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書迷正在閱讀:泥洹夜巡、我靠撒糖拯救演技[娛樂圈]、我在末世開農場、小白花他不裝了、燃燒(1V3 高H 高干)、渣攻火葬場后,跟小奶狗假戲真做了、報告!我已婚、我可以吃掉你嗎[快穿]、原來愛是膽小鬼(骨科H)、雀歡(出軌,高H)
他聽不到殘雨滴落石板的聲音,聽不到襯衫年輕人嬉笑點評。 偏偏能聽到翻譯聲音諂媚的告訴父親:“沈先生一手十弦艷絕天下,舉世無雙?!?/br> 鐘應手指猱弦,琴聲隨之婉轉。 ——水聲激激,蒲葦冥冥;梟騎戰斗死,駑馬徘徊鳴。 貝盧感受到溪水蘆葦,還有中國特有的茶香。 他忘記了翻譯和沈聆說的什么話,卻記得襯衫年輕人憤怒呵斥,要趕他們離開。 沈聆無奈的阻止,說出了他記憶至今的唯一一句:“致遠,不能如此無理?!?/br> 父親還沒能詳細講述意大利對于音樂的重視,門外就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 身穿日本軍裝的隊伍,奔襲而來,身邊還有偽軍大聲用中文喊道:“沈聆在這兒!” 琴聲伴隨著他的回憶,更加的悲戚哀傷。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而獲君何食?愿為忠臣安可得? 沈聆在貝盧面前被日軍抓走,襯衫年輕人急切地追出門外。 沈家宅院瓷器、茶碗砸得粉碎,貝盧親眼見到小方桌上擺放的銅器,憑空消失。 然后…… 然后,他聽到父親語氣興奮又迅速的告訴翻譯,“我想見沈家家主,我是意大利人,可以保證沈先生的人身安全!” 他們是來請沈先生去意大利的。 最后變成了說服沈家老爺,相信他們能為沈聆脫罪,相信他們可以為沈家保護貴重財物。 貝盧的記憶模糊了。 但他還記得沈家蒼老的家主,幾次拒絕之后,終于妥協般帶著幾大箱古董收藏品登門。 因為沈聆入獄之后,日軍次次前來搶奪、鬧事,逼迫老爺子給沈聆寫信,威脅要把沈家全殺了,勸說沈聆為日軍演奏。 沈家無路可走。 十弦雅韻,弦弦急呼,為逝者控訴。 ——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歸! 貝盧老了,他忘記了很多事,他依然記得很多事。 他記得父親高興的清點財物,說道:“日本人抓走了沈聆,他就不可能活著出獄。沈聆完了,沈家完了,遺音雅社也完了。但是我們很幸運,這些東西馬上是沒有主人的財寶,我們得到了它們,我們就是新的主人!” 他還記得父親坐在莊園溫暖壁爐旁,端詳著漂洋過海的書信。 一頁是大使代為翻譯的意大利語,一頁是沈聆親筆的俊逸筆跡。 黑發黑眼的大使,低眉順眼恭敬笑道:“沈聆先生不遠萬里,寄來此信,是希望我們與意大利的友誼天長地久,萬古不滅!” 第三玫瑰廳的琴聲,喚醒了貝盧藏起來的記憶。 他忽然感到害怕,他盯著舞臺上如沐月光的鐘應。 他覺得自己聽到的不是古韻優雅的傳世名琴,更不是老舊新聞報道上寫出的“樂府華光”。 他聽到的是一支矛、一支箭,死死戳進他的脊梁,挑出靈魂深處帶血的竊竊私語。 那些竊竊私語,由遠及近,仿佛幽靈一般爬伏在他沉重的肩膀。 一聲一聲的提醒他—— “貝盧先生,您不懂中國,更不懂中國講究萬事有因果,天道有輪回?!?/br> “沈先生從未怪罪過您拿走沈家財物,因為他知道戰爭時期,身不由己,各有難處,他只是想找回雅韻罷了?!?/br> “十弦雅韻以千年烏木斫成,配以精心制作的冰弦,就算是六十年過去,它也不會損壞成這個樣子!” 貝盧想要藏起來的回憶,在琴聲中掀起波濤。 那個他同樣無法忘記、穿著單薄衣衫的瘦弱中年人,像是死死定在了他面前,臉色蒼白,猶如惡鬼,忍著病痛般,字字戳中他的心肺。 貝盧雙手抓緊輪椅扶手,他以為自己忘了,卻發現自己記得對方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那些不能完全聽懂的中文縈繞在十弦雅韻身邊。 嚇得他急切的催促文物修復師,修好那塊爛木頭,重新剖鑿成琴,裝進博物館,最后送給了樊成云。 他本該如愿了,他熬過了那么多人。 琴,還是他的琴。 怎么耳邊一聲聲的因果報應、戰苦別離揮散不去,如同地獄燒灼不盡的業火,要來帶走他了! 舞臺上光芒萬丈。 鐘應回手一拂,十弦俱震,響徹云霄。 寂靜無聲的音樂廳掌聲未起,就聽到一聲焦急的呼喚—— “貝盧先生!” 第14章 哈里森.貝盧在音樂會暈厥,引發了一陣慌亂。 眾人從凄厲傷感的音樂中清醒過來,突然意識到:這不是適合老年人慶生的協奏曲。 鐘應結束了演奏,平靜看著臺下保鏢助理手忙腳亂的推走貝盧,還能聽到他們“叫醫生”“送醫院”的混亂呼聲。 現場嘈雜吵鬧,絲毫不像剛剛結束了一場精彩演奏的氣氛。 他視線目送人潮涌向門口,又緩緩掠過觀眾席,才抱起了十弦雅韻,走回后臺。 厲勁秋站在那兒,為他鼓掌。 “一首《戰城南》,漂亮的給貝盧送終了?!?/br> 能言善辯的作曲家,總是直言不諱。 鐘應在保鏢的怒視下,把雅韻小心翼翼放回琴箱,才說:“他應該只是太激動暈過去而已。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不知道他在臺下,有沒有見到自己傷害過的人?!?/br> --