生氣?!?/br> 楚慕說著,走到了鐘應旁邊。 他紅著眼眶,勾起自嘲笑意,拿過了那把十年未見的雄蕊琵琶。 “他叫我們來看看你,等你不生氣了,他就回來了?!?/br> 楚懷枯槁的容顏,煥發出一絲絲光亮。 “我不會生他氣?!彼⒅前雅?,出神般低語,“我是jiejie,我得照顧好他……” 楚慕坐在沙發邊緣,垂眸調試著手上生疏的琵琶弦。 他橫抱著淺棕的琵琶,隨著記憶中熟悉的指法,輕輕撥響了印刻在靈魂里的旋律。 鐘應站在那兒,聽得琴弦陣陣顫動,琵琶伴隨著楚慕僵硬的手指,磕磕絆絆的發出了獨特的音調。 那不算什么流暢的樂曲,更談不上悅耳動聽。 可是這缺少了關鍵的泛音、吟音的曲調,落入了鐘應耳中,喚醒了清晰的記憶。 楚慕彈奏的是《木蘭辭》。 由楚書銘、鄭婉清整理改譜,原原本本記錄于遺音雅社,沒有受到現代指法影響,最初的《木蘭辭》—— 他的指法僵硬,轉音按品都得看著琵琶弦。 但他彈奏的曲調,悠長深遠,傾注了近三十年的感情,一聲聲,完整的演奏著他這一生最為熟悉的琵琶曲。 指尖雙挑撫飛,便得“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愿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br> 再是彈挑勾抹,就奏“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br> 楚慕的記憶一點一點在《木蘭辭》里復蘇。 jiejie的二十三歲,正是楚慕難以忘記的童年。 那時候他才十歲,喜歡jiejie勝過mama,因為jiejie會帶他去滑雪、會帶他去多瑙河。 還會和他一起彈奏好聽的琵琶曲。 楚慕從小學的南琶,橫著彈奏雄蕊琵琶。 有一次與楚懷合奏,他便像jiejie一樣,豎著抱起琵琶,要奏屬于他那段《木蘭辭》。 他說:“為什么我的琵琶彈法跟你不一樣?” 他眼睛閃著亮光,只覺得豎彈琵琶的楚懷姿勢漂亮。 “jiejie,我想跟你一樣?!?/br> 公寓里斷斷續續的旋律,終于落下了最后的尾聲。 楚慕抱著雄蕊琵琶,赧然的說道:“這么多年了,我連《木蘭辭》都彈不好了?!?/br> 一抬頭,卻見楚懷直愣愣的看他,臉上盡是眼淚,流個不停。 “小慕……” 楚懷哭得傷心,仿佛所有丟失的記憶回籠。 她捂住臉頰,伴隨著失去母親的痛苦、與親弟弟決裂的悲傷,低聲嚎道: “這是只有小慕和我會彈的《木蘭辭》?!?/br> 楚慕的眼睛通紅,放下了琵琶,抬手推開戈德羅。 他攬著楚懷坐回沙發,拿著紙巾幫楚懷擦拭流不盡的眼淚。 楚懷蒼老了幾十歲,再也不是他記憶里的年輕優雅。 白發、皺紋、藥味。 楚懷不過四十二歲,已經和楚慕記憶中去世時的楚芝雅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的痛苦。 一模一樣的憔悴。 一模一樣的擔心著他。 楚慕終于意識到自己遲遲不敢回家的理由。 因為他的jiejie,越來越像mama。 他聽著楚懷止不住的啜泣聲,默默涌上淚水。 “姐,你不要再為我擔心了,我都三十啦?!?/br> 第31章 楚懷并不是時時刻刻都活在二十三歲。 她偶爾起床, 偶爾看到照片,偶爾公寓外有車開過,就會像現在一樣, 想起了一切,失聲痛哭。 戈德羅安靜站在一旁,聽到姐弟倆的哭聲, 由衷的悲傷且慶幸。 他的視線和鐘應對上, 表情如釋負重—— 楚慕愿意來了,所有問題都得到了解決。 一陣痛哭之后,楚懷昏昏欲睡。 戈德羅走過去熟練的抱起她, 像一位耐心又溫柔的丈夫,低聲和楚慕解釋道: “她每次哭, 哭到起了藥效,就會睡了?!?/br> 只有藥物能夠克制她的情緒起伏, 讓她獲得睡夢中的安寧。 而見證了這一切大半年的戈德羅, 習以為常。 楚慕站在客廳,沒有跟上去。 他垂眸看向那把雄蕊琵琶,最終伸手將它放回了琴箱。 “走吧,我帶你去拿那把雌蕊琵琶?!?/br> “楚老板, 你不去看看你的jiejie嗎?” 鐘應詫異的問道。 他以為楚慕會在這里等著楚懷睡醒, 更以為楚慕會和楚懷長談,解開十年來的心結。 然而,楚慕只不過是彈奏了一曲《木蘭辭》,就要帶著琵琶離開。 還說,要把雌蕊琵琶給他。 他無法理解。 表情寫滿了困惑和驚訝。 楚慕嗤笑一聲, 伸手摸著一直沒取出來的煙盒。 “我當然會看她, 以后也會來照顧她。但我不想自己那么蠢的樣子被你看到?!?/br> 那雙深邃的黑色眼睛, 瞥向鐘應,眼眶泛著淚水洗過的紅。 “我真的很蠢?!彼麌@息一聲,“說著什么人死如燈滅,卻不知道珍惜活著的親人,也不知道在固執什么?!?/br> “走吧?!?/br> 他提起琴箱,遞給鐘應,“你是對的。雖然我很不想承認……” “可我確實錯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